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文兰听得心头甜甜的,自从经过昨晚那一场惊险的历程,两颗心已经凝成了一颗,他这话不是不让自已去冒险么?她回头给他甜甜一笑,说道:“云大哥,你真好。xiashucom”
云中岳道:“我手中有火筒,而且凭成天生和姚姐儿两个人,也用不着奶帮忙,奶就在这里守着,我很快就会上来的。”
说完,一手执着火筒,朝地道中垮了下去。
蓝文兰道:“云大哥,你先把火筒打着了呢,里面很黑,小心她的暗算。”
她不放心的还是姚姐儿的“化血针”,那东西太可怕了。
云中岳笑笑应道;“不要紧,我还会上她的当吗?”
石级只有一个人可下去,里面虽然黝黑,云中岳还可以看得见,但他为了让蓝文兰放心,就打着了火筒。
走了三十来级,石级已到了尽头,下面是一间并不很大的地室,堆放了不少杂物,和一些药瓶,一目了然,依然没有成天生夫妇的踪影,再过去迎面又有一道石级。
云中岳循着石级,拾级而上,差不多也有三十来级,上面覆着一块铁板,他掀起铁板,跨出地道,已在一间堆放药材的屋中,除了一捆捆的药材之外,地上放着许多制药用的器具,仍然不见有人。
云中岳推开左首一道木门,门外是一个很小的后院,满天星斗,将圆未圆的月亮,照在地上,已有淡淡一层清光。
后院有门,门只是虚掩着!
云中岳心中暗道:“好狡猾的姚姐儿,他们夫妻两个分明已经走了!”
不错,那冷森男子刚才说的,老主人因为她知道的事情太多了,才派人来逼她服下那颗药丸的,服了药丸,就可以忘记一切,姚姐儿用化血针杀了冷森男子,她夫妻自然无法再在百泉镇耽下去,不趁夜间逃走,更待何时?
云中岳心中想着,依旧回入地道,再拾级而上,从床上跨下,发觉床前油灯已经熄没,目光一瞥,本来守在房中等候自己的蓝文兰也不见了踪影!
心中不禁大奇,自己进入地窖,前后也不过一盏茶的工夫,她怎么会不在房中等候自己呢?就算她出去,也不会熄去了灯火,莫非在自己进入地窖的时间,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故?
心念这一动,急忙朝门外掠去,口中叫道:“兰妹……”
声音未落,突觉一阵金刀劈风,眼前寒光一闪,两柄雪亮锋利的朴刀,交叉迎头劈落。
这一下变生意外,云中岳几乎连人影都没有看清,自然连转个念头都来不及,急切之间,连忙吸了口气,身子往后倒飞数尺,才算避开刀势,心头不禁大怒,抬手掣剑,喝道:
“什么人暗算在下?”
长剑护身,一下冲出门外。
突觉人影一晃,又有两朴刀交叉攻来,身后同时又响起金刃劈风之声,另有两柄朴刀交叉攻到身后。
这四柄朴刀卷起了陵厉的刀风,合围之势,竟然凶厉万分!
云中岳心头暗暗一凛,一时那还犹豫,长剑疾圈,身形旋若陀螺,但听当当当当四声金铁清越的交鸣,四柄厚背朴刀,居然也被他一齐震退!
直到此时,云中岳才看清偷袭自己的竟是四个黑衣汉子!
那四个黑衣人虽被震退了一步,但却一退而上,四柄朴刀又如电闪雷奔,你别小觑了这四个人,他们手中朴刀一发之势,凌厉凶猛,就算武林中一流刀手,也未必强过了他们。
剎那之间,刀风疾卷,有如四道恶浪,分由前后左右卷涌而至,刀光加雪,像巨浪掩卷一座突出的礁石。
这礁石就是云中岳,他被他们围在中间,几乎没有他使剑的空隙,这种攻击的威势,江湖上简直极为少见。
云中岳心急蓝文兰的安危,自己遇上的对手竟有如此凶猛,她自然也遭遇到危险了。念头闪电一动,人已一下拔起两丈多高,浪涛般刀光从他脚下会合,又倏然回流,退向原处。
云中岳身形一落,口中喝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还不快快住手?”
那知四个黑衣人在他身形堪堪落地,一声不作,四柄刀不约而同的又交叉攻来,这回他们已是第三招了,刀招出手,攻势比前面两招更锐利,更猛恶!
云中岳不觉怒笑一声,喝道:“在下已经一再容忍,剑下留情,你们当真不知死活!”
喝声中剑招乍展,一道青虹绕身而起,剑风嘶嘶,声如裂帛,合围而上的四个黑衣人惊呼出声,各自中了一剑,跄踉后退!
云中岳目光射xx精芒,大喝一声:“你们给我站住!”
四个黑衣人刀招被破,四只右腕血流如注,已经无法使刀,那里还敢逗留,一声呼哨,各自纵身而起,朝墙头窜去。
云中岳仰首大笑道:“在下要你们留下,你们一个也休想离开此地。”左手振腕之间,一连点出四指,但听接连响起砰砰四声,四个人有的已经纵上墙头,有堪堪纵身跃起,但却一个个翻身仰跌,摔倒地上,再也爬不起来。云中岳嘴角飞起一丝冷笑,说道:“在我云中岳面前,你们要想逃得出去,还差得远呢!”
他举步走到距离较近的一个黑衣人面前,随手一拂,解开了他的穴道:“朋友站起来,我有话问你。”
那黑衣人躺卧地上,对他说的话,恍加不闻,赖在地上装死。
云中岳冷笑一声道:“朋友穴道已解,不用装死了,只要好好答我所问,在下就绝不会为难你的。”
那黑衣人依然一动也不动,置之不理。
云中岳怒声道:“你再不起来,我就废了你的武功。”
那黑衣人还是一声不作,一动不动。
云中岳看得暗暗起疑,抬足一蹴,那黑衣人翻了个身,还是不动,心中暗道:“这人莫非死了?”
随着跨上一步,俯身看去,黑衣人早已气绝多时!
这下颇出云中岳意外,自己那一剑,分明只伤刺了他们执刀右腕,并不致命,这人怎么会死的呢?
仔细察看了一阵,依然看不出他致死的原因,心中忖道:“也许他是跌死的了。”
经过这一阵打斗,依然不见蓝文兰的踪影,分明已落在他们手中无疑,现在唯一的办法,只有从他们四人口中问出下落来了。
他走到另一个黑衣人身边,正待伸手替他解穴,那知目光一注,发现此人同样双目紧闭,脸上已无人色,心下大奇,暗道:“莫非他也死了不成?”
