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家次子滕云淡下了学堂,和往常一样往郊外矿场方向赶。
他还不知道自己刚被许家上门退婚,满脑子想的都是妹妹如今刚醒,身子太虚,他要多搬几块砖,用工钱给她买点好吃的补补。
途中路过镇外的河道,听到有人落水呼救,滕云淡看了眼快落山的日头,嗐一声,“完蛋,去迟了又要被扣工钱了。”
转念一想,做好事也可以给妹妹积福报,殊途同归,况且他从小就被他爹耳提面命,男子汉这一生要顶天立地、无愧于心,无论如何也做不到见死不救的。
脑子想东想西时,他人早已经跳下河,单手提着一只落汤鸡游上岸,原来是日常挑着担来镇上卖东西的小货郎。
也不知这小货郎运气算好算坏,他刚听说自己那据说很有钱的亲生爹娘找上门,急着赶回家认祖归宗,路过这日日行走的河道,莫名就失足跌了下去。
好在遇到了水性极好、力气又大的滕云淡,不然有钱也没命花了。
小货郎哭着磕头,千恩万谢,把担子和卖剩的货一股脑儿推给了救命恩人,不由分说起身就跑,等跑远了才回头喊:“滕公子心善,你妹妹一定会好起来的,我把我的好运分给她!”
滕云淡一脸欣慰,送东西什么的都是其次,关键是给他妹妹送祝福,这小货郎真上道,大拇指!
他扯了扯贴在身上不停滴水的衣衫,这样也搬不了砖了,抹一把脸挑起货担,笑呵呵往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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滕家小院,许夫人一口气说出来意,心里那股痛快劲儿直冲天灵盖,浑身舒畅。
她真的嫌弃这个未来亲家已久,生怕自家男人好面子,顾着老爷子的遗愿,生生断送了女儿的大好前程。
幸好,她男人是个拎得清的。
滕屠夫闻言面色如常,许家嫌贫爱富,望女成凤,这几年有意疏远的态度他和妻子早看在眼里,正好,两人从一开始就不赞同这桩亲事。
他们家云淡学问一般,性格跳脱,没事就喜欢往家里搬砖头,还有个患了睡症的妹妹,这夫妻二人能忍到今日才来退婚,足见许兄有多要面子了。
他刚要答应,好让这两人快走,别妨碍他小闺女睡觉,陡然见空中飞来一点功德金光,大惊失色,“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
万一被这功德金光入体,他可是会原地飞升的,太可怕了!
情急下哪还顾得上有外人在,他去厨房抄起菜刀直奔鸡圈,将留着下蛋打鸣的几只肥鸡杀个片甲不留,滚烫的鸡血喷溅在他脸上,带着一丝诡异的美感。
许夫人吓一跳,喉咙仿佛被一只血手扼住,心里的怒火腾一下燃烧!就知道滕家这些穷鬼毫无自知之明,根本不愿意退婚,他这是杀鸡给猴看!
“姓滕的,你什么意思,威胁我们退婚就要把我许家一窝端吗?别忘了,我娘家可出了位货真价实的筑基后期修士,如今就在大黑山修行,以为我会怕了你?”
“两位不要误会,退婚的事就这么说定了,我就是兴致来了单纯杀个鸡,没别的意思。”滕屠夫随口敷衍。
他双目紧盯着那一点功德金光,打定主意它要是再敢靠近一步,他立马冲出去把隔壁家的鸡圈也屠了,直到看着它绕个弯飞进屋,缓缓钻进滕幼可眉心,这才悄然松口气。
好险,他差点就要被迫离开妻儿,只是没想到他家小可如此不俗,小小年纪便能积攒功德,三个孩子里,莫非只有小女儿继承了他的无瑕慧根?
他一时不知该喜该忧,后知后觉许家那二人还杵在院子里没走,微微蹙眉,“许兄还有事吗?哦,是不是打算顺便买块肉,回去庆祝一下?”
这只是一个普通的问句,毕竟退婚对两家来说都是件大喜事,按正常思维,有喜事那肯定是要庆祝的。
许老爷却误会了,被臊得垂头叹气无地自容,许夫人以为滕屠夫心有不甘,故意出言相讽,生怕自家男人脑子一热反悔,叉着腰将滕家狠狠数落一通。
“一家五口挤个小破院,连件正经家具都没有,还想骗我女儿嫁进来帮你们伺候那个傻子,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今日两家结了仇,就不信你们还能厚着脸皮贴上来结亲!
