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是一只鬼。
刚死没几天。
其实这件事我已经接受良好了,可是等我气势汹汹从奈何桥边杀回来找宿逾那王八蛋的时候,发现他穿过我的身体,钥匙拧开门,径自进去了。
我还是没忍住愣了一下。
艹。
亏我听到消息的时候,气的摔了孟婆的汤,把后面排队的都吓了一跳。
然后我现在非常郁闷。
……这王八蛋看不见我,那我回来干嘛呢?
二。
哦对了,我是不是该先自我介绍一下?
三。
我叫……算了,叫什么不重要。我是只新鬼,前几天死的时候刚过二十六,死因也没什么狗血剧情,就是生病,俗气又治不好的病。
我在奈何桥边上排了好几天的队,今天终于轮到了我。结果刚从孟婆那刚接过碗,后面小鬼给我传了个消息,我这一激动,扔了孟奶奶的汤,转头气势汹汹的杀回来了。
宿逾要结婚了。
在我头七的那一天。
四。
宿逾这狗逼和我关系其实很复杂。
往远了说,他是我高中同学,矫情点说,初恋。
近点说,狗逼前男友。
再近点说,炮友,或者说我非常大气的包养了他。当时我扬着头一脸豪迈的提出来,这狗逼挑了挑眉,而后欣然同意。
再再近点说,陪我走过人生最后一段时间的人。
其实按着最后这一点的交情,我是不该回来找他的,我也知道他结不结婚和我也没什么关系,毕竟我已经死了,包养关系自动结束,他结不结婚是他的自由。
但是我很气,非常生气,气的我不存在的肺都要炸了。
为什么呢?
这是个我也没弄明白的问题。
五。
从奈何桥回来这一路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想来想去,我觉得应该是因为,我是一个有操守且正义感爆棚的鬼,我在替那位姑娘不值。
毕竟近几个月他跟我同吃同住,从来没听他提过那位,更别提结婚的事,哪有这么不称职的丈夫。
太过分了,所以我才生气。
嗯,一定是这样。
六。
宿逾已经进了屋,我举目四望,也没个黄泉指示牌,脑子太气也忘了当时的路,噫吁嚱一番,回又回不去,只能跟着这狗逼进了屋。
这是我的房子,后来宿逾搬过来,就一起在这住了很久。
死之前我和这狗逼说,这房子小爷送你了,毕竟在这住了这么久,留着给你以后当嫁妆。
这狗逼一乐,说,这房子和我一起住了这么久,还怎么往里放别人。
当时他正在给我冲药粉,药的名字死老长我也记不住,就记得苦巴巴的。他打开柜门取了果汁兑在一起,修长白净的手指握着玻璃杯晃了晃,递过来说,今天是苹果味的。
那画面好像就在眼前,真真切切的。此时我飘在玄关,望着家里一如往常的样子,没受控制的晃了一下神。
——妈的,我要是知道你这狗逼能在我头七结婚,我宁愿把这房子烧了自己在下面住也不留给你。
七。
宿逾进屋之后看了下时间,差五分十点。
然后他进了屋,而我像只守护领土的特级猎犬,冲在屋子的各个角落,敏锐的嗅着每一丝气息。
桌子上还放着我俩的合照,很好,没换成和他未婚妻的。
我最钟爱的小白模型还在墙边仪态万方的站着,很好,没被他怕吓到姑娘扔了。
屋子装饰还是我喜欢的黑白灰,很好,没被他贴上大红喜字。
等等。
怎么连我之前放在桌上的钢笔的位置都没变?
等等。
那袋我打开的薯片都这么久了怎么也没扔?
八。
我看着和我离开时候没有一丝区别的屋子,一时有点疑惑。
而后又幡然醒悟。
宿逾家里条件不错,自己之前也是赚年薪的,没必要把这里当婚房。至于东西都没换地方,可能只是收拾的时候没顾上而已。
我松了口气,突然心里又有点空落落的,作为一只鬼,这实在有点多愁善感。于是我看着屋里的东西企图转移一下注意力,转头就看见了桌上我俩的那张合照。
照片里我们还在高中,那天我拉着这位年纪第一翘课去看一场莫名其妙的篮球赛,照片里我笑的跟个傻逼似的,宿逾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像是冻上了霜。
但是不得不说,他这种类型的确实招姑娘喜欢,从高中到现在,给他递情书送礼物的就没断过。
照片里两个人紧靠着,满脸霜花的那位被笑的像棵向日葵的那位搂着,亲密无间,就像是永永远远都不会分开。
谁能想到此时照片里的两个人同在这屋子里,却隔着一条世界上最遥远的生死沟壑。
我从咽气到现在一直接受良好,可此时,终于控制不住的有了一丝难过。
九。
十点整,宿逾手机闹铃响了。
我听着熟悉的铃声下意识的往开放式厨房瞄了一眼,果不其然宿逾已经站在那了。
他像往常一样打开柜子取出那个我一口气念不完名字的药,用温水冲了,而后从柜子里取出果汁按一比一的比例兑了,修长好看的手指握着玻璃杯晃了晃,而后往旁边一递。
嗯,今天周三,是草莓味的。
我美滋滋的过去接,手穿过宿逾的手,像雾似的,什么都没碰到。
我愣住。
宿逾倒是没什么反应,说了一句慢点喝,然后将玻璃杯放在了我经常跳脚坐着的位置。
我以为这货和我一样都是习惯使然,等着他出糗。然而两分钟后,他重新拿起那个玻璃杯,说了句“不怪是草莓味的,喝的就是干净”。
就像他曾经无数次说的那样。
然后他将药在水池里倒了。
我又一次愣住。
艹。
我不是死了吗,心脏怎么突然这么疼。
以及这位同学,你知道那进口药一盒要几万吗?