伸手一探,这黑衣人果然也已气绝!
云中岳感到不胜惊异,再向其它两个黑衣人看去,也全己身死!
这是怎么一回事呢?他纵身上屋,在四周找了一会,既没蓝文兰的踪影,也不见有什么可异可疑的人?
仰首看看天色,这一阵折腾,已经过了四更,蓝文兰的失踪,和四个黑衣人的暴死,毫无一点蛛丝马迹可寻,心头既惊又急,简直拿不出一点主意。
蓦地,他想到刚才那个冷森男子逼着姚姐儿服下那颗药丸,不知还在不在桌上?此刻天色快接近五更,毒公子闻人俊约自己去一晤,他是用毒世家,也许可以从那颗药丸,找出一点线索来。
一念及此,立即飞身落地,奔入姚姐儿的房中,凝目看去,︵他目能夜视︶差幸那颗药丸,还留在桌上,这就收入怀中。然后回到自己房中,换了一件长衫,︵他身上长衫,在石窟撕下下摆来烤鱼,已经不成其为长衫了︶就匆匆走出,往城中赶去,此时还不到五更,城门尚没开启。
云中岳双足一顿,一个人直拔而上,登上城墙,再飘身落地,一路奔行,赶到东门,老远就看到到一棵数人合抱的大樟树,矗立如伞,北首是一片草地,越过草地,就是一座大庄院,四周围着高墙,门楼高耸,两边还竖立着两支旗杆,石狮护门,甚是气派,一望而知是当地的缙绅人家!
找是找到了,但此刻还不到五更光景,怎好前去敲门?一时只好在庄院附近徘徊。
就在此时,两扇大门启处,走出一个青衣汉子,目光略一回顾,就笔直朝云中岳走来,抱抱拳问道:“公子可是要找人么?”
虽是询问口气;但面色却不大好,这也难怪,天色刚亮,就在人家大门口徘徊不去。
云中岳也连忙抱拳道:“管家早,在下正是找人来的。”
青衣汉子问道:“公子找谁?”
云中岳道:“闻人公子,昨晚和在下约好了的,只是在下来早了些。”
青衣汉子听说是公子和人家约好了的,脸上立时堆起了笑容,恭敬的道:“不知公子贵姓?”
云中岳道:“在下姓云。”
青衣汉子抬手道:“云公子先请里面坐,小的好进去禀告。”
云中岳举步走入,青衣汉子立时关上了大门,领着云中岳转过长廊,进入一间布置雅洁的小客室,抬抬手道:“云公子请坐,小的告退。”
躬身退出,另一名青衣汉子随着端上茶来。
云中岳刚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就听到走廊上响起一阵轻快而急促的脚步声,好快,转眼工夫,闻人俊已经在门口出现,朗笑一声道:“云兄来得好早,恕兄弟失迎……”
他抱着拳,目光一动,口中咦道:“蓝兄怎么没来?”
云中岳赶忙放下茶碗,含笑道:“兄弟来的太早了,惊扰闻人兄,心实不安……”
闻人俊早已一把握住了云中岳的手说道:“云兄,这里不是待客之所,到书房里坐。”
他拉着云中岳,出了小客厅,由长廊穿过一个月洞门,进入东院,那是一个花木扶疏的院落,一排三间敞轩,收拾得纤尘不染。
闻人俊把他让入书房,两人落了坐。一名青衣小鬟端上两盏香茗。
闻人俊迫不及待的又问道:“云兄,蓝兄怎么没来呢?”
云中岳道:“兄弟一晚未睡,特地来找闻人兄的。”
这话有些答非所问。
闻人俊俊目一动,问道:“云兄有什么事吗?”
云中岳道:“蓝姑娘失踪了。”
“蓝姑娘失踪?”
闻人俊一怔,问道:“蓝姑娘是谁?”
云中岳道:“昨晚闻人兄遇上的是蓝文兰姑娘。”
闻人俊听得更奇,睁大双目还没开口。云中岳续道:“因为她穿了男装,只好说了她哥哥的名字。”
闻人俊啊了一声,接着问道:“昨晚不是和云兄在一起么,怎么会失踪的呢?”
云中岳道:“昨晚兄弟和蓝姑娘,和闻人兄别后,是到达生堂药铺去的……”
闻人俊道:“云兄不是就落脚在达生堂药铺么?”
“是的。”云中岳道:“但昨晚我们去达生堂,是查证一件事去的,此事说来话长……”
他从自己来到百泉镇说起,如何参加药王殿拍卖,一直说到石窟中被人点燃炸药,自己和蓝文兰差幸及时躲入大石崖下,如何觅得出口,泅水脱困,约略说了一遍,只是把石窟的旋旎风光,略去不提,接着说道:“我们出去之后,就在邵夫子祠遇上了闻人兄,后来就赶去达生堂……”
他又把昨晚在达生堂发生的事,详细说了一遍,从怀中取出那颗药丸,说道:“目前只有这颗药丸是唯一的线索了,兄弟因闻人兄是用毒世家,才一早赶来求教,闻人兄是否看得出这是那一路人干的?”
闻人俊一直没有作声,只是静静的听着,两道乌黑的剑眉时而紧蹙,时而微扬,听得极为仔细,直等云中岳述说完毕,他才徐徐吁了口气道:“事情竟然会有如此复杂!”
只听门外响起一个娇脆甜润的声音说道:“什么事情如此复杂?”
香风一飒,轻盈的走进一个绿衣姑娘来!这姑娘约莫十**岁,长得又娇又美,光看她像一阵风般走了进来,就显得还带着三分稚气!
等到她发现书房里还坐着一个陌生俊美少年,这一下,她眨动着一双黑白分明水盈盈的眸子,娇嫩得像美玉一般的脸上,骤然飞起两片红云,急忙要待退出!
闻人俊含笑道:“小凤,不用走了,这位云兄不是外人,奶不来,愚兄还要找人去叫奶呢?”
绿衣姑娘只得走了进来,云中岳也赶忙站起身来。
闻人俊含笑道:“云兄,她是我妹子,单名一个凤字,我们都叫她小凤。”
一面回头道:“这是云中岳云兄,愚兄新交的好友。”
云中岳拱拱手道:“原来是闻人姑娘。”
闻人凤美目一抬,还礼道:“云兄不用客气,我大哥叫我小凤,云兄也叫我小凤好了。”
闻人俊含笑道:“云兄,你快请坐,小凤奶也坐下来,愚兄正有一件事要去找奶呢!”
闻人凤道:“大哥有什么事吗?”
闻人俊一指几上那颗药丸,说道:“奶看看这是什么乐丸?”
