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妃娘娘说世子爷穿红色特别好看,特意求了皇上,让内务府用最好的料子给世子爷赶制出了这身新衣裳,让世子爷中秋宴穿,也图个喜庆。敏妃娘娘知道世子喜欢花生,娘娘说,世子要是想感谢她,下次进宫就亲自给娘娘带一包街头的炒花生,若是没有,煮花生也成。”
田梓落一听就明白了敏妃给她传达的意思,那就是西凉的那位公主讨厌红色,还讨厌花生,让她进宫的时候穿这身红衣裳,再带些花生。
不过,这花生她有些不明白,花生又没有异味,宫中也不是没有,还非得她随身带着?
田梓落有心想去问问敏妃,可她一个“外男”,想去后宫可不是那么容易。只能按捺着心思,等着中秋宴了。
田梓落已经想好了,那天她早点进宫,拜见完皇帝就去见见姨母敏妃,好好问问这个花生是什么意思。
田梓落抖开敏妃送来的衣裳,是一身大红色的锦袍。衣裳倒是中规中矩,不过那袖口和领口的绣花让田梓落觉得有些好笑,她是第一次见有人在袖口和领口处绣花生的。田梓落都不知道敏妃是怎么和内务府交待,让人在领口和袖口绣满花生的。
这更加坚定了田梓落要早点进宫的决心。
可那是皇宫啊,还是皇帝的后宫,哪是田梓落一个世子想进就进的。去递个牌子也不是不可以,但田梓落心虚,她作为皇帝唯一的嫡亲侄儿,这番进京已经够惹人注意了,不然那些后妃也不可能将她的过往打听得那么清楚。这段时间又因为躲着孟朝云,还不知道后宫那些无聊的女人们在背后怎么编排她,田梓落不想再在进宫这事情是徒增话柄,一边静等着敏妃和皇帝的召见,一边也自己寻找着合适的由头,“不得不”进宫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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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亲王妃自从生下田梓落,因生产当天被吓,没多久又奔波去了封地,身子便不大好,后来虽然调理得差不多了,依旧对外宣称身子虚弱,这一趟回京,王妃并没有一起来。没有玄亲王妃的管束,于是,这些天,玄亲王天天出去潇洒,不是去尝京中新品,就是去听小曲。每天总能带回来很多小道消息。
田梓落每天为了避开孟朝云,也常去一些不起眼的酒楼之类,父子两拼拼凑凑,知道了不少消息。
比如“孟将军被弹劾了。”
起因竟然是孟朝云在街头追打户部尚书家的小公子。
就是田梓落来京城第二天,看见孟朝云追的那个小公子。
田梓落父子俩觉得,朝中之人和她们真的不一样,依着她们父子,被打当天就得把场子找回来了,哪里会等这十天半个月的。
再比如“孟朝云被禁足了。”
这可真是天大的好消息!
田梓落也可以招摇过市了!
离中秋不过三两天的时间了,田梓落这些日子为了避开孟朝云,每天低调得根本不像她玄亲王世子的平时风格了。
田梓落想着中秋打算穿红色,干脆今天就穿身红色,坐实了自己喜欢红色,省得被西凉公主惦记上。
田梓落抖了抖衣摆,只可惜这身衣裳没有绣满花生。
小丫鬟云雀一边帮田梓落整理衣裳,一边夸赞道:“世子这么一打扮,比那新郎官还俊。”
云雀是田梓落身边唯二知道她是女儿身的人。
田梓落调笑道:“你还看过人家新郎官?要不要干脆让你家世子爷当你新郎官得了?”
虽然知道田梓落的身份,可被一身男装的世子这么调笑,云雀还是忍不住脸色微红,不满道:“世子!”说完立刻想到田梓落如今的处境,正了脸色道:“世子,要不您收了奴婢当通房侍妾什么的?”
田梓落一愣,这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左右她宠身边丫鬟的事情,阳城人都知道。既然阳城人都知道,就后宫那些人那个打探消息的本事,肯定也都知道了。
不过,宠归宠,若真的收了云雀,那万一她暴露,云雀就必死无疑了。虽然现在这情况,云雀她们也不一定能逃脱,可那不是还有一线生机嘛。
田梓落只微微一思考,就拒绝了,“不行,过几年你还得嫁人呢。”她若收了云雀,云雀这辈子都逃不开了。
云雀还想再说,被田梓落抢先道:“行啦,别天天琢磨着想当世子妃了,今天带你出去好好玩一天。”
说完,朝云雀抛了一记媚眼。不能收房,她还是可以在京城坐实她宠丫鬟的名声的。
云雀显然也明白了田梓落的打算,她倒是不怕被牵连,她本来就没打算逃开,若不是因为有王妃,她早就死在街头了,若不是因为在世子身边,她哪里能有如今的生活?她的一应用度,是很多官宦人家的小姐都比不过的。
她穿的衣裳是世子买的最新款的阳城新衣,头饰也是。
云雀知道田梓落主意正,她也不再多说,听话地跟上,一起去了京中最繁华的街道。
因着孟朝云闹那一场,竟也有人能认得田梓落这个玄亲王世子了。
田梓落刚下马车,就被人认了出来。虽然她的马车还是之前那辆没有王府标记的马车,到底因为孟朝云,这辆马车被人记住了。
“瞧,那是玄亲王府的马车,下来那人就是玄亲王世子。”
“啊,那就是玄亲王世子啊,瞧着长得还真俊俏,孟家千金就是见了世子后,所以后悔退亲了吧?”
