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话落,田梓落和岑少宁均是紧张地看向皇帝。
刚才两人各自分神了片刻,没想到皇帝竟然会要现场赐婚。
田梓落紧张,很简单,是因为担心被赐婚,成为和亲人选。
岑少宁紧张,其实也不难,是担心和亲对象不是田梓落,往后他行事恐怕会多有不便。
他刚才跳舞的时候,故意让皇帝看见他对玄亲王世子的“情意”,只希望皇帝能看在他如今的九公主身份,给一分薄面,成全了他。
今天,岑少宁借口要准备献舞,早早就进了皇宫,打算找机会见见皇帝,或者玄亲王世子。
没想到皇帝一直忙,刚好听说玄亲王世子往御花园去了,岑少宁早早等在凉亭。
不是说玄亲王世子沉迷美色,出门都会带着贴身丫鬟,小厮倒只一个闷葫芦似的不远不近地跟着吗?
可玄亲王世子看到他,怎么掉头就走?鹭娘教他这招不够吸引男人?还是他不是真女人?
……
岑少宁和田梓落各怀心事地等候着,其实也不过半刻钟不到的时间,两人只觉得比刚才那支舞的时间还长。
很快圣旨就拟了出来,皇帝看了一遍,就让人取来玉玺盖了上去。
皇帝身边的太监接过圣旨,宣读起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玄亲王世子田梓落二八年华,适婚娶之时,……”
田梓落只听见开头这一句,就感觉脑袋“嗡嗡”直响,不用想,这迎娶西凉公主的事情,果然落在了她的头上。
田梓落只觉得脸都木了,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表情,更听不见圣旨后面对她与西凉公主的赞美之词。
甚至连宣旨太监什么时候念完的圣旨她都不知道,还是十四皇子拉了拉她,田梓落才发现西凉公主已经谢恩了,抬头就看见坐在前面的玄亲王正皱眉看着她。
玄亲王叫了几声田梓落,田梓落都没反应,他又不好叫得太大声,幸好有十四皇子的提醒,见田梓落看了过来,玄亲王忙道:“先领旨谢恩,别的事情以后再说。”
对,先谢恩!
田梓落赶紧起身,与西凉公主跪在一起,领旨谢恩。
这个时候若是抗旨,那岂不是立刻就死?领了旨,至少还能多活一阵子。等回了柳州,一个西凉公主也翻不出太大的浪。
若是个听话的,大不了将来被发现了,就让那公主假死,给她寻个情投意合的,公主下半生也不会太难过。若是个不老实的,那就送去庄子上,锦衣玉食地伺候着,不让她出去就成了。
反正,田梓落觉得,这世上没有什么比她和玄亲王一门的小命要紧。
一旁的岑少宁也正偷偷打量田梓落,这是岑少宁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玄亲王世子。这个玄亲王世子只怕是纵欲过度,瞧她刚才那几步路走得!
心中盘算着,成亲后,这个世子要是敢用强,他不介意当个“寡妇”,左右京城去柳州的路上,出点劫匪什么的,很正常。
两人心思各异,一同谢了恩。
上首的皇帝笑得慈爱,朝玄亲王和敏妃看了眼,道:“世子刚来那会儿,敏妃还在为世子的婚事忧心,朕瞧着世子与西凉九公主郎才女貌,十分登对,等太后生辰过后,玄亲王就先回去收拾收拾王府,准备迎公主进门吧。”
皇帝这话,也算是给足了西凉的面子,谁知道西凉使臣却站了出来,道:“皇上,我等来川夏已经有些时日了,如今西凉正是忙的时候,前两日我等就收到我皇催归期的信,然公主大婚未成,我们皇上也不放心,我们就厚着脸面,多求皇上一事,择日不如撞日,明日太后生辰,后日就将公主与世子的婚事办了吧?”
后日?这时间也太赶了吧?这哪里能准备出一个像样的婚礼?何况,皇宫上下还要忙着太后的生辰。
场上瞬间议论纷纷,连皇上都皱了眉头。
西凉使臣赶紧又道:“后日只是将公主迎入玄亲王府,意思到了就成,婚礼的话,不是会去柳州玄亲王的封地那边举办嘛,到时候,皇上再命司天监选个黄道吉日就成了。”
这意思是,后天先意思一番?将公主接去玄亲王府?