一面转脸朝云中岳笑道:“兄弟这位小妹,在用毒方面,已得家父倾囊传授,强过兄弟多了。”
闻人凤伸出两根玉管似的纤指,刚拿起那颗药丸,闻言娇嗔道:“大哥是毒公子,我又不是毒公子。”
闻人俊笑道:“奶是毒凤呀!”
闻人凤娇靥一红,不依道:“大哥,你怎好给人家起绰号,我不来啦,给传了出去,有多难听?”
她放下药丸,起身欲走。
闻人俊连忙拦着道:“好妹子,奶千万别走,这类药丸是云兄带来的,有人失了踪,这是唯一的线索,奶看在云兄面上,也要帮这个忙的了。”
闻人凤瞟了云中岳一眼,重新拿起药丸偏头问道:“云兄从那里拾来的?”
云中岳道:“这药丸不是拾来的,是有人强迫另一个人服下这颗药丸,因为有人失了踪,只有这颗药丸是唯一的线索,所以来向闻人兄请教的。”
闻人凤站起身道:“云兄请稍坐,我要拿回去仔细看看。”
说完,站起身,扭着腰肢往外行去。
闻人俊沈吟着道:“此人劫持蓝姑娘,目的何在呢,如果说为了黑栀子,他应该劫持云兄才对。”
云中岳道:“大概他们已经知道兄弟并不知道什么秘密,也不知道黑栀子的下落,是以不足重视了。”
闻人俊道:“但这些蓝姑娘也不知道呀!”
云中岳突然机伶一颤失声道:“会不会是……”
“灭口?”闻人俊没待他说下去,就接口说了出来,一面点着头“唔”了一声道:“这有可能……”
虎的站起身,叫道:“秋云。”
青衣小鬟“唷”道:“小婢在。”
闻人俊挥着手道:“快去叫龚大叔进来。”
青衣小鬟躬身领命,急忙退出,一会工夫,黑煞神龚大鹏走了进来,拱手道:“公子有事?”
闻人俊道:“龚大叔,昨晚云兄和咱们分手之后,发生了一件无头案子,要请龚大叔协助。”
他约略把昨晚发生之事,说了一遍,接着道:“目前咱们必须查明第一猪头成天生和姚姐儿的下落,第二在达生堂药铺无故死去的四个黑衣人,是何路数?这两点,就交给龚大叔去办了。”
龚大鹏拱拱手道:“属下遵命。”转身退出。
他堪堪退出,闻人凤已经飞快的走了进来,叫道:“大哥,云兄,我们快走。”
闻人俊道:“妹子要到那里去?”
闻人凤娇笑道:“你不管咯,你们只要跟我走就是了。”
闻人俊道:“好,好,我们跟你是。”
一面朝云中岳道:“云兄,请吧!”
闻人凤朝两人甜甜一笑,才回身走在前面,两人只是跟在她身后而行。
一会工夫,来至前院,大天井中早已停放了一辆黑漆马光的马车,闻人凤一抬手道:
“大哥陪着云兄去的,请上车了。”
闻人俊道:“连车都套好了,你要到那里去?”
闻人凤道:“大哥说过不问的,怎么又问了?”
闻人俊道:“好,我不问。”
他和云中岳先上了车,闻人凤也随着跨进车厢,一名使女放下了车篷,然后援着跃上前座,和驾车的坐在一起,左首边门及时启开,马车驰了出去,一路得得而行。闻人俊道:
“妹子,你要我们到那里去,愚兄可以不问;但那颗药丸奶看出什么来了,总可以说出来听听吧?”
闻人凤道:“那药丸是温家失心丹。”
闻人俊惊奇的道:“那奶要去找谁?”
闻人凤笑了笑道:“自然去找温老了。”
闻人俊奇道:“温老二也到了百泉镇么?”
闻人凤道:“我是听爹说的,他和区古柏两人,乃是莫逆之交,区古柏到了百泉镇,他自然也来了。”
闻人俊吃惊道:“你要到他们广辉公所去么?”“不!”闻人凤道:“大哥到了就知道了。”车行了顿饭时光,就折入一条石子小径,又走了一里来路,才在一棵大树底下停住。
闻人俊问道:“到了么?”
闻人凤道;“我们该下车了。”
三人跳下车,青衣使人早已在车下等候,她不待吩咐,就走在前面领路。
闻人俊奇道:“秋月怎么知道温老二住处?”
闻人凤回头笑了笑道:“因为她来过。”
这是一条泥径小路,草长得很高,又是下坡,颇为曲折。这样又走了半里光景,前面一片柳树林,看去像青纱一般,柳树林间,有一条白石小径,通到一座茅屋门口。
青衣使女走到门前,轻轻叩了两下门,问道:“里面有人么?”
一连问了两声,才听一个童子声音应道:“来了。”
柴门呀然开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童,看到门前几人,脸上微露惊慌之色,问道:“你们……”
闻人凤道:“我们是找温老二先生来的。”
那小童道:“二先生不见……外客……”
闻人凤含笑道:“小兄弟,你去告诉二先生,就说闻人兄妹求见,二先生一定会见我们的了。”
那小童又看了四人一眠,才点点头,又掩上门,回了进去。
云中岳眼看那小童双目红红的,看到自己几人,似有畏惧之色,心中暗道:“看来这温老二似乎已知有人会来找他,叮嘱过童子,他才会有这种惊恐的神色!”
过没多久,柴门启处,那小童又走了出来,躬身道:“四位请进。”
闻人俊兄妹和云中岳随着他越过一片药圃,进入茅屋,那是一间不大宽敞的堂屋,除了中间放一张方桌、一把木椅和两张板凳,就别无他物。
小童进去端了四盅茶,放到桌上,便自退去。
闻人俊兄妹和云中岳各自在板凳上坐下,青衣使女站在闻人凤的身后。
过了好一会,才听到里面一阵咳嗽,接着有了脚步声,一个头盘小辫,脸色土黄,咀上留着两撇黄苍苍八字胡的小老头,手中拿着一支旱烟管,堆着笑从里面走出,看到三人,连连拱手道:“三位远客光临,老朽多有待慢……”
接着又是一阵咳嗽。
三人都站起身来,闻人俊抱拳道:“晚辈三人来得冒昧,打扰二先生,心实不安。”
“没关系,请坐,请坐。”
温老二在上首一把木椅上坐下,吸了口烟,目光打量着三人,问道:“三位是……”
闻人俊道:“晚辈闻人俊,这是敝友云中岳,她是舍妹闻人凤……”
他话未说完,温老二口中“啊”了一声,陪着笑拱手道;“原来是闻人公子、闻人姑娘、云公子,哈哈,自己人,难得,难得,请用茶。”
他不待三人开口,猛吸几口烟,喷着满咀烟雾,又咳嗽了几声,才道:“老朽和令尊也是素识,只是没见过贤兄妹……。
他似乎咳嗽得很厉害,但一面咳呛,一面却依然猛吸旱烟,抬目问道:“令尊也到百泉镇来了么?”