穿红戴绿、涂着白脸蛋的阎神婆收工回家,一进门正巧听见那句“傻子”,不问也知道骂的谁,二话不说抓过手边的笤帚,照着许夫人后背一顿抽。
院子里登时鸡飞狗跳,骂声不断。
滕幼可扒着窗缝往外看,一脸兴奋和系统分享她的猜测,“我爹害怕功德金光,结合那个梦,莫非是个鬼修?我娘不可能是佛修,却跟他同归于尽,神婆本婆没跑了。”
系统没吭声,直觉哪里怪怪的。
滕幼可眼皮一掀,指着院门外一闪而过的高挑身影,“我长姐十五岁就如此大气沉稳,为免长辈尴尬贴心地回避,实属难得,提前预定正道之光。”
「梦里她半张脸可都是魔纹,杀人不眨眼。」系统小声哔哔,它对“正道之光”有点ptsd了,问就是被坑过。
滕幼可轻哼,不疾不徐说下去,“可惜,她后来为苍生而战,受伤后意外滋生心魔,不慎迷失自我,没想到昔日同伴竟拔刀相向,可悲可叹。”
见自家宿主故意略过刚刚门外那一丝杀气不提,系统悟了,她这是亲妹子眼,怎么开心怎么编。
“我二哥自不必提,一剑给我入了魔依然那么优秀的长姐捅个对穿,一看就是个万里挑一的绝世……二百五。”
滕幼可使劲撇嘴,“我不懂,长姐当时心魔缠身,六亲不认,看到他那张脸尚且能下意识停手,他又没瞎,怎么就出剑了呢?”
系统:这题超纲了,过。
“既然下得了狠手,为什么紧跟着自尽?一家五口,好歹活一个啊。”她忧伤地拖长尾音,目光逐渐放空。
等回过神,院子里早已归于安静,讨厌的人终于被赶走了。
滕风轻、滕云淡姐弟俩前后脚到家,因为做好事得了那一货担的谢礼,滕云淡被爹娘和姐姐从头夸到脚,开心地掏出一包红豆糕,和一家人亲亲热热地分了,还特意挑出其中他看着最顺眼的一块,拿进屋送给妹妹吃。
他有个小秘密,每次他看着最顺眼的东西,是吃的,就最甜最好吃,是用的,就品质最高最耐用,屡试不爽。
滕幼可因为那个梦,多少对这个二百五、咳,对这个二哥有点小意见,不过她穿了近千次书,很分得清现在和未来。
她声音软软道了谢,双手捧过红豆糕送到嘴边,小心翼翼尝了一口,嗯,还挺甜,及时抚平了她的饥饿感。
看着她两腮一鼓一鼓,小松鼠进食似的,滕云淡一颗心都被萌化,再一看爹娘也笑得满脸欣慰,长姐更是——
咦,长姐看他的眼神为什么有点凶?
他揉揉眼,定睛再一看,原来是错觉,就说长姐没事瞪他干嘛,她正一脸温柔地伸手帮妹妹擦掉嘴角的碎渣儿呢。
等到滕幼可独自吃完一整块红豆糕,喝了杯温茶,歇了片刻才沉沉睡去,滕屠夫和阎神婆忽然相拥而泣。
“孩儿她爹,你看到没有,咱们小可这次足足比之前多醒了半刻钟!”
“是啊,不枉你夜夜为她安魂,累得腰酸背痛,白天出去跳大神总比别人难看,她的睡症看来是真的在好转了,以后肯定一天比一天好。”
阎神婆:“……”中间那句多余。
妹妹一醒,滕云淡终于不再是家里实际上最小那个,他感动极了,扭头看了看他姐,被瞪了一眼,转头抱着门框呜呜哭。
一家五口的日子,一下充满了希望。
在没人注意到的角落里,滕风轻哀伤地看了眼爹娘,又一脸复杂地盯着滕云淡沉默片刻,忽然道:“今天其实还有个好消息,是关于二弟你的。”
滕云淡“嗝儿”一声,咽口吐沫激动地搓搓手,等着他姐宣布这个好消息,话说他今天运气可真不赖,好事连连啊!
“恭喜你,你进门之前刚被许家退婚了。”
接下来,你很快就会因为同窗的嘲笑而郁闷逃学,在山里捡到那块让你气运逆天的玉佩,从此于修行一途顺风顺水,一步一步和我渐行渐远,直到……那一天再次到来。
白日还在学堂跟同窗炫耀自己有个炼气六层未婚妻的滕云淡:“???”
明天要被群嘲了,哇的一声哭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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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