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婆是上午来的,许佳慧回来这会人已经走了,她没看上热闹,只能听许佳萍和姜南嘉给她讲。
主要是姜南嘉说,媒婆来的时候她正在隔壁跟米娘和鱼娘玩,近距离听了现场。
“方大娘没叫你们出去?”许佳慧疑惑。
姜南嘉嘿嘿一笑:“这不是米娘和鱼娘担心嘛,我们翻窗户出来趴在外面听了那么一小会儿。”
许佳慧没好气:“人家亲妈的事,你跟着瞎掺和啥?”
他们和张家关系再好也是外人,婚嫁这种私密事,除非人家主动宣扬,跑去听墙根这不是没事找骂吗。
姜南嘉果断认错:“我知道不对,可看米娘和鱼娘的样子,我担心她们想不开。”
在听墙根和保护小姐妹之间她选择后者。
“下不为例!”许佳慧郑重道,她知道女儿每天无聊,对她四处吃瓜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主动去偷听这种习惯可不能有。
姜南嘉再三保证,她平时要么蹲在井台边听洗衣服的婆婆娘子们八卦,要么从小伙伴嘴里听他们东拉西扯,绝没有仗着小孩身到处听墙角。
“行了行了。”赵桂珍摆手,“说正题。”
许佳慧看了她一眼,奇怪道:“妈你这几天上午干啥去了?”
她一说许佳萍也反应过来了,对啊,她妈这几天确实天天上午不在家。
“出门遛弯不行啊。”赵桂珍眼睛一瞪,“看我干啥,说隔壁呢。”
有问题。
姜南嘉打量她姥一眼,脱口:“姥你不会是黄昏恋了吧?”
咣当一声响。
从后院被喊来吃瓜的姜庆生脚下一个趔趄,幸好及时抓住了门帘,只是额头在门上撞了一下。
他顾不上疼,一脸懵逼的看着赵桂珍。
屋里的纪溪也懵了,本来坐在炕上边翻资料边听着,这会立马撂了笔,耳朵都竖了起来。
“胡说啥呢!”赵桂珍气得拍桌子,“我吃饱撑得再给自己找个爹伺候?”
她和老许虽然一辈子到老,感情确实有,可要真算起来,怨气也是一肚子,倒不是老许在外人有人了啥的,而是她像个保姆似的给洗衣做饭伺候了一辈子,受够了。
其实她从前也没觉得哪里不对,她那个年代的女人都这么来的,最起码她头上没有婆婆磋磨。
可后来学会了上网,接触了年轻人的思想,她想法也跟着变了,是啊,她和老许都在厂里上班,都忙忙碌碌,凭啥一回家老许往沙发上一瘫,她得洗衣做饭打扫卫生还得哄孩子。
平时孩子吃啥穿啥全是她的活,生病了也是她抱着往诊所跑,还怪她没生个儿子。
得亏后来看网上说生男生女是看男人不看女人,老许才没了话说。
不回想还好,想起来一肚子委屈。
所以老许病倒那两年她二话不说找了保姆来帮忙,她也一把年纪了,想享受享受。
说起来她得感谢网络,手机更是个好发明,她跟着见识了好些从前没见识过的。
可惜往后再也玩不到了。
“说话不带脑子你!”许佳慧一看亲娘的脸色,一把将姜南嘉薅过来在屁股上拍了两巴掌,“整天净胡说!”
姜南嘉嗷呜一声求饶:“我错了,我错了,我嘴瓢了,不是故意的……”
赵桂珍白她:“活该,是该治治你这张嘴,知道啥叫祸从口出不?出去别人可不惯着你!”
姜南嘉给自己喊冤:“我在外面嘴严实着呢,这不是在家嘛。”
要是在家人面前说句话都得顾忌这顾忌那的,她迟早得憋死。
姜庆生心疼闺女,忙道:“她知道错了,嘉嘉也不是小孩,都懂的。”
许佳慧又捏了一把女儿的耳朵才了事。
姜南嘉挣脱出来赶紧说正题:“你们知道给巧娘提亲的是谁吗?是神枢营的练勇参将!”
啊?!
纪溪一下子坐直了身体。
赵桂珍没搞明白:“练勇参将是个啥官?”
姜庆生脸有点白:“算是个将军,按照现代算叫营长,不过这里一个营的人数比现代得要多许多……”
这不是重点,重点在于对方在神枢营!!
新皇的铁杆军队!!
只是当时还不叫这个名字,叫卫家军,新皇继位后卫家军被分成了三波,神枢营是专门挑出来守卫京城的一波,只比作为新皇贴身保安的虎豹营低一筹。
这个纪鹏和许佳英之前打听过,但当时只顺嘴一说,像许佳慧和赵桂珍压根没记住。
纪溪噼里啪啦一解释,大家都懵了。
姜南嘉后知后觉:“难怪我当时觉得好像在哪听过……啊!那完了呀,男女——咳,那谁要是来了,岂不是,咔——”
她比划了个杀头的手势。
是啊,男女主来了,新皇成了旧皇,他的铁杆势力能留?
