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她慌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面前的人脸上再也没有一丝的温和。xiashucom几年来两人之间互相敬着的虚情假意被彻底击了个粉碎。
她打了天底下最最尊贵的人一巴掌。而皇帝在最初的惊诧之后,握着她手臂的力道又加重了些,显然被她激起了怒意。
眼前忽明忽暗,于心然伸手撑住侧边的床栏, 胸口闷得根本喘不上气来, 几近昏厥。
此时一阵刺耳的推门声稍微唤醒了一些她的神智。
“人呢?把我的簪子还回来!”尖锐的声音喊道, 紧接着急促的脚步声直直地往这边过来, “啊!”
听到妙静云惊叫, 于心然心中雷鼓大震, 本能地依偎到皇帝胸口寻找遮蔽, 面前的男人侧身将她完全挡在角落里。
“你是谁?”妙静云见到角落里的高大身影之后, 又兴奋地喊了一声, 上次没捉到的贵妃奸、夫这次让她见了个正着,真的是择日不如撞日,她倒要看看是哪个侍卫, 彻底贵妃彻底完了!
皇帝身着黛色常服,背向外面与两边的墙形成一道屏障,于心然被遮得严严实实。
然而妙静云带了好几个帮手,人多势众,“将他们拖出来!”她激动得无以复加。
皇帝侧过头瞬间,已经伸手拉扯想要看清他面貌的妙静云顿时被吓得魂飞魄散, “皇......皇上?!”妙静云惊恐万分, 脸上瞬间褪去血色, 双眸睁大, 攥着丝帕的右手瞬间捂住了嘴,连退了两步往后仰躺着重重跌到地上。
妙静云连皇帝的面都没见过几次,打死她都想不到会在冷宫这种地方见到皇帝。跟在身后太监宫女们比她反应要快些, 立即瑟瑟发抖地跪下请罪。
皇帝微微侧过身,平日里戴着温和的面具,然而天生贵气、不怒自威已经叫人不敢亲近。此刻薄怒尽现于脸上,更是令人觉得脖子上凉飕飕的。
而于心然习惯了伪装、习惯了躲藏,最怕成为众人的焦点,她彷徨地伸手拥住皇帝,将自己缩在他身前。
“滚!”皇帝对着妙静云怒斥一句,声音浑厚有力,即使是在朝堂上训斥大臣时也没这般模样。
宫门人吓得瑟瑟发抖,重重磕了头立即退下,也没来得及拉走妙静云,只留她一个吓傻的人跌在地上,片刻才回过神来。
“臣妾告退!”连妙静云撑起身连滚带爬地逃离了房间。
陋室内又只剩下两人,于心然的额头还抵在皇帝胸膛上,环着他脖子的双臂渐渐松了,双膝软绵再也支撑不住,只能顺势一跪。
她打了皇帝,这可是要被斩首的罪,不论如何保命要紧!
“皇上饶命。”她手抓着他的衣摆弱弱地开口,求生的本能逼得她向他求饶。
“打朕?嗯?”皇帝早知道于心然平日里的温顺全是装的,但也没想到他的贵妃胆子这么大。
曲膝蹲下,伸手捏住于心然的下颌强迫她抬起头来,“朕背上有一道伤疤你是知道的?”
“臣妾不知道......”于心然带着哭腔回答,她从前这么近距离地看皇帝都不敢,方才居然动了手,心里慌得早就像几百台大鼓一起敲击,没了任何的知觉,至于他背后的伤疤她未曾亲眼看过,但是似是摸到过。
“从前在外驻守,有次被敌军偷袭,十多个人围攻朕,朕拼尽全力才突围,背上却被狠狠砍了一刀。后来......”皇帝说到这停顿了一下,薄凉的双眸扫了一眼听了呆愣愣的她。
她的手还被皇帝捏在手里。
“后来”皇帝故意凑近她耳边,“朕带了一百多个人屠了他们整个部落,至于那个砍伤朕的人.....”
手腕被越捏越紧,如何都挣脱不得,疼得骨头像要粉碎了。面前的男人哪里还有平日里一丝温雅的气质,浑身散发着危险,犹如终于脱下伪装的饿狼,沉静的眸子里一片深不可测的幽暗,凝视着她,像要生生吞噬她。
又想到妹妹的处境,还有往后继续生活在侯夫人掌控之下的日子,于心然连死的心都有了!