闻人俊道:“家父没有来,晚辈兄妹是游玩来的。”
温老二笑了笑道:“贤兄妹都已经出道了,令尊真好福气。”
堂屋中地方不大,他坐下来之后,一面咳呛,一面吸烟,淡巴菰的辛辣烟味,散布开来,闻得好不呛喉?
闻人凤道:“晚辈是有一件事,特来请教二先生的。”
温老二哦了一声,含笑道;“不敢,不敢,闻人姑娘只管请说。”
闻人凤探手入怀中取出一个纸包,打了开来,里面那颗药丸,经她试验,已经成了碎粒,她站起身,把纸包送到温老二面前的桌上放下,说道:“晚辈要向二先生请教的,就是这颗乐丸,不知是不是失心丹?”
温老二神色微怔,口中哦了一声,放下旱烟管,双手取起纸包,凑着鼻孔闻了闻,不觉又唔了一声,点点头道:“不错,正是温家的失心丹!”
他惊异的抬眼望望闻人凤,问道:“姑娘这颗失心丹是那里来的?”
他话声甫落,立即补充着道:“老朽是说,贤兄妹来找老朽,查询此丹,莫非是在百泉镇上发现的么?”
闻人凤点点头道:“是的,有人拿出这颗药丸,逼着另一个人服下,因为此事关系极大,所以只好来请教二先生了。”
“有这等事?”
温老二拿起旱烟管又吸了一口,问道:“这人是谁,姑娘可否见告?”
闻人俊道:“这件事是云兄亲身经历的,还是由云兄来说吧!”
云中岳就把昨晚遇到之事,详细说了一遍。
闻人俊接口道:“二先生,这药丸……”
温老二变了脸色,倏地站起,连连点头道:“三位稍坐,老朽进去看看。”
不待三人多说,急匆匆的转身就走。取情他是去检查收藏的失心丹,是否少了一颗?或是全部被人盗走?是以走得如此匆忙!
就在此时,只听柴门外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说道:“温老二在家吗?”
温老二是岭南二大世家之一,在江湖上颇有地位,连毒公子闻人俊兄妹见了他,都自称晚辈,此人在门外就以“温老二”相称,可见是温老二并辈的人了。
但温老二和那小童都没答话。
只听门外那人咦道:“这门只是虚掩着,可见温老二并没出去,怎么没人答应呢?”
柴门被人呀然推开,一阵橐橐履声,走了进来,转眼之间,此人越过药圃,已经到了门口。
那是一个身材瘦高的蓝袍老者,颏下留着一把黑须,目光炯炯看到屋中四人,不由微微一怔,目光落到闻人俊身上,问道;“你不是闻人贤侄么?你们怎么了?”
闻人俊看到蓝袍老者,立时认出来人是四川唐门的唐崇智,正待站起,那知双脚麻木,竟然站不起来,心头方自一惊!
闻人凤口中咦了一声道:“大哥,不对,我手脚怎么都不能动了?”
闻人俊道:“唐伯伯,你老来得正好,小侄着了温老二的道了。”
“这不可能!”
唐崇智惊奇的道:“温老二怎么会跟后辈用这种手法?唔,满屋都是麻人草的烟,你们怎么会一点警觉都没有?只是麻人草乃岭南温家几种著名迷药之一,老夫也无药可解,差幸你们只闻到了烟,还不碍事,等烟散了,再过一会,就可没事。”
口中说着,右手抬处,大袖朝堂屋中拂来,一股劲风应袖而生,把屋内辛辣烟气,逼得往屋后卷去,一面问道:“温老二呢?”
闻人俊道:“他刚走,到后面去了。”
唐崇智嘿然道:“那是看到老夫来了,才避开的了。”
只听到温老二的声音在后面笑道:“唐兄光临,兄弟失迎,怎不请到屋里坐?兄弟马上就,出来了。”
唐崇智大笑一声道;“温老二,你在捣什么鬼?”
他口中说着,人却并未跨进屋去。
普天之下,四川唐门的毒药暗器和岭南温家的迷药,毒君闻人无咎的毒药,云南蓝家的用毒,同负盛名,各有所长。
唐崇智不知温老二何以要向闻人兄妹下手,不知他屋中还安排有什么古怪,自然不肯贸然入屋了。
“没什么?”温老二的声音在后面低笑道;“兄弟原意,只是要把闻人兄妹暂时留下,并没什么恶意,不想唐兄也惠然光临,真是巧极!”
唐崇智站在阶上说道:“巧在那里?”
温老二低笑道:“四川唐门,岭南温家,和毒君闻人老大,各有各的配方,都是独门的毒药,你的我无法解,我的你也无法解,但却有一样东西,可以把咱们三家的毒药、迷药,一古脑儿解去……”
唐崇智道:“你是说黑栀子?”
“一点不错。”温老二接口道:“目前知道黑栀子下落的,只有一个人,就是这位云老弟,他被兄弟留下,唐兄也跟着找来,难道不算巧合吗?”
原来他怀疑唐崇智是跟踪云中岳来的。
唐崇智大笑一声道:“温老二你错了。”
温老二道:“兄弟如何错了?”
唐崇智道:“因为兄弟并不是跟踪这位云老弟来的,而且据兄弟所知,这位云老弟并不知情……”
温老二听了他这话,忽然从屋后走出,说道:“唐兄此话当真?”
唐崇智大笑道:“兄弟何用骗你?”
温老二拱拱手道:“唐兄请里面坐吧!”
唐崇智正待举步朝屋中跨去,突觉右脚酸麻如废,再也举不起来,心头一惊,怒笑道:
“温老二,你这是什么意思?”
左手一指,一阵嘶嘶细响,七八缕细到肉眼无法看清的细芒,疾如闪电,朝温老二射去。
温老二旱烟管朝前一圈,说道:“唐兄怎好对兄弟骤下毒手?兄弟只是在院中撒了几把麻人草末,唐兄最多双脚不能移动而已!”