“不行,这门婚事不能成!”赵桂珍赶紧道。
“晚了。”姜南嘉摊手,表情为难,“张家已经答应了。”
许佳慧也拉住她妈:“人家的婚事哪是咱们说不成就不成的。”
赵桂珍也是心急则乱,说完就知道不行,发愁:“那咋办?”
许佳萍想了想:“这不是才答应了还没走礼吗,咱们想办法把婚事搅黄不就行了,这个什么将来着,算了叫营长吧,这个营长好歹是个官,按理说他找对象应该在当官的人家里找,就算文官不行,还有武官吧,怎么就找上张家了呢,这里面指不定有什么问题。”
“比如他克妻?心里有白月光?找替身?契约婚姻给孩子找后妈?”
纪溪忍不住:“妈,这不是写小说。”
许佳萍白他一眼:“你没听过那句话吗,艺术来源于生活,万一我猜中了呢。”
“我看难。”许佳慧不乐观,“就算这些加起来都是,张家也不会反对的。”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沉默了,是啊,张家不会反对的。
这年头平民百姓家里出个衙役都了不得,如今可是一个真正的官老爷来提亲,张家怎么可能会不乐意,不然也不会当场就应了。
赵桂珍冷不丁问姜南嘉:“媒婆来的时候巧娘她爹在吗?”
姜南嘉:“啊?不在。”
赵桂珍:“婚事是谁应的,方大娘?”
“是,她一个——”姜南嘉睁大了眼。
赵桂珍哼了一声:“张家早就跟那什么将军通过气了,今天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
这么大的事,如果没有事先通过气,方大娘一个人能应?肯定得找张有福商量,张家张有福才是一家之主。
好家伙,看不出来啊,居然悄不吭声瞒了这么大一件事。
“那更没辙了。”许佳萍道,“指不定是一见钟情两情相悦呢。”
别说,还真被她一语成谶。
吃个中午饭的功夫,消息已经传遍东街,和张家熟的不熟的都上门来问。
张巧娘全程没露面,方大娘出来说了,说是上元节夜他们家在醉仙楼请隔壁许家人吃饭,正巧那位参将也来醉仙楼吃酒,上楼时路过一眼相中了他们家巧娘。
那参将也是二婚,原配两年前生病没了,留下一儿一女。
纪溪一家万万没想到这里面还有他们的事。
“啊?还真被我说中了?”
许佳萍努力回忆,隐约记得有这么回事,但人长什么样完全没印象。
其他人也是,只有傍晚回来的许佳英表情微妙,她记得清清楚楚,那个眼神可绝不是什么一见钟情,分明早就认识!
但她没有要揭穿的意思,道:“这件事跟咱们没关系,也不用担心张家,就算将来清算也清算不到张家头上……”
这年头女人一旦出嫁,她便是夫家的人,就像康亲王出事后郡王妃娘家不会被牵连一样。
张巧娘愿意二嫁也是这个道理,哪怕张家毫不介意接她回来,但世情不允许她一直住在娘家,过完年已经有好几个人上门找方大娘试探口风了。
“除非张家这一年半仗势欺人,到时候靠山一倒,肯定有人来踩,张家人应该不会。”
以张有福的性格,只怕会更谨慎,张巧娘也是个聪明的。
当然,这是她的想法,也许人就飘了呢。
“真没事?”赵桂珍还是有点不放心。
“没事。”许佳英肯定,“万一张家真的仗势欺人,咱们只要别上赶着给人家当狗腿就行,平时该怎么来往还怎么来往。”
赵桂珍想了想,实在想不来方大娘怎么仗势欺人,再多占点小便宜?
姜南嘉迟疑问:“那我跟米娘和鱼娘呢?”
许佳英无语:“小孩子家家的谁在意。”
姜南嘉嘿笑:“我这不是问一下保险吗,放心,我保证不该说的一个字都不会说,再说等她们去后爸家当了官家小姐,指不定就把我忘了呢。”
小孩子忘性大着呢,她自己上初中同班交到了好朋友,小学时玩得好的就慢慢疏远了。
她吃瓜本性上线:“哎呀,我现在真想看看季家什么嘴脸,别说,撇开一年半后不谈,这转折还挺爽。”
被丈夫嫌弃和离的原配转头被有钱有势的将军一见钟情。
这什么爽文打脸剧情。
许佳萍眼睛一亮:“看吧,我说什么来着,艺术来源于生活。”
“但以后还是得完。”赵桂珍道,“到时候还得被季家嘲笑一回。”
也是,姜南嘉顿时爽不出来了,来回倒霉的还是女人。
许佳英见状道:“别想着搅黄人家的婚事,搅不黄的,万一被发现,别人不知道一年半后会出事,只会觉得咱们一家居心叵测见不得人好。”
很大可能这门婚事是张巧娘主动选的,他们坏了人家的事,招来的就是恨了。
“我懂。”赵桂珍摆手,他们一家好不容易站稳了一点,她不会没事找事。
既然全家智商高地都这么说了,大家也就该咋样咋样。
然而叫许佳英没想到的,张巧娘居然主动找上了她。
而且是直接找来了培训处。
许佳英听到人来给她报信都愣了一下。
“突然找上门是我莽撞了。”张巧娘笑容带着歉意,“只是我来是想找你谈桩买卖,家里不方便言说,所以才找到这来,实在对不住。”
她都这么说了,许佳英自然只能说无妨,认真道:“不知道要谈什么买卖?”
