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总管早已被眼前这一幕又一幕的变故看的失了神。
如果可以,他当真希望此时落水的他,晕厥的也是他,不要让他看到这么多要命的真相好不好?
尤其当那滚瓜溜圆的大黑狗还在陛下的脸上舔了一舌头时,他当真连死的心都有,愣了好一会儿才回神,急急喊道:“御医!快唤御医!”
“来不及了!”
只听耳边传来少女冷冷的声音,眼前掠过一道倩影,不等李总管反应过来,苏潆已经蹲在了庆和帝身边,伸手探了探庆和帝的彼鼻息后,竟又去掰庆和帝的嘴……
“大,大胆!竟敢触碰圣上,你……”李总管要去阻拦,被谢瑾抬臂拦住。
“瑾王爷!”李总管都要急死了,今日这是怎么了,碰到的人怎么都么不正常呢!
“她会医术,让她来。”不同于往日的冷言冷语,谢瑾在说这话时语气坚定,似他有十足的把握。
苏潆讶然抬头,看到的是男子颀长挺拔的背影,冷冽矜贵,但又莫名让人心安,就像那次在金光寺见到谢瑾,她本紧张慌乱的心瞬间平复。
就好像她确定他不会伤害她一般,在他处置孙秀时,她甚至也未曾有过任何怀疑。
她从不是轻信他人之人,可对他又似乎有种乎意料的信任,他竟也是这般信她吗?
苏潆收回心中所想,见庆和帝口中没有异物后,便开始为他做心肺复苏。
看着苏潆在庆和帝的心腹处一番捶按,李总管觉得自己已经迈进了鬼门关,瘫软在地。
他正想着该以何处方式殉主最为体面时,庆和帝忽然弓起身,“呕”的一声吐出一大口水。
“咳咳咳!”庆和帝剧烈的咳嗦起来,可这声音在李总管听起来却宛若天籁。
“陛下呀!”李总管跪爬过去,伏在庆和帝身边痛哭流涕。
庆和帝有一瞬的茫然。
他……驾崩了?
苏潆又忙行至谢睿身边,谢睿的状况比庆和帝好很多,苏潆做了几下心肺复苏,他便将呛的水都吐了出来。
庆和帝与谢睿都脱离了危险,但氛围却一下子跌入冰点,死寂的令人窒息。
苏潆起身,默默退至谢瑾身边。
这里的人她就对谢瑾熟悉些,当人处于不安时,会不由自主的靠近熟悉的环境。
苏潆的小动作被谢瑾捕捉到,他淡淡瞄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唇角却微不可察的勾了勾。
李总管搀扶着庆和帝起身,庆和帝拍了拍还在哗啦作响的耳朵,懵然问道:“朕方才好像是被人踢下去的?”
谢睿刚缓过来的脸色再度泛白,他扑通跪在地上,不知是被冷风打透了衣衫,还是惊惧过度,身子抖若筛糠,“父皇,儿臣万死!”
庆和帝摆摆手,慈爱的看着谢睿,眼里满是欣慰,“见你全身湿透,想来方才定是在情急之下跳湖救朕,竟连自己不会水都忘了。
起来吧,这又怪不得你。”
这个儿子最是胡闹顽皮,上房揭瓦,戏弄先生,便没有他不敢做的混账事,可没想到这小子竟这般孝顺。
谢睿抖得更厉害了,“父……父皇,儿臣想救您不假,但……”
在庆和帝鼓励的目光下,谢睿一咬牙,全都认了下来,“但您也是儿臣踢下去的,儿臣以为您是居心不良的侍卫……”
听着谢睿的招供,庆和帝的表情经过惊疑愤怒最终化为平静,他平淡的推开李总管,对着谢睿缓缓扬唇,一笑,“兔崽子!看朕今天不踹死你!
别拦着朕,朕今日非要打死他不可!”
李总管一边拦着,一边不住的使眼色,低声道:“陛下,还有旁人呢……”
庆和帝这才注意到谢瑾和他身边的苏潆。
这小子一言不发,他方才竟未注意到!
庆和帝瞪了谢睿一眼,拂开李总管的手,整了整衣襟,冷眼看着跪在地上,深深埋头的王禛。
这小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与谢睿两人是一丘之貉。
但做为明君,还是要赏罚分明的,“今日你救了朕,想要什么赏赐?”
王禛将头埋得更低了,“回……回陛下,不是学生救的陛下。”
庆和帝眉头一挑,“怎么?你也踹朕了?”
“没没没!”王禛连连摆手,将当时的情况一一禀来。
庆和帝的身子明显僵了僵,他垂头看向坐在地上伸着舌头哈哈喘气的来福,嘴角抽动几许,“当真是它救了朕?”
李总管艰难的点了点头。
不仅救了,还舔了。
庆和帝有一瞬的眩晕,谢瑾见他要昏,忙道:“既是有功当赏,父皇打算赏赐来福些什么?”
庆和帝一记眼刀扫过,奈何谢瑾接收不到,还替建明帝认真想了想,道:“既是它救了父皇一名,父皇便赐它一块免死金牌吧。”
“什么玩意儿?”给一条狗赐免死金牌?