坐在堂屋中的三人,闻了温老二喷出来的烟,四肢动弹不得,虽经唐崇智一记袖风把室中烟气卷飞,但三人还是无法移动。
不,云中岳方才听到闻人凤说出手脚都不能动弹,心头一怔,试手一举,自己也同样感到四肢麻木若废,心知着了温老二的道,这就急忙暗中运气。
要知他练的是“九阳神功”,九阳者太阳也,日之精英,阳气至盛之称,诸恶尽祛,百邪悉辟。
他这一行功,双手立时恢复行动,只是双脚依然麻木如故。此时看到温老二,不觉怒极,口中喝道:“温老二,你给我过来。”
左手一招,温老二突觉一股极大的吸力,凭空袭上身子,一个人身不由己朝云中岳面前飞了过去。
这一下不但温老二猛吃一惊,就是闻人俊兄妹也大感意外。
云中岳左手一探,很快就抓住了温老二右手的脉门沉声道:“温老二解药呢?”
温老二果然不愧是老奸巨猾之人,在这一瞬间,立即镇静下来,耸耸肩诡笑道:“什么解药?”
唐崇智站在门外,大声道:“云老弟快放开手。”
云中岳剑眉一剔:问道:“你交不交出解药来?”
话声未落,突觉抓住他手腕的掌心一麻,五指再也用不上力!
温老二笑道;“就是要老朽交出解药,老朽也要回房去拿呀!”
一下挣脱云中岳的五指,身形往后疾退。
云中岳听到唐崇智的喝声,心知自己又着了温老二的道,心头怒极,口中大喝一声右手凌空一掌劈了过去。
温老二疾向后退的人,口中闷哼了一声,一个人被掌风扫中,笔直震飞出去一丈来远,蓬的一声,背脊撞上左首墙壁,两眼发黑,几乎摔倒!
他心头感到无比骇异,这年轻人竟有如此高强的武功,左手掌心已中了自己掌中针,右手还能发出掌力伤人?一时怕他再把自己吸了过去,身形急掠,往屋后闪入。
唐崇智急忙问道;“云老弟赶快运气试试,你左手是否被温老二做了手脚?”
闻人凤听得关切的问道:“云兄,你怎么了?”
云中岳道:“在下只觉抓住他的掌心一麻,五指就用不上力,被他挣脱开去。”
唐崇智道:“那是中了他的掌中针了。”
闻人凤道:“唐伯伯,什么叫掌中针呢?”
唐崇智道:“岭南温家,以迷药闻名天下,他掌中针,喂的自然也是迷药了。”
闻人凤美眸回盼,发觉云中岳刚才还在说话的人,这一瞬间,竟然眼皮下垂,似乎在打盹,心下大奇,叫道:“云兄,你……”
只听屋后响起温老二的笑声,说道:“小丫头,这姓云的小子睡着了,奶再叫也没用。”
闻人凤道:“是你使了手脚?”
温老二的声音切齿道:“姓云的小子乘老朽不备,打了老朽一掌,老朽不会放过他的,岭南温家,不使毒药,但我要他十年八年都醒不过来,那是易如反掌。”
闻人凤气道;“温老二,只要你敢!”
唐崇智大笑道:“温老二,你可是把唐某也算上了?”
温老二笑道:“老朽有什么不敢的,小丫头,你们不是都已落在我手里吗?”
温老二低笑道:“兄弟原不打算连唐兄也算上的,但唐兄适逢其会,如果不把唐兄一起算上,事情岂不闹大了。”
这话是说,放走唐崇智,消息就会泄漏。
唐崇智大笑,道:“唐某脚下中了你的麻人草,但唐某双手还能动,凭你温老二还未必制得住我呢?”
“这个不劳唐兄操心。”
温老二笑着道:“待会自有制得住唐兄的人会来伺候你唐兄的。”
“哈哈!”唐崇智大笑一声道:“如果唐某两脚中了你麻人草,就算落在你温老二的手中,那么你是不是也算落在唐某的手中了呢?”
温老二一怔,急急问道:“兄弟怎么了?”
唐崇智沈哼了一声道:“你何须问我?自己运气试试,就会知道。”
温老二没有作声,敢情正在运气检查,过了一会,突然他骇然道:“唐兄几时在兄弟身上,下了附骨毒针?”
唐崇智大笑道:“唐门附骨针,附骨如蛆,循血而行,十二时辰,走遍人身三百六十五穴……”
温老二没待他说下去,急急问道:“唐兄身上,可有解药?”
唐崇智道:“有,可是想和兄弟交换么?那好,你取出五份解药来。”
温老二诡笑追:“用不着交换。”
唐崇智奇道:“那你准……”
话声未已,突听身后响起一阵急促而轻快的脚步声!
唐崇智回头看去,只见从柴门外走进五个蒙面黑衣人来。
这五人身材一般高大,每人手上提一柄黑鞘黑穗长剑,只有两个眼孔,露出逼人的炯炯目光,看去阴森谲诡,纵然是大白天,也有令人悚然如遇鬼魅之感!
及时只听温老二的声音从堂屋后面传了出来:“唐兄如果肯和兄弟合作,此时就交出你唐门附骨毒针的解药来,还来得及。”
唐崇智双脚麻木,除了还能站得住,无法跨动,心中不觉大怒,嘿然道:“温老二,唐某在江湖上各种阵仗看得多了,你以为唐某会怕了么?”
温老二道:“那你就不妨试试!”
两句话的工夫,那五个蒙面黑衣人已在这一院子中四散开来把唐崇智围在中间。
唐崇智眼看五人身手矫捷,心头也不禁暗暗焦急,右手抬处,呛的一声掣剑在手,仰首笑道:“很好,唐某正要试试!”
那五个黑衣人动作如一,锵的一声,同时掣出五柄乌黑无光的长剑,也同一步伐,倏地朝唐崇智逼进了一步。这一步逼进,已经离唐崇智不过五尺。
就在此时,只听一阵“嗤”“嗤”轻响,五人跨上这一步,脚下立时冒起了五股黄烟!
原来唐崇智发现自己双脚中了温家的麻人草,麻木无法举步,就在他周围五尺之内,布下了毒粉,不论人畜,只要逼进他五尺之内,踩到毒粉,立即会冒起毒烟,只须闻上少许,就会中毒昏迷。
那知这五个黑衣人脚下踩到毒粉,冒起五股黄烟,他们似乎毫不在乎,左手握着剑鞘,向外一扬,右手长剑同时刷的一声,朝中间攻了过来。
唐崇智眼看他们居然不惧黄烟,心中登时明白,他们在蒙面黑巾之中,可能戴了口罩,不惧吸入毒烟。
只好猛一提气,双脚离地数寸,身形一个旋转,手中长剑使了一记“河岳流云”,“当”、“当”、“当”、“当”、“当”,五声急骤的金铁交鸣,把五支长剑一齐架开,左手大袖一展,又是一阵“沙”“沙”碎响,从他大袖中飞射出一蓬细碎的暗器。
他挥剑封剑,和大袖一展,飞射出一蓬暗器,几乎是同一时间,在他提气旋身的一剎那间发出的。五文长剑被他一剑封开,一蓬暗器也全打在他们胸前。
唐崇智今年还不到五十,他是四川唐门数百年来最杰出的一位继承人,唐门毒药暗器,名满江湖,他不但精研毒药,精于暗器,内功拳剑也极为精纯。
这一剑上,他以一敌五,仍然把对方逼退了两步,可见他剑上造诣绝非等闲,但一蓬唐门毒药暗器也悉数打中了五人前胸,五个黑衣人却并未倒下去,细碎暗器打到他们身上,发出一阵沙沙之声,居然全数从黑衫上滑落下来?这下自然大出唐崇智意外,心头不禁一怔!
