阶级的影响仍然深深扎根在赵佶脑中,即便经过梦中之事,赵佶偶尔还是会不自觉地以居高临下的态度看人。
展昭面色不改,轻巧地跃下屋檐,向赵佶再次行礼。
赵佶在封展昭为御前四品带刀护卫前夸赞他为御猫,这御猫的称呼便算是挂在了他身上,以猫喻人未尝不可,只是得分时间地点。
赵桓在心里叹气。
靓仔系统吐槽:【你爹有时候是不是脑子缺根筋?】
展昭献艺结束,赵佶满意无比,皆大欢喜,同赵桓起驾回宫,展昭站在原地,开封府众人围上前来,他温和地回应着,心里却想着那站在楼下的小少年。
那位少年应当是太子,可太子却站在与他平等的位置,看他的眼神不带任何轻蔑之意,反倒有几分憧憬与欣赏,离去时也对他露出了一个微笑。
展昭笑意轻快,他不在意旁人的轻视,但来自一位陌生人的善意,总是令人愉快的。
*
政和三年三月,展南侠被官家封为御猫、御前四品带刀护卫,供职开封府一事传入江湖,惹陷空岛五鼠不快。猫捉鼠是天经地义,这御猫不明白着对付他们么?
他们纵然不快,但也明白官家金口玉言,难以收回,四鼠明白缘由不在展昭身上,按下不悦不再提,唯独五鼠之中的锦毛鼠白玉堂受翻江鼠蒋平挑唆,一时上头挑了个日子留下纸条,直奔汴京而去,想与那“御猫”一比高下。
不说他四位义兄如何惊怒,白玉堂少年气盛,想展昭既供职开封府,跑也跑不掉,路上便随意了些,化名金懋叔同穷书生颜查散结拜,到达汴梁城时正是三月末月,待替颜查散解决众多事情后,将至五月。
他自然也明白缘由不在展昭,入汴京后悠闲了几日,见一大官气焰嚣张仗势欺人,暗地里跑去教训了一番,又顺手牵羊摸走那人的罪状,跑到了皇宫。
汴京城内有两大门派,六分半堂与金风细雨楼,白玉堂教训的那大官正是蔡京一派的官员;蔡京暗中与六分半堂联络,当天这事一发生,六分半堂的人便循着白玉堂的踪影……结果跟丢了。
而白玉堂却在甩掉跟踪之人悄悄翻进了皇宫。
皇城又名紫禁城,“紫禁”的称呼自唐代已有,但如今只是大多数江湖人用于皇宫。
五月天已有些微热,天色未曾黑透,赵桓闲的没事出来吹风,不想人人都见到他行礼,便绕着路,拐近一个偏僻的宫殿。
白玉堂轻飘飘地落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上,四周灰蒙蒙的,宫殿幽深寂静,他一袭白衣,不像个人,如同幽灵鬼魅,若是不经意地看见只怕会叫人吓一跳。
他轻快地跃下树,想到自己先前在御花园的石山上刻下的字,便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回首再抬眼,笑意僵在嘴角。
将将从宫墙后冒出来的赵桓探着头,整个身子藏在墙后,只有一只脚和头露在外面。
太子殿下疑惑地同锦毛鼠四目相对,片刻后眨了眨眼。
白玉堂:“……”
赵桓:“……”
两个人都十分意外。
白玉堂意外于这偏僻宫殿草木荒芜无人打理,竟还有个小孩会出现在此处;赵桓意外于这向来人迹罕至的偏僻宫殿竟能有除他之外的人出现。
莫非是……鬼魅?
赵桓打破沉默,率先发问:“你……可有不平之事?”
白玉堂诡异地理解了这小孩的意思,不由怒道:“我是人!”
赵桓恍然大悟,好奇地追问:“你来这做什么?这宫殿人少冷清,没什么好凑热闹的。你若是要来窃物,找错地方了。”
“谁说我为窃物而来?”白玉堂不悦,“你能来此处我便不能来了么?”
赵桓:“当然不能,我是散步至此,你一看就是外面来的,鬼鬼祟祟,不成体统。”
白玉堂:“你嘴皮子还挺利索,不怕我杀了你么?”
赵桓:“不怕。”
这小孩的回答竟有些油盐不进的呆板模样,白玉堂生怕御花园刻字之事暴露后无处可去,懒得同对方继续掰扯,未留一言,也未问他身份,掠身而去。
赵桓望着他远去的白色背影,若有所思。
靓仔系统幽幽道:【你以后要是闯荡江湖别穿白衣,晚上看着像个鬼一样。】
赵桓道:【你不是说我最好混个剑鬼当当么?用剑,穿白衣,像个鬼,那不正是剑鬼?】
靓仔系统:【……】
好有道理!它竟然无法否认!