场中众人也惊呆了,田梓落看着大家的反应,才确定原来不是自己的问题,这儿又不是她之前那个时代,可以先同居,再办婚礼。
皇帝没有直接让人将公主一顶花轿送入玄亲王府,而是打算让西凉公主继续呆在驿站,等田梓落回柳州的时候,如娶亲那般娶走,也是在给西凉面子,没想到西凉人竟像是完全不明白一般,只忙着着急将公主送去王府。
还真的是“送”来个公主和亲。
难不成西凉和川夏的风俗不大一样?
田梓落看向西凉公主,却只看见公主毫无表情的脸,眼睛似乎也没了刚才跳舞时候的光彩。
皇帝看着玄亲王,问道:“不知玄亲王意下如何?”
玄亲王直言:“但凭皇上做主。”这种场合,他能说什么?
于是,直接按照西凉使臣的意思,将婚事这么定了下来。
这场宴会,田梓落也没了兴致,又看了两三个表演,在皇帝和太后先行离席后,田梓落与玄亲王借口要回府准备婚事,也告退了。
离开的时候,田梓落看了一眼西凉公主先前的位置,那里已经空了,不知道公主什么时候走的。
还未走出御花园,敏妃身边的宫女莺儿就叫住了田梓落,“世子,娘娘有话同您说,请您跟奴婢去那边的凉亭。”
因为天色已晚,玄亲王不方便一同过去,便道:“你去吧,我在宫门口等你。”
田梓落跟着莺儿来到那处凉亭,十四皇子也在,敏妃一见着田梓落就抹着眼泪站了起来,“落落,这可如何是好。都怪我那日跟皇上提了你被退婚的事情,皇上……”
十四皇子不知道母妃为何这幅模样,还朝田梓落无奈道:“梓落哥哥,你赶紧劝劝母妃,那可是西凉公主,西凉皇帝的同胞妹妹,还生得那般好看,怎么算都是梓落哥哥赚了……”
敏妃不等十四皇子说完,瞪了他一眼,道:“你一个小孩子知道什么啊。”
十四皇子嘀咕道:“刚才还说我如今大了,要怎么怎么的,这会儿又……”
敏妃一个眼刀过来,十四皇子立马举手投降,“行行行,母妃说得对。”
被十四皇子这么一搅合,田梓落的烦闷倒消散了不少,劝慰道:“姨母,没事,柳州离京城远着呢,玄亲王府的庄子也好几处,到时候我与公主常去庄子上,公主也就不会烦我了。”
因为十四皇子在,又是御花园这种地方,田梓落不好明说,不过敏妃显然听懂了田梓落的话,怔了怔,点头道:“你自己有打算就行。”说完又假模假式交待道:“成亲后要和公主好好过日子,切不可像往常那般到处胡来了。”
田梓落一一点头,便出了皇宫,与等在宫外的玄亲王一同上了马车。
玄亲王紧抿着唇,好半晌才道:“你有什么打算?”
“我瞧着公主挺美的,娶回去后我跟她好好过,若是她不乐意住王府,我就带她去庄子上住。”田梓落说得漫不经心。
玄亲王也知道马车上不方便说话,甚至京城都不方便说话,田梓落这态度,玄亲王也听懂了,愧疚地看向田梓落道:“是父王对不住你。”
田梓落这会儿也没心思再多说什么,道歉有用的话,她也不用一直背负“欺君之罪”了。父子两就这么一直坐到王府。
这一晚,田梓落失眠了,她想到自己穿越至今,一直兢兢业业各种布置,就是为了在身份暴露的时候,能给自己与王府众人多挣一线生机,本想娶个自己人,后来被孟将军横插一脚,定了孟朝云。
那时候玄亲王是想着这么大的祸是因和孟将军攀比引起的,孟将军既然自己非要嫁个姑娘,玄亲王就顺水推舟答应了,想着等婚后,若是暴露了,干脆让孟将军一家一起来头疼。到底是人家女儿一辈子的幸福,孟家要退婚,玄亲王和田梓落一口就答应了。
早知道会这样,婚事应该再拖个一年半载再退,至少不会被赐个公主了。
但想到孟朝云那性子,还有如今对田梓落的态度,若是没退掉,往后怕是也退不掉了,而且孟朝云那样的,田梓落想到这里,就忍不住哆嗦,还是西凉公主吧。再混蛋也不至于比孟朝云不靠谱。
哎!