十。
算了,那药虽然贵,又不能让宿逾自己喝了,想倒就倒吧。
只不过毕竟有过包养他的交情,我现在有点担忧这位同学的心理健康。
我死之前问过他,等我死了,他会干嘛。
彼时的我用那点微末的良心担忧了一下,万一他习惯了给我当小白脸,等我死了他没谋生能力了可怎么办,那我岂不是毁了一位大好青年。
当时宿逾这狗逼正在打游戏,听到之后抬头认真的想了想,说,再找个金主?
我心说,完,果然毁了。
不过我想宿逾应该不至于,他那么聪明,上学时候的奖状、后来考的各种牛逼的证、获得的各种奖摞一块能砸死人,这么优秀的脑袋应该明白,像我这种活不了多久肯拿全部身家来养他的金主实在不多。
再后来我偶然听到他前老板给他打电话,听起来像是想让他回去上班,升职加薪应该也提了不少。
当时宿逾正在阳台抽烟,阳台上烟雾缭绕,他像个大仙似的站在里面,低哑的声音顺着盛夏闷热的气息传进来,“暂时不考虑,之后再说吧。”
我一听这“暂时”俩字,就觉得还有戏,后来就没再问过他。
可现在这情况看来,说不定是打算结完婚度完蜜月再上班去。
还给老板省个婚假,缺心眼啊?!
十一。
我看着他那个十分平静的背影,一时陷入沉思。
当时提出包养关系的时候,我们已经分手了好多年,秉着“合格的前任就要死在对方通讯录里”的原则,这些年我们谁都没联系过对方,就好像生命里从来没有出现过那个人一样。
再次找到他的时候,有点尴尬。一把年纪的人了,说多了矫情,我把粗制滥造的包养合同拍在他胸口,挑挑眉,非常酷帅狂霸拽的说了句,走肾不走心。
他没理我,因为当时他正在看我的诊断书。
又细又长的手指骨节分明,在抖。
我笑他,二十多岁的人怎么就帕金森了。
他垂着的头很久都没抬起来,低哑的声音轻颤着说了句“闭嘴”。
有点凶。
当年分手的时候都没那么凶。
啧,怎么和金主说话呢。
后来宿逾在那张粗制滥造的签了字,算是双赢。我这些年没攒太多钱,但好歹有点积蓄,又有个市中心的房子,都留给他,也够他两年年薪。当时我还特意跑复印店搞了一式两份,都弄好后又重复了一遍,走肾不走心哈。
宿逾嗯了一声,一如既往的高冷。
宿逾这人虽然有时很狗逼,但向来说到做到,既然答应了就不会反悔。
说好的不走心,那就肝脾肺肾都走一遍也走不到心上。
所以我死的时候走的还挺放心的。
可我现在看可能放心的有点早。
他这又要结婚又给我冲药的,难不成是彻底摆脱我冲冲喜?
话说冲喜是这么用的吗??
十二。
宿逾冲完药又接着打游戏去了,丝毫没有发现屋里多了个人。
哦不,鬼。
我不会打游戏,就没往电脑前凑。通常这个时间我该是瘫在沙发上玩平板刷剧看小说,可鉴于我现在这个手也解不了锁,只能无所事事的在屋子里晃,晃一晃无聊了,跑去客厅和小白大眼瞪小眼。
小白是一副骨头架子,英明神武,削瘦骨感,不算挂钩的净身高180cm,男款,某宝买的。
我不是变态,我就是个学医的。
一个学医的救不了自己的命,是不是挺讽刺的。
其实还好,学医的见识的多了,对死亡这种事反而比普通人看的开。就比如说我拿到我老师亲手下的诊断书的时候,手都没像宿逾似的发抖。
年纪轻轻帕金森,啧,也没比我强哪去。
我伸手戳着那骨头架子的颧骨:“小白啊,小爷我终于比你高了,现在我想多高就多高,会变形了哦!”
小白不理我。
我接着戳,“你在我家待这么久,也不知道把你神经肌肉都复原一下会长什么样,看这骨头,应该挺帅。”
小白还是不理我。
我再戳:“反正没小爷我帅。”
“Victory——!”
女声惊雷似的响起,吓得我一哆嗦。
宿逾这狗逼赢了游戏把耳机给拔了!
下一刻,我就觉着整个身子猛的一沉,比当人的时候还沉,后脖颈上挂着个东西,感觉自己跟菜市场挂起来的肉似的。
视角猛的一转,看到的东西换了个方向。
我懵了整整半分钟,终于反应过来。
——我他妈附身到这骷髅架子上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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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