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臣说要教她写字。
姜窈觉着今儿她的脑子不够用,还没等她揣测出奸臣所谓何意,那人已经铺开宣纸,取下紫毫,见她沉默,幽幽道,“怎么,陛下是觉得臣担不起帝师?”
眼见奸臣语气已然隐隐不悦,姜窈哪里还有心思细想,“爱卿才学自然担的起,只是朕太愚钝,怕爱卿一身本事大材小用了。”
裴晏清暗哼一声,教小女帝写字是真亦假:方才见她说幼时不被宠爱连个正经开蒙老师都没有,哭得泣不成声,实在可怜,便动了心思教她写字,弥补小女帝幼时的遗憾,又可借此让小女帝感动一番,他这头还得继续撒着网,将这条鱼儿慢慢兜回来,片刻之后,裴晏清道,“陛下先写几个字给臣看看。”
姜窈低低哦了一声忙执笔蘸上墨汁,落笔之前却顿住,问道,“爱卿是要朕写什么?”
却见裴晏清已在旁侧执笔写下三字——
不知为何看着纸上铁画银钩的三字姜窈莫名地脸颊红了一下,又心说这奸臣当真是自负得紧呐,哪里有教学生写自己名字的?
姜窈那会眼泪是故意逼出来的,说话的话却是不假,她的字当真是春蚓秋蛇。
便是握笔的姿势都不对,但她硬着头皮把着笔杆子落下第一个字。
是有些不堪入目了。
姜窈下不去手了,也不敢看身侧这男人的脸色。
正在她踟蹰难行之际,身后突然笼下一道阴影,以及慢慢靠近的男性气息。
姜窈呼吸屏住,回眸却见裴晏清来到她身后,弯下身子贴近。
男人的手握上她的,另一只手隔着衣服在她肩上拍了拍,声音微沉,他说,“陛下,写字要专心。”
姜窈早已没了心思再写,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裴晏清身上。
他宽阔的胸膛就在身后抵着圈椅,抬眸是他硬朗紧绷的下颚,微热的气息缭绕在跟前,他的掌心有一层薄茧,调整握笔的姿势时偶尔蹭在手背上。
有点痒,有点麻,让她的心跳都跟着乱了起来。
偏偏这男人又一脸正经,教她如何握笔如何发力又如何落下一笔一划,认真严肃的很。
倒显得她有些神不守舍,心思不正了。
直到他五指收紧,将她的手紧握住,重重问她,“陛下,臣说的陛下可记得了?”
姜窈立时回了神,呼吸都有点热,她点着下巴,“朕……朕记住了。”
然而他说了什么,她其实一概不知呢。
姜窈承认,她又被俊美无俦的奸相给迷惑了。
为自己的不争气在心底重重叹口气,她垂下眼眸,心想这个男人可不能再看了。
她的手动了动。
裴晏清却没有松开,握着她的手在他的名字底下又落下几笔,他俯在她耳边,看着小女帝泛红的耳廓,“臣再教陛下写两个字。”——
姜窈。
在他的名字下,是她的名字。
裴晏清觉得通身舒畅了,他问低着脑袋的小女帝,“陛下觉得如何?”
姜窈不敢动弹,小声道,“甚好,甚好。”
裴晏清严肃道,“陛下回宫之后可要勤加练习,不可荒废,下次臣可是要检查的。”
他的气息卷在耳畔,实在叫人心痒难耐,姜窈有点晕头转向,她强撑着说,“爱卿放心,朕记着了。”
小女帝那张脸已经彻底染上一道红晕,裴晏清眯眼瞧了会松了手,退开一步。
他甫一退开,姜窈便立时站了起来,双手藏进披风里,抬眼时已端正了神色,绝不叫这奸臣看出她方才有觊觎之心,不过奸臣这阁楼她是不敢再待下去了,她退到桌案前,“时辰不早了,朕不打扰爱卿休养了,先回宫去了。”
说完也不管那食盒,更不等奸臣开口,直接转身离去,生怕这人又要扯着她做点什么。
小女帝红着一张小脸跑出去,红色衣摆消失在门前。
余下一片荷香,竟将屋里醒神的沉香尽数盖去,垂眸瞥见她落下的手绢,沉思半响,将这手绢丢入案上一个梨木盒内。
里面还躺着一个香囊。
他眯眼打量这两个精致好看的物什,心想小女帝的手除了写不来一手好字,旁的时候倒是巧得很。
会女红,会制香,还会……虽然很是生涩毫无章法了些,但总归还是舒服的……他靠上椅背,合上眸子,五指拢着,那只手,当真是细腻娇嫩的紧,待他日收网之时,定要这只手再好好与他翻云覆雨一番。
想到此处,他睁开眼,眸底一片阴晦,盖上盒子,凝神看了会折子,又被这满室荷香搅得心神不宁。