就在他微一神之际,五个黑衣人一声不作,倏地欺身而上,五支长剑又一齐攻到!
这五人若论单打独斗,除了出手剑招狠毒凌厉,本身武功未也必强到那里去;但他们练的乃是联手合搏的剑法,进则同进,退则同退,而且进攻的招式,在同时欺上之时,各不相同,攻击的部位,就顿时变成了五个绝顶高手,每一进击,都有措手不及,顾此失彼之感!
唐崇智双脚麻木,可以站立,不能跨动,每次发剑,都得提气跃起,离地数寸,再旋身发剑,才能挡得开对方五人的联手一击。
他在连接了对方三次猛攻之中,除了第一次使出一大蓬细碎暗器,第二、第三次旋身发剑之际,右手大袖中同时打出了两种唐门剧毒药粉,宛如一片轻烟,旋即消散。
又是一阵当当连珠暴响,五个黑衣人第三次被逼后退,唐崇智忽然仰天发出一声撩响的大笑!
他笑声甫起,五个蒙面黑衣人突然惊呼出声,各自踉跄后退!
不,他们长剑坠地,身躯起了一阵剧烈的颤抖,五人宽大的黑衣里面,冒起袅袅绿烟,口中也发出凄厉的惨叫,五个人同时往地上倒去。
不,剎那之间,地上只剩了五件黑衣像遗蜕一般,五个活生生的人,竟似在无形中消失了一般。云中岳也在此时,倏地睁开眼来。
闻人凤一双美眸,一直在关心着他,这时看到云中岳睁开眼来,不觉喜道:“云兄,你醒过来了。”
云中岳道:“在下刚运了一回功,已全身气血畅通,先前的四肢麻木,好象全好了。”
他还不知道蓝文兰给他服下的那颗“百草解毒丹”,能解天下任何奇毒,服药之后,百日之内,百毒不侵,而他中的只是温家的麻人草,和温老二的“掌中针”。
岭南温家的迷香、迷药,虽非毒药,乃是麻药一类,但本身同样有着强烈的麻醉毒性,经过一阵运功之后,毒性一解,麻痹之感自然也消失了。
闻人凤听说他四肢麻木也完全好了,这比她自己恢复体力还要高兴,喜盈盈的道:“真的,那好极了!”
闻人俊立即以传音入密说道:“云兄既然恢复了,目前第一件事,赶快去制住温老二,才能取到麻人草解药,不可让他溜了。”
云中岳点点头,立即站起,一个箭步往屋后掠去,口中喝道:“温老二,给我出来。”
堂屋后面是一间简陋的灶间,地方不大,目光一掠,除了一张土灶,只有那开门的小童,木然站在灶边上,那里还有温老二的影子?
云中岳喝道:“快说,温老二人呢?”
那小童站着一动不动,除了会霎眼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云中岳看他情形,似是被人制住了穴道,这就举手替他拍开了穴道,问道:“温老二人呢?到那里去了?”
那小童活动了下双手,说道:“他不是师父,他只是坏人,刚才从后面逃走了。”
云中岳奇道:“他不是你师父?你师父是谁?”
那童子道:“我师父就是二先生,那人是假扮的。”
云中岳问道:“那你师父呢?”
那童子道:“这坏人长得和师父差不多,他先来了一会,方才在师父房里,和师父吵起来,后来他出来对我说;待会有人来找师父,叫我不许声张,否则就要我的命……哦!”
他忽然哦了一声,惶恐的道:“师父还在房里,不知怎么了呢?”
拔脚就往右首房门冲了进去,叫道:“师父、师父……”
云中岳跟着他跨进右首厢房,只见桌上、地上,乱糟糟的打翻了许多药瓶,床上枕头被褥也翻得甚是凌乱,却不见有人。
那童子急得几乎哭出声来,说道:“师父会到那里去了呢?”
云中岳目光朝四周打量了一下,靠南首是一扇木格子窗,不能打开的,再往床下一看,似乎有一团黑影蜷缩着,这就蹲下身去,朝里一瞧,果然是一个人被捆了手脚,塞在床下,当下伸手把那人拖了出来,问道:“他是不是你师父?”
那童子喜道:“就是师父。”
云中岳用手指掐断绳索,才看清此人面貌,竟和方才假扮温老二的人,一模一样,头上也盘了一条花白小辫,脸色土黄,咀上也留了两撇八字胡子,只是假冒他的人是黄苍苍的,他的胡子比较花白,脸上皱纹也比假冒他的人要多,年龄大了一些,如此而已。
云中岳解开他手脚上缠着的绳索,温老二只是翻着眼睛,没有坐起来。
云中岳低哦一声,伸手替他解开了受制的穴道。
温老二才舒了口气,站了起来,他也投向云中岳道谢,看到桌上,地上翻乱的药瓶,赶紧奔了过去,目光乱转,双手拿起一个个翻倒的药瓶,看了看,顿顿脚,气愤的道:“温家的孽畜,我非剥他的皮不可,他竟然把我辛辛苦苦配制了二十年的一瓶……给盗走了,真是丧心病狂的东西!”
云中岳朝他拱拱手道:“这位大概就是二先生了,那冒充二先生的,二先生想必知道他是谁?”
温老二直到此时,才想起刚才是人家解救了自己,这才哦了一声,朝云中岳拱拱手道:
“老朽真是急昏了,这位小兄弟是……”
云中岳抱拳道:“在下云中岳,是和闻人俊兄妹一起来拜访二先生的,却被那个假冒二先生的人,在堂屋地上,撒了麻人草,以致闻人俊兄妹,目前还困在堂屋之中,不能行动,另外还有一位是四川唐门的唐大先生,也在外面……”
“哦!”温老二哦道:“他们都中了麻人草毒,那就赶快出去。”
他随手拿起一个药瓶,往外就走。云中岳跟在他身后走出。
唐崇智大笑道:“温老二,你也黔驴技穷了么?你还有几个羽党……
温老二愕然道:“唐兄误会了,兄弟并不是……”
唐崇智道:“你怎么不是?”