想到那西凉使臣今日的态度,田梓落猜想,那公主只怕在西凉并不如传说中过得那般好。不受宠也挺好的,至少公主将来若是发现了什么,又不听话,她把公主圈到庄子上去的时候,不容易被西凉那边发现,这样玄亲王府也就能多一重保障了。
……
想了一夜,天明的时候田梓落才合眼。可今天是太后生辰,她作为嫡亲的孙子,自然不能去太迟。
云雀早早就来叫醒了田梓落,帮着他一通梳洗打扮。
田梓落昏昏沉沉上了马车,看到马车里同样一脸没睡好的玄亲王,咧嘴一笑:“父王也一夜未睡啊?”
玄亲王板着脸,“我怎么觉得你父王一夜未睡,你挺高兴呢?”
“确实高兴,谁叫您是罪魁祸首呢!”
田梓落这话一出,玄亲王立马泄气。
太后的寿宴很是热闹,比昨晚的中秋宴还热闹,人人都争着去献礼,吉祥话儿说得也各不相同。
原来大家比拼的不仅是寿礼的心思,还要乘机比比学问?
田梓落对这些本就兴致不大,加上明日就得成亲,便照着规矩给太后送了礼物,说了几句讨喜的话,就退去了玄亲王身边。
吃过宴席,皇帝和太后体谅玄亲王与田梓落,主动让这父子两先回府准备明日迎公主。
田梓落自然求之不得。
一夜未睡,又陪着累了半日,田梓落和玄亲王一回府就各自回屋睡觉了,迎公主的事情让管家全权配合内务府安排,他们父子两个才懒得管。
又不是真成亲不是。
等田梓落睡醒,天已经黑透了,她不知道这是什么时辰,怕太晚了,不忍心打扰云雀,便自己起身。
谁知道,云雀听到屋里响动,轻声叫了声“世子”就推门进来了。
田梓落抬头,便见云雀一脸笑地道:“世子,您恐怕不知道,如今外头好多人都在羡慕您呢!特别是先头取笑您被退婚的那些人。”
取笑她被退婚?“那个事情不是早就过去了吗?”孟朝云自己在外头说,她才是被退婚的,这阵子退婚这事,别人说起来也都是在说孟朝云了。
云雀笑得见牙不见眼的,“世子今天是没听见,内务府那些人在布置婚房的时候,都在说,如今就连宫中的娘娘们都在夸世子好福气,娶了公主那般的绝色美人。”
田梓落嘴角轻扯,娘娘们的夸赞也能信?只怕她们是高兴她田梓落将那般人间尤物娶去了柳州,省了美人进宫分了她们的宠吧?
见田梓落丝毫不为所动,云雀懂事的没再提,开始为田梓落准备吃食。
……
第二日一早,田梓落的新郎装刚收拾完毕,孟将军就带着儿子孟北川上门来了。
孟将军倒是丝毫没有因为女儿孟朝云的原因而与玄亲王生分,在王府里帮着玄亲王忙前忙后。
田梓落其实很好奇她爹和孟将军之间的友情的,即使是平常人家,这样订婚退婚的,两家都会生分吧?何况还是王爷和将军这样的人家。
虽然西凉那边说了,今日不过是简单的将公主接来王府,等到了柳州再办婚礼,但田梓落到底是皇上的亲侄子,又是皇上赐婚,迎娶和亲公主,前来道贺的人还真不少。
人家来都来了,虽然不开席,也得请人家进来坐一坐喝杯茶吧?