索性起身开了窗,湖面早春寒凉的风袭来,驱散一室芬芳,以及他那点心猿意马。
*
姜窈回了紫宸宫后,有些心不在焉,这半月里的好胃口也没了,到了夜里,更是难以入眠。
她望着明黄帐幔,惆怅许久终于发现问题:她惧怕奸相裴晏清,怕惹怒他,怕他随时要了自己小命,是以在他跟前做小伏低,乖巧听话,约莫是史上最为逆来顺受的傀儡皇帝
可矛盾的是近几次接触,她发现自己竟对着这么个乱臣贼子几番见色起意,那似有若无的男性气息,那高大挺阔的身姿,以及那张脸,当真是惑人不欠呐。
此时此刻,她开始后悔当初为何要看春画集这玩意,又为何要看民间那些痴男痴女爱恨交织的话本书,若是没有这些,她还是深处内宫单纯天真不晓世事的小姑娘,哪里是如今这副模样。
现在的她兼简直是满脑子风花雪月的……荒/淫小女帝。
思及此,又不免想到两年前御花园遇到的那事,不禁连连感慨,自己这不受宠的皇女,学识上开蒙浅,这男女之事倒是开蒙甚深呢。
这么一想思绪又飘远了,她想起今日奸臣今日握着他的手,又记起那日奸臣离开前低哑的声音——那时转瞬即逝的熟悉感再次浮现。
她闭上眼,两年前的御花园就这么闯入脑海。
她是被宴席上姜昭的眼神吓得逃到了御花园。
那晚的热闹都在那场接风宴上,夜里的御花园并没有什么人走动,她想起做香囊的荷叶没了,便绕去了御花园内湖,这里栽着一片浓郁的荷叶,正值仲夏,荷花开的盛,荷叶茂密。
摇着木桨将轻舟划至荷池间,正是这时,船只猛地一沉,未等他反应过来,一把冷冰冰的匕首落在脖间。
月光下匕身的光亮的刺眼,素来怕死的她吓得魂儿都要没了,她僵着不敢动,也不敢看来人,却能感受到那人靠近时周身滚烫的气息,以及抑制不住地低喘。
是个男人。
她这才挪了眼皮,来时打的灯笼落了水,漆黑夜色里,她看得不太清,只能凭借黯淡月光看到这个男人的眼睛,朦朦胧胧瞧不仔细,却能感受到其中的凶悍狠戾。
他不说话,就这么拿刀携着她。
姜窈身子僵完又开始发软,无尽恐慌席卷全身,她终于忍不住开了口,‘“我……我什么都没看见……别杀我。”
那人闷声哼了一句,却也不说话,锐利得能杀人的眸子紧盯她许久,随后竟扯过她手。
她睁大了的眼,忍不住挣扎了两下想要躲开,男人气息沉下去,脖间的匕首贴近一分。
她便不敢再挣扎了,在岌岌可危的小命跟前,她冒出来的那点羞耻不堪显得无足轻重。
…………
静谧夏夜,茂密的荷花池中,虫鸣起伏,天上月亮避进云层,羞于窥视这一幕隐秘。
……
姜窈睁开眼,第一次认真思考一个问题——这个男人究竟是谁?
她很快排除掉裴晏清,因为像他这般醉心权势又心有所属的男人,不可能会做出这等放浪荒唐之事。
尽管那声音有点相似,但是她看过那么多话本书,其中不乏描述男女情/事的内容,书中都是这么写的,男人喘起来都是又低又哑——奸臣多半也是如此。
事情已经过去两年,那人是谁好像也不是那般重要,不过这是她第一次经历这等事,怕是这一辈子都难以忘怀了。
黑夜里,姜窈长长叹了口气,惊醒了外头打着瞌睡的冬苓,她挑帘进来,问道,“陛下,怎么了?”
姜窈双手搅着被褥,颇为惆怅地说了句,“冬苓,是不是开春了?”
春天到了,万物复苏,生机勃勃,傀儡小女帝觉得就连自己也跟着蠢蠢欲动了,不然又怎会对那随时要她小命的奸臣见色起意,又怎会想起御花园里那等旖旎画面?
黑夜里冬苓笑出了声,“是呀陛下,开春了,再过两个月天儿暖了,百花齐放,便是赏花宴了。”
《谁是鱼》
男主:继续撒网兜鱼……
某日,
女主:咦,朕怎么钓到了一条鱼……
额额额男女主初见只能这样粗粗述过不能再详细了哭(?o?)。。。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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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两年前的御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