云中岳忙道:“唐大先生,这确是误会,刚才那人冒充二先生,已经从屋后逃走了,这位二先生是中了他的暗算,是在下刚替他解开穴道的。”
唐崇智听得一楞,说道:“那人会是谁?”
温老二脸色微黯,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把手中拿着的药瓶,打开瓶塞,倾出四颗朱衣药丸,递给云中岳道:“云老弟,这是麻人草解药,麻烦你去分给他们服下,老朽还得把屋中的麻人草清除了。”
话声一落,回身走入屋后,取出一把稻草,点着了火,在地上挥着,火光挥过之处,地上飞起一缕缕的青烟,也发出一阵滋滋轻响,敢情麻人草给火一熏,很快就消灭了。
云中岳也在此时把四颗解药分给闻人俊兄妹,青衣使女然后又走出屋去,递给了站在阶上的唐崇智,各人立即吞入口中。
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工夫,唐崇智大笑一声道:“温家的麻人草果然厉害。”
温老二已在上首一张木椅上坐着,也大笑道:“温家如果没有一手,天下岂非就让你们姓唐的和姓闻人的三家称尊了?”
闻人俊拱手道:“多谢二先生的解药。”
“不用谢。”温老二含笑道:“几位中了寒家的麻人草,老朽是应该给你们解药的。”
口气一转,问道;“唐兄和闻人公子贤兄妹,还有这位云老弟,连袂来访,不知有何见教?”
唐崇智道:“兄弟可不是和闻人贤侄他们一起来的,因为兄弟有两个门人,昨晚遭人暗算,中了两支极细的暗器,一直昏睡不醒,极似岭南温家的‘**针’,兄弟来找你温老二,一来走求取解药,二来也想请问你老哥一声,可是你温老二的门下弟子和我两个劣徒有何过节?”
温老二脸色微变,恨恨的道;“又是他,真把兄弟给坑死了。”
唐崇智道:“不是温兄门下,那是什么人?”
温老二痛苦的笑了笑道:“此事说来话长,唐兄且请稍缓。”
说着从身边取出一个瓷瓶,倾了两粒药丸给唐崇智,说道:“这是**针解药,唐兄收好了。”
一面回头朝闻人俊道:“老朽想请问闻人公子二位,不知是否也发生了什么事么?”
闻人俊一指桌上已经打开的纸包,说道:“晚辈兄妹是来请教二先生,这颗药丸是不是失心丹的,后来就中了那假冒二先生的麻人草……”
温老二双手取起纸包,凑着鼻尖闻了闻,点头道:“不错,正是寒家的失心丹,果然又是这下流东西!”
闻人凤道:“除了二先生,还有人会配制失心丹么?”
“唉!”温老二叹了口气道:“是我老二。”
唐崇智惊异的道:“你还有一个老二?”
温老二点点头,苦笑道:“说来也不怕诸位见笑,咱们本来是三兄弟,老三自小不务正业,结交的都是些不三不四的人,那年他正好二十岁,先父责骂了他一顿,要他闭门思过,不料他盗取了咱们祖传的一本“温氏迷经”,不告而去,从此不知下落,先父就是给他气死的,温氏门中从此不再提起这个人,所以外界只知先兄和兄弟两人……”
唐崇智点头道:“方才那人,就是你老三?”
温老二点点头道:“咱们兄弟差不多已有三十几年没见面了,今天一大早,他忽然找来了,咱们虽有几十年不见;但他对兄弟的一举一动,居然了若指掌,因为兄弟化了二十年心血,从各处名山大川采撷药草,练制成一瓶‘解迷化毒丹’,其功用略同于前辈高人易百草的‘百草丹’,虽说不能尽解天下奇毒,大概也差不多了……”
唐崇智看了闻人俊兄妹一眼,大笑道:“温兄那是想和咱们两家一较长短了?”
温老二道:“兄弟绝无此心,只是二十几年前,兄弟无意中觅得了两种灵药,才许下宏愿,立誓要完成这解迷化毒之药,纯以救人为本。”
“好,好,咱们入地岳,你温老二升天堂去。”
唐崇智笑着道:“后来呢?你说下去。”
温老二道:“老三一见面就问我‘解迷化毒丹’是否真的有效?这不是和温家的祖宗作对?我还没有开口,他不知从那里学来的武功,一下就把我制住,用绳索捆绑我的手脚,塞入床底,就在房中大肆搜索,后来的事,你们都知道了。”
唐崇智道:“你知不知道他的行踪?”
温老二道:“他盗走祖传迷经,我非追回来不可,如今又夺去我花了二十几年心血的‘解迷化毒丹’,更非找到他不可。”
闻人俊道:“二先生要找他也并不难。”
温老二目光一亮,问道:“闻人公子知道他的下落么?”
闻人俊道:“他的下落,晚辈虽然不知道;但他和近日在百泉镇发生的几件大事,很可能有关。”
唐崇智道:“闻人贤侄是说拍卖药材失踪的一批人么?”
“是的。”闻人俊道:“昨晚有人持着失心丹,威胁那晚主持拍卖药材的人吞服,可见……”
唐崇智道:“那晚在药王殿举行拍卖药材,传说只有云老弟一人不曾失踪,那主持人是谁?”
闻人俊因温老二和广帮区古柏是剔颈之交,四川唐门又是一派,目前究是谁在暗中兴风作浪犹未澄清,不愿说明真相,这就答道:“就因云兄是唯一没有失踪的人,才听得出那主持人的声音,但那两人都蒙着头脸,看不清他面貌,可惜云兄一步之差,一个中针而死,另一个给溜了,所以只有拿着这颗失心丹,来请教二先生,这是唯一的线索了。”
唐崇智目光一注,问道:“此事发生在何处?”
闻人俊道:“邵夫子祠。”
唐崇智站起身道:“兄弟这就告辞。”
说完,大步朝外行去。
闻人俊也跟着站起,抱拳道:“晚辈兄妹也告辞了。”
温老二道:“闻人公子请且留步。”
他转身进去,出来之时,手中拿着两个青瓷小瓶,说道:“老三在此地出现,而且又使了**针和麻人草,这是寒家秘制的“解迷丹”,老朽奉赠闻人公子和云老弟,以备不时之需。”
闻人俊、云中岳双手接过,同声说了句:“谢谢”,就别过温老二,走出茅屋,回到停车之处。
闻人凤小咀一撇,说道:“温老二真是小气鬼,他送大哥和云兄每人一瓶‘解迷丹’却没送我一瓶。”
闻人俊笑道:“他送了我一瓶,和送奶不是一样么?”