宫里的生活穷奢极欲,生活在这里的女人是天下最尊贵的,多少人家挤破了脑袋要把女儿妹妹往这皇城里送,只要得了皇帝的一点青睐,整个家族都可沾光了。
可是她不想欣然跟自己一样,成了于家和王家手中的一枚棋子。几个家族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名门望族在权力的斗争中风雨数百年,即使嫡女也逃脱不了联姻的命运,更何况是她们这种庶女,从来都是身不由己的。
“臣妾知道错了,臣妾以死谢罪,皇上!求求你饶了臣妾的妹妹吧。”
皇帝起身,神情恢复成滴水不漏的模样,居高临下地看着几乎瘫软在地的于心然,“贵妃失态了,起来继续抄书。”
于心然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回桌边坐下的,她早已经吓得魂飞魄散。妙静云逃走时没来得及关上房门,皇帝走过去,她满心希望他就此离开,然而他只是亲手阖门后,又坐回桌边,破有耐心地要等着她把第三章抄完。
微微颤抖着拿起笔,想到此刻进退两难的地步,嗫了嗫唇,垂眸看着抄到一半的字,根本下不了笔,索性又搁置回砚台上,抬眼正经地看向身边的人,他纡尊降贵坐在破木桌的侧面,垂眸看着,将她所有纠结的动作都收入了眼底。
屋内暖黄色烛光伴随着静谧,“怎么了?”他问。
于心然摇摇头,终究没有问出口,又执起笔来继续抄书。心里依旧苦闷至极,原本只在眼眶打转的泪水不经意间流了下来,伸手抹去了垂着头继续抄。
皇帝在高位之上俾睨众生,又怎么会懂她的挣扎和苦闷。
“朕叫你妹妹回去了。”
轻轻一声,打破了陋室内的静谧。
“嗯?”于心然抬起头来,脸颊上挂着几道泪痕,神情迷茫。
“朕没有碰你妹妹。”皇帝又道了一声,双眸紧紧凝视着她,令人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真的?”于心然破涕为笑,可是又一想,脸上笑容又消了下去,他即使当时不碰欣然,那是不是过几日就要妹妹入宫?皇帝那样好女、色.....
“朕要什么样女人没有,何须强迫你妹妹。”
这淡淡的一句彻底否定了她方才的猜想,说的也是,后宫之中各种姿色的女人多得是,以皇帝的身份怎么会强迫妹妹呢。于心然的眉眼又舒展开来,用手背抹去了脸上的泪珠。
“不过,看起来她比你更温顺些。”皇帝补充道。
嗯?于心然的笑僵在脸上,短短时间内心情经历了好几次的起伏。
皇帝唇边却有了些许淡淡笑意,捏着她方才打他的手放到唇边,突然张口轻咬了一下玉指,满眼的戏虐,哪里还有平日温和稳重。
这样的眼神落到她身上,于心然浑身的不自在。
“再打朕一下?”他捏着她手指往胸口贴。
她抗拒地缩回手,“不不,臣妾万万不敢。”
“方才不是挺用力的吗?嗯?贵妃。” 这一声贵妃细听之下怪渗人的,皇帝这是正经秋后算账来了。
“那皇上打回来吧。”于心然直接执起皇帝的手来贴在自己脸边,仰头双眸无辜地看向他,“臣妾甘愿受罚。”
皇后打过她,她都挺过来了,皇帝再打一下算什么,反正这对夫妻没一个是好的。
“贵妃还委屈了?”
“臣妾没有。”
“你若是想要早些回芙蓉轩,须得真正自省那日自己的所作所为。”皇帝正色道。
这是在给自己台阶下,于心然终于意识到这一点,正要准备一番认错的说辞,刚开口便听见了门外的两下敲门声,浑身一激灵,立马想到这会儿正是徐雁秋要出宫的时辰。深秋的夜晚黑的早些,虽然屋外夜色迷离,宫门却还未关闭。
冷宫几乎没有什么人来,故而徐雁秋出宫前都会来此处问安,他也完全成了她和妹妹欣然之间的信使。而君王生性多疑,之前还说过不让她于大臣走得近,若是让他看见徐雁秋单独来此处找她,指不定会怎么想。
又一阵轻叩门扉的声音。皇帝终于也听见,静了下来。
于心然蓦然起身,“大、大概是小宫人送热水来了。”
“嗯”皇帝伸手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意思是叫人进来罢,戴着碧玉扳指的右手又翻动《周礼》,看看离她抄完第三章还有几页。
于心然走向门口,步伐放慢了,现在只希望开门的瞬间徐雁秋千万不要先开口。缓缓拉开木门,出现在面前的正是自己猜想之人。
一身官服站立在门前的徐雁秋正要行礼,于心然微微摇头用眼神示意他别说话,徐雁秋看懂了,立马噤声,转身要走。
“你怎么在这?”鬼魅般声音骤然自背后响起。于心然被吓得一怔。本以为自己只开一小道门缝,皇帝看不见门外是何人。哪里想到他会跟着过来。
“参见皇上”徐雁秋立即跪下行礼,虽得方才得了贵妃的暗示,哪里想得到在屋内的是当今圣上!
于心然的心跟着揪紧,浑身僵住连头都不敢回。
“臣受于府七小姐所托,给贵妃娘娘送点心。”徐雁秋双手奉上一个小用油纸包的小包裹,回了皇帝的话。
于心然小心接过包裹看了看,唇边勉强扯出笑容,“原来是麻花,劳烦徐编纂,宫门到了时辰下钥,你快出宫去吧。”
皇帝神色阴沉负手立在门内,一双眼眸深究着面前二人的言行,他不松口,徐雁秋低着头跪在他们脚下万万不敢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