张巧娘倒是为她的态度怔了一下。
许佳英也没解释,其实她心里是有点惊喜的,她还以为张巧娘来找她是发觉上元那天她看到了什么,来叫她保密的,没想到开口是要谈生意。
眼下这个世道,别说是张巧娘,换成别的女子来说要谈生意她也会认真以待。
张巧娘笑容加深:“英娘果然与众不同。”
她道:“这些日子我虽未曾出门,但听家里人说了你的事,实在佩服,叫我去做却是万万不敢的,你也知道我即将再嫁。”
许佳英点头,她心里当然好奇究竟怎么回事,但忍住了没有问。
“马家虽然没有那么多规矩,但到底是官宦人家,进去了便不好常出来。”张巧娘脸上并没有觅得贵婿的喜悦和羞涩,徐徐说来,“我不过普通人家,又是二嫁身,全亏了父母给的这张脸。”
这话说的有些交浅言深了。
许佳英皱了下眉,但没有打断。
张巧娘笑了一下:“你那日看见了吧。”
许佳英定神看她。
张巧娘收了笑,正色道:“多谢你帮我保密,我也不瞒你,我确实早就与马郎相识。”她眉眼一挑,眼角眉梢光彩流转,“怎么,许他季三另觅新欢,不许我琵琶别抱?”
她冷哼一声:“我自小爱看戏,可那戏文里痴情女子有几个好下场,为何被辜负了就一定要哀哀戚戚痛哭苦等郎君回心转意?我最不喜欢这样的戏词,偏男子们都爱写。”
所以知晓季三找外室生了儿子,她便谋划了起来,说起来还得谢谢季家,多亏季家有瓦舍,给了她出门的机会。
许佳英想起二姐嘴里张巧娘像琼女郎的说法,真该叫她现在来看看还像不像。
转念又想起网上看过琼女郎拉着两个男人的手说不要争做孩子父亲的片段,好像也不能一概而论。
“可是吓到你了?”张巧娘苦笑,又变回了温柔楚楚的模样。
“不是吓到,只是有些意外。”许佳英摇头,神色不变道,“季三负你在先,你择夫另嫁实属寻常。”
这回轮到张巧娘意外,她虽然知道许三娘行事独特,却没料到竟真能理解她,尤其她理当如此的态度,竟叫她心头一酸,这些话她说给母亲听,母亲吓得狠狠说了她一通,得亏木已成舟她才说出来,不然母亲定不会答应她这么做。
许多言语在舌尖滚了滚,最终只说出两个字:“多谢。”
许佳英点到为止,拉回正题:“你找我是想投钱?”
她眼下手里也就只有镖行的生意。
“是。”张巧娘点头,“我手里有些银钱,我嫁人后难出门,不想坐吃山空,我还有米娘和鱼娘,得为她们攒些嫁妆,季家那边我实在不抱什么期望。”
许佳英表示理解,这年头当爹的要是铁了心不给,还真没人能说什么。
大官嫡出的女儿都有被夫家日日磋磨的,当爹的非但不帮忙说一句,还依旧提拔女婿,眼睁睁看着女儿被磋磨死。
这是前前朝真人真事,这位大官曾是最后一任宰相,几个女儿不分嫡庶下场都很惨,儿子倒是个个当了官。
虽然有燕朝上位后抹黑宣扬的缘故,但结局却是真的。
如今风气比那段混乱时期虽说好了许多,可权利地位大于性别大于嫡庶的本质是改变不了的。
所以她才那般看好女主,因为男主愿意分权!
现代有句话说得好,钱在哪里爱就在哪里,在许佳英看来,皇帝男主如果爱女主,那么权利在哪里爱就在哪里,愿意和女主分享他手里的权利才是真爱。
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都没有给她权利来得真。
否则不过是圈养宠物一般只为自己提供情绪价值罢了。
张巧娘继续说:“我自己不懂做买卖,便厚着脸皮想只投些银钱坐等着钱生钱。”
她面露惭愧。
许佳英一开始本来有些犹豫,但听到这,又想到一年半以后会发生的事,道:“你能投多少?”
张巧娘凑到她耳畔说了一个数字。
许佳英惊讶。
张巧娘眨了下眼,有些调皮:“我在投钱上有些运气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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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第四十八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