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珠生出了前所未有的警惕之心,睡觉时耳朵时时留心听取周围细小的声音,门口编织袋没有发出声音,这一晚刘大勇没敢再来吕珠的房间。
这一觉虽不安稳,但好歹还是迷迷糊糊地睡到天光放亮。
天亮了,鬼魅都该蛰伏了。
吕珠甩甩脑袋,她一刻都不想再待在这个地方。她要回学校去!
吕珠快速起床,衣服不必换,她昨晚是穿着衣服睡觉的!穿好鞋子,梳好头发。看了眼桌上的闹钟已经八点十三分。于是她去厨房打了盆凉水,往脸上哗啦啦浇两下,再用手搓两下,用手抹去脸上多余的水,脸就洗好了。
姨妈和姨丈每天早上五六点就会起床,趁着天气凉爽,可以多干些农活,当太阳炎热起来,他们就回家休息。
吕珠早已习惯,自己给自己炒了个蛋炒饭做早餐。把饭端上桌的时候,吕珠看见桌上的四张一百元纸币。昨天吕珠说拿资料费其实只有一百,这里四百元,显然包含下个月的生活费。
一个星期生活费一百元,一个月生活费三百元。
按照此时的生活水平,吕珠的生活费已经不少。在食堂每炖饭菜两三块钱已经能够吃得很好还很好。所以,吕珠往往还会有剩余。
剩下的钱自己那时候拿来做什么去了?
吕珠一边扒拉碗里的饭一边回想起16年前的事情。
想了一会儿吕珠仍没想起来,算了,以后省着点花吧,找机会也要多赚钱,以后物价可贵了,吃饭穿衣贵,买房也贵,说不定自己这辈子早点想法子赚钱,能够给自己买套房呢?那以后自己可就不愁了。
吕珠心中暗暗叹,上一辈子自己干了十多年房产中介,卖了好些房子,居然到自己死了也没有属于自己的房子。
无奈,总想等房价便宜点再买房,结果呢?
没等着房价下跌不说,倒等来了物价飞涨,房价暴涨!
就自己不好不坏的业绩,不高不低的工资,永远也赶不上房价上涨的速度。更不要说后来自己还要一边工作一边照顾只能躺在床上的姨妈。
吕珠连书包都没背,就背了个小小的人造皮的小挎包回来。包里有一个粉色小钱包里边有二十多块零钱,然后就是发夹之类的小东西,甚至还有一只口红。
吕珠忍不住摇头,上一世的自己可真是……
吕珠找不出适当的形容词来骂自己。
正准备将那五百元放粉色小钱包的时候,吕珠看见小钱包上边透明的夹层里放着一张非主流杀马特造型的男生照片。
她放好钱将照片取出来,疑惑地看着照片里的人,一时间想不起这人是谁。
她又仔细看了看,这回终于从久远的记忆中搜索出这段记忆。
是了,她上一世高中的时候还早恋,有一个“男朋友”。而且这个“男朋友”后来还让她承受了巨大的痛苦。从此,她将与这个男生谈过恋爱的事情全部忘却,只留了仇恨的情绪在记忆中。
就像此时,吕珠看见这张照片就想将他像这个人曾经撕碎她一样将他撕碎。
她如此做了。
将照片碎片随意扔进垃圾桶,垃圾只配和垃圾在一起。想了想,连桌上的彩纸和那半瓶的千纸鹤也一起扔进垃圾桶。这也是垃圾!
吕珠带着走的那本英语词汇最终还是没有看。
她看着汽车行驶过一排又一排葱葱郁郁的行道树,驶过曾经走过三年熟悉而又陌生的街道,陷入深深的回忆中。
而她也再次真实地感受到,她真的重新回到过去,在自己最美好的年龄和最干净完整的自己。
吕珠在后排无声地哭泣,任由泪水在脸颊滂沱成雨。
这一世,总该活出自己最希望的样子!
县一中离汽车站不远,二者是背靠着背各面临一条街,中间有一条隐蔽的小巷连通,是居住在这里的居民进出的道路。
除了本地人,很少人会知道,从气车站出来的公路往右走几分钟,穿过这条小巷子就能到县一中。不知道的人得绕道前方的十字路口再往南走四百米才能到。
吕珠的记忆中知道该如何走,不过她并不打算从这条小巷去学校,而是走了更绕的那条路。
二十分钟后吕珠终于来到县一中的门口,门卫瞟了一眼吕珠拿在手里的学生证就放开校门放她进去。
进学校的道路宽敞又平整,道路两旁有脸盆粗细的树木彰显了县一中悠久的历史。放眼看去,左边是簇新的新教学楼,更里边是同样簇新的学生公寓;右边是老旧泛黄的灰白教学楼,更里边是同样老旧的学生宿舍。
新旧建筑交相映衬,就像一明一暗两个世界。
“叮铃铃”,下课铃声响。
全校近三千名血气方刚的青春学子从教室里一涌而出,校园内瞬间沸腾起来,就像平静地湖里忽然被扔进成百上千条鱼一样忽然注入生机。
吕珠的身影很快被这些学生淹没,成为他们中的一个。
青春的活力气息扑面而来,真好闻!
吕珠居然赶上最后一节政治课。
她一边听着课一边转着钢笔,觉得政治老师讲的东西好像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听起来居然也不怎么费力。
吕珠明明记得自己高中成绩是班上四十多名的样子,不应该有这种轻松的感觉吧。
难道是重生一世,变聪明了?
不过再往回想,她小学初中的成绩还是很优异的。那个时候,她是在镇上读小学,班主任老师还对难得去开家长会的爸爸说:“吕珠是个清华北大的苗子,你们家长也要好好培养啊!”
开完家长会后爸爸感到无比骄傲,逢人就说吕珠老师断言她以后会考上清华北大,惹得村里的人羡慕不已。见到吕珠都要问一句,最后甚至直接叫吕珠“吕清华”“吕北大”,还向吕珠的父母取经,“你家孩子怎么学的呀,是不是有什么秘密方法?”
父母也很得意,说,“就那样学的呀,全都是她自己学的!我们哪懂那些只是哟,都靠她自己。”
而那个时候的自己也像只骄傲的孔雀一样,在别人面前都是昂首挺胸地走过。但是暗地里也是真的努力,怕自己爸妈说出去的话变成炫耀和空谈,自己也会成为村里的笑柄。
那时候虽然家里物质生活不富裕,但是内心是富足积极的,她觉得那是她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
可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父母就那么离婚了。
爸爸走了,她跟了妈妈。
再后来,妈妈为了供她读书,也为了不看娘家人的脸色,就去南边打工。
众多亲戚中,只有姨妈愿意答应妈妈的请求收留她照顾她。
妈妈也答应每个月寄五百元抚养费回来。
五百元,对那时天天在地里刨食,一年也见不了多少现钱的农村人来说,很多。即使姨妈家是以种蔬菜为生,能时时将蔬菜换成现金,每年收入能有一两万,每月五百元也仍然是不少的。
一个月五百,一年就是六千。接近家庭收入的一半。虽然要减去开销吕珠的生活费,学费不算在内,可是一个农村小孩这个时候也根本用不完那么多生活费,那么剩余的钱也默认是给到姨妈家的。
要知道,现在在外边工作的表哥每个月连一分钱都不会往家里寄,有时候甚至要向家里拿钱的。
所以话说回来,即使吕珠在父母离婚、寄人篱下、转校不适应的情况下考上县一中,靠的,是智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