“什么后悔退亲啊,后悔也是后悔答应退亲,难道你还不知道,那门婚事,是玄亲王府退的,孟家是被退婚的。”
……
云雀有些得意地在田梓落耳边嘀咕道:“咱们总算掰回一局了。”
田梓落苦笑,什么掰回一局啊,那明明是孟朝云主动挡刀的。
察觉到有不容忽视的目光打量自己,田梓落凭着感觉看过去,只来得及看见对面一家茶楼正落下的木窗。
田梓落皱眉,刚才的感觉太奇怪了,她像是被猎人盯上的猎物一般。
拉过云雀说出心中的疑惑,云雀很懂事地没有立刻看向那个方向,反而靠进田梓落的臂弯,站在刚好挡住那扇窗口方向,一脸娇笑的模样,嘴里却说着正经话,“世子爷,不会是刺客吧?”
田梓落撇撇嘴,“哪个刺客闲着了,来京城追杀我一个闲散世子?”
“难不成是那西凉的和亲公主?”云雀做出捂嘴偷笑的娇羞模样,更是压低了声音。
田梓落拧眉,不会吧?但还真说不准,柳州往西就是幽州,再往西过了衡水就是西凉,幽州毕竟是边界,皇帝不可能让西凉的公主去幽州,这万一,与幽州来个里应外合,幽州恐怕就要划进西凉的版图中了,这么一来,西凉公主若是不想太远嫁,柳州确实是她最好的选择。
可田梓落哪里敢娶西凉公主,她的身份若是暴露,她纵是再多几个马甲,也不够她亡命天涯的。
这么一想,田梓落鸡皮疙瘩都吓出来了,赶紧顺势搂了搂云雀,还当众轻抚了一把云雀的脸颊,一副轻佻的模样,道:“只能委屈一下你了,反正你将来嫁人也不会嫁京中人士。”
云雀连当侍妾都愿意,配合田梓落在这人生地不熟的京城“荒淫”一把,根本没放在心上。
田梓落不敢在那里久呆,搂着云雀在附近随意逛了脂粉铺子和首饰铺子,大买特买一通,绕着路离开了那处街头。
很快,京中就传出了“玄亲王世子宠丫头”的流言。
甚至后面还传出,“玄亲王世子庶出的孩子都有好几个”的流言。
于是,田梓落被皇帝召见了,与姨母敏妃碰头的机会直接送上门来。
皇帝将田梓落叫去了御书房,等田梓落进去的时候,他却只顾忙着批阅奏折,让田梓落坐着先喝茶。
田梓落的茶水都续了不下五次了,皇帝还没有抬头,她也不敢催。
此刻的田梓落也不知道皇帝叫她进宫所谓何事,心中有些慌,毕竟“女世子”这事,她心虚着。虽然知道皇帝这么叫她来,不大可能是因为那事,却依旧不影响她心虚地恐慌。
这会儿她也不敢再喝茶了,不然如个厕她可能就暴露了。
眼看着皇帝还没有停下的意思,田梓落在圈椅上挪了挪身子,轻咳一声,见皇帝抬头瞟向她,田梓落赶紧告罪道:“皇伯父赎罪,侄儿有些坐不住了,您要是现在没空,侄儿先去姨母那儿等着?”
皇帝见田梓落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合上手里的奏折,“你倒是比朕预估的坐得久些。”说完也不等田梓落回答,接着道:“知道为什么叫你来宫中吗?”
田梓落老实又谦虚道:“侄儿愚钝。”
皇帝也不再拐弯抹角,估计真的还有很多奏折要批,直言道:“你在阳城真的有好几房外室?”
田梓落差点没被自己口水呛死,“皇伯父,您这都听谁说的啊?”这下子,田梓落也确定了皇帝叫她来问话的原因了,没想到这流言已经传成这样了。
“你先回答朕,到底有没有。”
“皇伯父,这个真没有,您知道,我爹管我管得特别严……”
“你爹?管你?那叫管得严?”皇帝像是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脸笑不活了的样子,“你爹对你要是也叫管得严,这天下怕是没有不管孩子的爹了。”谁还不知道,玄亲王只得这么一个儿子,玄亲王对王妃和儿子护得跟眼珠子似的,只怕田梓落要月亮,玄亲王会问她要不要顺便将星星也弄几颗下来?