闻人凤道:“自然不一样了。”
闻人俊道;“方才那五个黑衣蒙面人,不知是何来路?”
云中岳道:“这五人和昨晚袭击在下的四个黑衣人,应该是一路的人。”
闻人凤道:“我看他们一身黑衣,一定是特制的了,连唐伯伯那一篷又多又杂的暗器都打不进去呢!”
说话之时,大家都登上车厢,只有那青衣使女没上车来。
驾车的放下车帘,就扬鞭起程。
闻人俊问道:“秋月怎么不上来呢?”
闻人凤含笑道:“她随后就会来的。”
回到大宅院,马车一直驰进天井,才行停下,闻人俊兄妹和云中岳一同进入书房。
龚大鹏已经先在,见到三人走入,迎着道:“公子回来了。”
闻人俊问道:“龚大叔,可有眉目么?”
龚大鹏道;“达生堂药铺依然开着门,掌柜成天生神情懊丧,两眼红肿,属下听他左右邻居说,他浑家姚姐儿跟着小白脸卷逃了,属下问他们是跟谁跑的?他们都说……”
他望望云中岳,笑道:“他们是说达生堂前几天住了一位姓云的公子,昨晚姚姐儿是和云公子一起私奔的……”
云中岳俊脸一红,说道:“这件事,又给我背上了黑锅。”闻人凤泯泯咀,轻笑道:
“他们一定也说,那云公子就是毒公子闻人俊的化名,对不?”龚大鹏连连点头,笑道:
“小姐真是料事如神,他们就是这样的。”
闻人俊道:“这还扯上我么?”
闻人凤道:“我这可并不是普通猜测之词。”
闻人俊道:“那是什么?”
闻人凤道:“极可能是对方故意这样造的谣。”
闻人俊道:“有意破坏我的名誉?”
“不!”闻人凤道;“他们还不知道云大哥大难不死,从石窟中出来了,第二个目标就是大哥,姚姐儿如果是拍卖药材的主持人,她可能知道黑栀子的下落,他们造谣说姚姐儿和大哥私奔了,许多想得到黑栀子的人,不是都会来找你么,这一来,不论那一方面落败,都遂了他借刀杀人之计。”
闻人俊听得瞿然道:“妹子这话大有道理!”
龚大鹏道:“属下话还没有说完。”
闻人俊道:“龚大叔请说。”
龚大鹏道:“属下派了两个人在达生堂附近监视,据刚才报告,有一个残废老人到达仁堂去抓药,有人认出他是梵王宫的香火道人。”
闻人俊道:“这和姚姐儿失踪有关连么?”
龚大鹏道:“事情是没有关连,但属下因云公子曾和一个长发披肩的驼背老人动过手,那残废老人也是个驼背,觉得不无可疑。”
闻人俊攒攒眉道:“这么说事情好象越来越复杂了。”
闻人凤道:“我们只要找到温老三,就可真相大白了。”
闻人俊轻哦一声道:“妹子,是你要秋月去找‘追踪散’了?”
闻人凤美眸一转,轻笑道:“大哥到这时候才想起来?”
闻人俊脸色微沈,说道:“奶太冒险了,温老三为人何等狡猾,奶在他身上做了记号,要秋月找下去,岂不是要她去送命?”
“会有这么严重?”
闻人凤道:“我也要秋月沿途撒下去追踪散,如果她赶不回来,我们饭后就可以寻下去了了。”
闻人俊问道:“奶想好了办法?”
“是啊!”闻人凤娇笑道:“饭后,我和云兄扮成游客去找秋月,大哥和龚大叔随后跟来,不就万无一失了么?”
闻人俊点点头道:“好吧!”
闻人凤道:“那就快些吃饭了。”
不多一会,两名青衣使女进来,在书房一张方桌上,摆好了三副碗筷,端上饭菜。
闻人俊道:“你们再添一副碗筷,龚大叔就在这里和我们一起吃了。”
青衣使女依言又加了一副碗筷。
闻人凤催道:“云兄,快请坐下来呀,吃过饭,我们马上要出发呢!”
四人坐下之后,两名青衣使女装了饭菜送上。
闻人凤对云中岳似是很有好感,一回挟这,一回挟那,不但殷勤,还口口声声的说着:
“云兄你尝尝这个,不要客气呀!”
闻人俊知妹莫若兄,这位妹子,平日里给爹骄纵惯了,什么人都不在她眼里,对云兄好像很投机!
这也难怪,像云中岳这样人品俊,武功高的人,就是打了灯笼,也不容易找得到的。他心里觉得好笑,但甚至连看都不敢多看妹子一眼,怕她多心。
云中岳当然也觉得出来,这位闻人姑娘笑话如珠,一双水盈盈的美眸,只是往自己瞟,但他心里,却一直惦记着共过生死而又失了踪的蓝文兰姑娘。
这一顿饭,大家因饭后有事,就匆匆吃毕。
两名使女送了面巾,闻人凤轻轻在樱唇上沾了一下,就娇声道:“龚大叔,你要给我们稍稍易点容才行呢!”
龚大鹏道:“小姐要如何易法?”
闻人凤道:“不能把我变得像丑八怪就行了。”
云中岳道:“在下也要易容么?”
闻人凤朝他嫣然一笑道:“自然要易了,不然人家一下就认出你来了。”
龚大鹏道:“好吧,小姐请下来。”
闻人凤朝云中岳招招手道;“云兄,你先坐下来,龚大叔是易容老手,他先给你易。”
云中岳只得依言坐下。
闻人凤道:“龚大叔,我们要扮成去游山玩水的兄妹,你只要给他变个面貌就好了,也不能太丑了。”
龚大鹏笑道;“属下省得,但易容术也只能暂时混蒙人的,遇上老江湖,一眼就可以看得出来。”
说话之时,在云中岳对面坐下,然后从怀中取出一个扁扁的小铁盒,打开盒盖,里面分成**个小格,放着各种颜色的药膏,他用手指沾着开始在云中岳脸上轻轻抹着。
一会工夫,龚大鹏已经停住了手。
闻人凤排红着脸道:“我不来啦!”
扭扭腰,往外走去。
闻人俊含笑道:“云兄快去吧,妹子是个急性子的人,别让她久等了。”
云中岳只好跟着闻人凤身后走去。
出了大宅院,云中岳问道:“姑娘,我们到那里去呢?”
闻人凤回身道:“从现在起,我叫你大哥,你也要叫我妹子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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