这会儿还真多亏了有孟将军父子帮忙。
孟北川陪着田梓落往驿站行去,等他们到驿站的时候,西凉公主早已收拾妥当。
西凉使臣们将公主的一应物品全部搬上玄亲王府的马车,等西凉公主进了玄亲王府布置出来的临时婚房后,他们连茶水都没喝,就着急去皇宫与皇帝告别离去了,只给公主留下一个贴身伺候的侍女。
田梓落瞧着,都替公主心疼。
本就不是正式的婚礼,上门祝贺的人喝了口茶便都告辞回去了。
宾客散去后,田梓落想到公主只带着一个侍女在这异国他乡,原本准备回屋补觉,到底不忍,转头去了给公主临时准备的小院。
田梓落到院中的时候,公主正坐在老槐树下的石凳上,脸色凝重地盯着自己的脚下。
见田梓落进来,扮作公主的岑少宁只给了她一个眼神,又冷着脸继续盯着脚下。
田梓落走过去,看了眼岑少宁盯着的地面,没什么特别啊,连只蚂蚁都没有。便在一旁的凳子坐下,“这处小院,公主可还满意?”
岑少宁看都没看田梓落一眼,毫无感情道:“嗯!”
田梓落伸着脖子凑近了些岑少宁,在岑少宁差点动手前,道:“公主,中秋宴那日,你可不是这么对我的,怎么,这还没成亲呢,你不会是这两日又看上了别人,后悔嫁给我了吧?”
这几日看上了别人?
想到这些话原本是要说给九皇妹岑雪儿听的,岑少宁瞬间火大,袖中的拳头硬了,冷冷地看向田梓落,“是又如何?”
田梓落显然没想到公主会这么回答,再被这冰凉的眼神一盯,鸡皮疙瘩了起了,摸了摸鼻子,朝屋中忙碌的侍女道:“给公主取个棉垫子坐着,这会儿天凉,小心公主别着凉了。”
听到田梓落还知道关心公主,岑少宁握紧的拳头这才松了些,双眼的冰寒也消散了许多,抬眼打量起这个本可能是他妹夫的玄亲王世子。
岑少宁只觉得,这小子长得倒是清秀,就是个头嘛,跟他妹妹差不多,想想,主要是因为自家皇妹个子太高,想着想着,想到九皇妹花一般的年纪却因为他们兄弟间皇位的争夺而丧命,岑少宁忍不住眼眶微红。
田梓落接过侍女递来的棉垫子,转头就看见公主红了眼,公主本就生得格外好看,娇而不媚,如今这幅模样,田梓落都忍不住心疼了一把,忙道:“你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岑少宁这才藏了情绪,暗自警告自己,外人面前怎可表露多余情绪!
田梓落又温声道:“你是想家了吧?没事,柳州与西凉不是特别远,等我们回了柳州安顿下来,你什么时候若是想回西凉,也挺方便的。”
回西凉?
岑少宁很是意外地看向田梓落,这个玄亲王世子莫不是忘记了他和亲公主的身份?竟然说出这样的话?
但想到,若此刻在这里的是妹妹岑雪儿,听到世子这样的话,一定很开心。
岑少宁周身冷凝的气息散了不少,敷衍道:“多谢世子。”
感受到对方情绪的变化,田梓落忙将棉垫子铺在石凳上,“公主先坐这里来,别着凉了。我刚才说的话是真的,到时候你若是想回西凉,我可以帮你想办法的。”
岑少宁见田梓落挺会关心人,想着之后还得与她相处挺长时间,关系太僵也不方便,便依言挪到一旁那个铺了棉垫子的石凳坐下,虽然他并不觉得坐在石凳上凉,“谢谢。”
田梓落觉得美人似乎又变回中秋宴那日那个娇柔小美娘,心下也是一松,刚才美人冷着脸盯着她的样子真的太可怕了。
“咱们就快成亲了,我叫田梓落,父王和母后都喜欢唤我落落,公主日后也可以这么唤我。”我可是把你当家人了,以后你发现了什么秘密,也希望你能像我的家人一般紧紧捂住,不然大家都过不好,田梓落这般想着。
岑少宁听到这话,愣了愣,落落?这是男子的称呼吗?也不嫌害臊?
再看田梓落的时候,越发觉得这人秀气是秀气,但好像缺少点男子气概,嘴上却应了声,“我叫岑雪儿。”他报出了九皇妹的名字。
玄亲王一家本就是因太后生辰来京城的,如今太后的生辰已过,田梓落也接了公主,接着就该回柳州完婚了。
玄亲王去宫中拜别太后与皇帝,按照之前说好的,先回柳州,将王府布置一番。
田梓落则与公主后两日出发,收拾宫中这些时日陆陆续续的赏赐。
田梓落:我最多也就想着关你一辈子,你居然想我的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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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