第二日,御花园假山上的刻字被人发现,赵桓和方应看对视一眼,一起露了个笑,收好手中剑,去了御花园。
御花园围满了人,见他们到来,让出了道路。
赵桓与方应看走上前一看,假山上书:“锦毛鼠白玉堂到此一游”。
字迹潇洒恣意,风骨自生。
于是赵桓用脚趾头想都能想到昨天那白衣青年是锦毛鼠白玉堂了。
方应看眼中带笑,他自从展昭被官家夸为“御猫”后便猜到有这一天,但万万不曾想到那未曾蒙面的白五爷竟如此大胆。
假山顶还放着一颗十分突兀的石块,赵桓身为太子,以身作则,婉拒方应看想出手相助的提议,爬上假山,推落那大石块,下面压着一叠又一叠的纸章。
赵桓瞥了两三眼,面无表情地将纸章揣到怀里,跳下假山。
今日没有早朝,赵佶乘辇赶来,见到假山上的字时心一抽一抽地疼。
他爱奇花异石,登基没两年便搜刮天下奇石,但去岁梦醒,赵佶便停止了一切劳命伤财没啥用的行为。
纵然他如今有些不知该画什么,看着石头也不知道该看什么,提笔也写不出字,可这并不意味着昔日喜欢得不得了的事物被破坏时不会心疼。
“白玉堂?那是何人?”
赵佶盯着假山上的那行字,忽然发现这字写得是真好,风骨峭峻,恣意洒脱。这样一想,他心里的气便消了些许。
赵桓悠悠解释:“江湖上有陷空岛五鼠,白玉堂行五,为锦毛鼠。他想必是不忿爹爹你说展护卫为御猫,压了他们一头。”
赵佶叹了口气。
早在展昭耀武楼献艺后,赵桓便对赵佶提了那不妥当之处,赵佶虽然奇怪,但对赵桓的意见一向接受,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只能在后来拨了些赏赐给展昭。
原先聚起来的人都散了,维持秩序的人守在远处,方应看扫了眼假山上的刻字,唇角扬了扬,也识相地告辞了。
赵桓掏出那叠纸章,道:“白玉堂还送了份礼物。”
赵佶接过翻了翻,弯起了眼睛。
他忽然问道:“阿桓,你说我要是下旨把展护卫的御猫之称收回来,可行么?”
“不太可行。”
赵桓冷静地分析。
赵佶:“他送这么份大礼,我真不知该如何道谢。”
此时有人来报,道开封府府尹包拯求见。
父子二人面面相觑,皆有些不好的预感。
包拯求见官家是因昨夜白玉堂入开封府盗走三宝,留下字条。
赵佶接过,和赵桓凑在一起看,前者嘴角一抽,心想这字写得不错,可这诗写得……自诩文才斐然的赵佶在心里摇了摇头;后者则想,这诗写得挺有趣。
“我今特来借三宝,暂且携回陷空岛,南侠若到卢家庄,管叫御猫跑不了。”
包拯陈述一番昨夜被白玉堂用投石问路之计盗走三宝,惭愧不已。
开封府衙里有三宝, 一曰阴阳镜,二曰古今盆,三曰游仙枕。
赵佶当初只是看这三样东西对包拯来说意义非凡,新奇不已,这才吩咐让包拯好好保管,孰料白玉堂还真把这三样东西带走了。
他忍不住对赵桓道:“那白玉堂看到三宝,不觉得它们算不上宝物么?”
“想必白少侠的喜好与众不同,对那些东西稀罕得紧。”赵桓一本正经地回答,看起来完全不像是在说笑话。
包拯又道如今展护卫已启程去追白玉堂,还望官家看在白玉堂少年气盛的份上莫要定他重罪。
赵佶也觉得白玉堂少年气盛,但对方气盛归气盛,能有心送上恶官的罪证,也是名不错的少年侠客。
赵桓开口道:“白少侠少年意气,只为争一时之气,展护卫胸襟宽广,必定能劝服白少侠。”
赵佶和包拯看向他。
“所以此事不急。”赵桓道,“待白少侠与展护卫见了面,一较高下,想必会回来。”
赵佶想了想,他对江湖之事弄不明白,光是汴梁城内六分半堂与金风细雨楼争来争去,更别提六分半堂还与朝臣暗中勾结,这些就足够叫他头疼,哪分的出心思去顾上汴梁城外的江湖人士。
于是他颔首道:“那便听阿桓的,待展护卫与白玉堂回城,事宜全权交给你处理。”
赵桓是太子,由他来处理也并无不可,包拯见官家似乎并无怪罪之意,心中微缓。
赵佶揣着那些罪证便要回去琢磨该如何让蔡京吃个大亏,转身走了没两步,想起一件事,回首向留下的赵桓道:“我见那白玉堂字迹潇洒恣意,风骨峭峻,若是他来见阿桓你,你让他写幅字叫我看看。”
赵桓点头应下,目送赵佶远去,回过头又同包拯谈起开封府中众事。
他其实心中明了他爹醒来后心中空虚,对过往喜爱之事提不起兴趣,但到底是曾深切喜爱过的事物,遇见好字仍会留意。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
之前的内容确实有些不合理,所以有修改和增减owo感谢留评的小天使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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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白玉为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