谢瑾的神情无一丝玩笑之意,坦然颔首,反问道:“难道父皇的性命还不值一块金牌?”
自然是值的,只不过庆和帝觉得哪里怪怪的。
谢瑾拍了拍来福的头,轻描淡写的道:“来福是只狗,嘴巴最是严谨,不会到处乱说。”
来福应景的叫了两声。
庆和帝眯了眯眼,他莫名听出了一丝威胁。
难道他不给这条狗金牌,这小子就敢把今日的事说出去吗?
“再议!”庆和帝冷哼一声,甩袖离开。
他衣裳都湿透了,除了李总管竟无一人关心他,真是一群不忠不孝的东西!
他打了一个喷嚏,还不忘借此回头多看了苏潆两眼。
这小姑娘倒是挺好看的,不知是哪家的。
庆和帝离开后,园内一时便只剩下了四人一狗。
谢睿和王禛撑着哆嗦的腿站起身,看着谢瑾与苏潆的表情有些莫名。
“二皇兄,还有这位小姐,今日的事咱们可都要守口如瓶。”谢睿生得冷峻,眉目飞扬,言语间自有少年人方有的桀骜张扬。
王禛则多看了苏潆两眼,怎么好像有些眼熟?
谢瑾敛眸,神情冷漠的如同在看两个陌生人,淡淡道:“再议。”
语落,谢瑾无声转身,月色衣袂在空中划过一抹月华,清冷如霜。
见苏潆未动,谢瑾侧眸睨她,“还不走?”
苏潆如梦初醒,忙抬步跟上。
原以为谢瑾这个人就够别扭的了,没想到原来是一家人都不正常……
谢瑾突然停住脚步,苏潆不察,不小心撞到了谢瑾的后背,当即痛的揉起了鼻子。
少女蹙眉抬头,一双秋眸盈盈含水,不语多情。
她眼眶微红,鼻尖也泛起一抹桃花般的粉晕,淡却了往日的清冷,平添了几分柔弱与娇憨,如他曾养过的一只粉鼻尖的幼猫,柔软的能化在他的手心里。
苏潆痛得眼酸泛泪,是以未能瞧见谢瑾微微晃动的眸光。
苏潆回到席间时,王夫人正欲派人去寻她,苏潆惭愧道:“抱歉夫人,我赏花一时忘了时辰,害您担心了。”
“无妨无妨,无事便好。”王夫人温柔笑道,不见一丝不悦,反是安慰苏潆道:“我第一次进宫还不如你这般沉稳呢,你若喜欢,日后再有机会我们还一同来。”
王夫人一直都想要个女儿,但奈何肚子不争气,此番见苏潆漂亮又文静,心里难免生出几分喜欢来。
“多谢夫人。”看着这样温柔的王夫人,苏潆心里不禁泛起一丝丝怜惜。
若叫王夫人知道了方才王禛与睿王所作所为,不知道会不会被气得晕过去。
众人皆已落座,内侍一声高喝令所有声音瞬间沉寂,众人连忙起身跪拜,恭迎皇后。
“免礼,平身。”女人的声音威严中不失温和。
众人谢过起身,苏潆沉寂抬头去望,云皇后的相貌她的声音一般,高贵如云,举手投足间尽显一国之母的端庄威仪。
再想到方才在御花园中所见的庆和帝,苏潆蓦地生出一种大不敬的心思,只觉得云皇后这朵鲜花似乎有些可惜了。
“今日只是赏花宴而已,众位莫要拘束,好好欣赏一番这宫中春景,才不枉费皇后娘娘与本宫的心意,您说是吗,皇后娘娘?”
云皇后淡淡“嗯”了声,显然不想与韩贵妃虚与委蛇。
另一身穿华服的女子冷呵一声,牵唇笑道:“贵妃也知道今日是赏花宴啊,看你打扮得这般花枝招展,我还以为你要众人赏你呢!”
说话的正是谢睿的生母端妃,她容貌昳丽,眉宇间更有寻常女子没有的英气,犹如明艳的蔷薇,美艳而不容人触及,否则便会被她满身利刺所伤。
韩贵妃红唇一抿,冷眼看向端妃,倏然勾唇,幽幽笑道:“陛下喜欢本宫如斯明艳,本宫穿的华贵一些也无妨,不似有些人纵使华服加身,也不过东施效颦,惹人生笑罢了!”
端妃家中是武将,她自小便与父兄策马驰骋,后一朝入宫。
她也曾有小女儿心态,希望能独得圣宠,便挑了华贵宫裙来穿,却因不习惯穿长裙,不小心绊了脚,将庆和帝撞下了台阶,还摔破了头,气得庆和帝一个月没去她宫里。
这妥妥是端妃的黑历史,端妃向来不许人提,如今听韩贵妃乍然提及,当时炸了毛,拍案而起,“韩如媚,你个以色惑主的妖妃!”
韩贵妃听了也气,冷声道:“薛楠,若非你父兄还得力,你以为凭你的才貌性情,你能入得了宫?”
行至半路的庆和帝:“……”
这两人确定不是在骂他?
被美色所获的昏君,觊觎妃子娘家权势的小人,他现在走还来得及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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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第 3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