田梓落看着表情丰富的皇帝,很不习惯。作为一国之君,不是应该喜怒不形于色的吗?前几次,皇帝的表情也都是淡淡的,所有情绪都不达眼底,瞧不太真切的样子,这次竟然……
田梓落还没想到恰当的形容词,皇帝又开口了,“朕也问过你爹了,他却只跳脚,说没有那事,可那模样,朕怎么觉得他好像挺希望有那事呢?”
田梓落真想大声说:玄亲王当然希望那是真的了。
皇帝缓和了态度,叹息道:“朕也知道,你爹子嗣单薄,朕叫你来,也不是要训斥你的,如果那事是真的,你也不用在乎孩子母亲的身份的,不管怎么样,都是咱们田家的血脉,断没有流落在外的……”
“皇伯父,真没有!”
……
好一阵掰扯,皇帝才半信半疑打消顾虑,朝田梓落挥手,“你姨母想见见你,回去前,先去一趟你姨母那边。”
田梓落终于得救,她想不明白,这么简单的事情,皇帝派人去查一番不就知道了,还用这么辛苦盘问她?皇帝手中的情报系统难道还能差了?总不能真的是对他们玄亲王府信任到没人盯梢的地步吧?反正她不太信。
敏妃知道田梓落进宫,早早就准备好了。
敏妃因为知道皇帝找田梓落的原因,倒是毫不担心,见田梓落过来,便笑道:“怎么了?被训斥了?你同姨母说说,你在阳城到底藏了多少外室,养了多少外室子?”
田梓落接过宫女递来的茶水,“姨母,您就别打趣我了。”说完正色道:“我有正事同姨母说。”
敏妃会意,挥退了伺候的宫女和嬷嬷,还是和上次一样,由敏妃的贴身宫女莺儿守在门口。
毕竟是后宫,田梓落不适合呆太久,直言问道:“姨母,那大红色和花生是怎么回事?”
敏妃看了眼外面的院子,低声简单说了起来。
原来是敏妃使了银子,派人跟去过驿馆的宫人们打听了西凉公主的的情况。
好几次,宫人都只能远远地瞧上一眼西凉公主,总算有一次遇上点不寻常。
那日,宫人们照例去给西凉公主送些食材之类的日常用品,却远远地看见公主的贴身侍女正让人往外扔东西,还很不满地教训道:“哪个不长眼的往公主面前送大红披风?不知道公主看见大红色就眼晕吗?”
不过在看见川夏的宫人的时候,西凉公主的贴身侍女立马扬起笑脸,一个眼神,那些西凉的侍女嬷嬷们赶紧收了东西离开了。
“那花生呢?”
“这个更厉害了,听说那西凉公主碰不得花生,一碰花生就浑身起疹子,前段时间,因为侍女疏忽,那公主差点没命,还来宫中求了皇帝派了好几个太医,才算是捡回一条命。”敏妃朝外面的小院看了一眼,说得很得意。
她原本还愁打听不到多少消息,没想到那西凉公主竟然自己送消息来了。
田梓落听完,问道:“西凉公主碰不得花生这事,皇宫里的人都知道吗?”
敏妃瞥了田梓落一眼道:“你当你姨母是傻子吗?若是人人都知道那公主碰不得花生,我还能给你弄那绣满花生的红衣裳?”
田梓落点点头,这倒也是,“那花生那事,姨母怎么知道的?”
“是莺儿听说的,公主求医的事情,宫中人都知道,却没人知道公主具体是什么病,莺儿在去太医院给我领咳嗽药的时候无意间听见钟太医的弟子跟钟太医请教,师徒两人提了公主的病。”
这可真是天意啊!
田梓落十分满意。
“姨母,衣服上绣那么多花生,会不会太打眼了?”田梓落有些不放心地问道。
“所以才让你这段时间随身带着花生,没事就吃几粒,怎么也得做出很喜欢吃花生的样子,反正京中众人又不知道你平常的习惯。”
田梓落这才明白,原来带点花生,是这个意思。
“对了,这两天,涵儿就要回来了,这些年你们兄弟俩都还没见过,正好这次相互见个面,省得哪天在外头见到了,还互相不认识。”敏妃说这话的时候满眼的高兴。
“真的?太好了,总算是能见到涵弟了。”田梓落也真心高兴。
敏妃笑着说道:“我求了皇上,让中秋宴那日,把你们兄弟两位置安排在一起,你们两个既是表兄弟,也是堂兄弟,算起来,也是亲兄弟了,皇上立刻就答应了。”
川夏的十四皇子——田谚涵,是敏妃的儿子,因身子不大好,敏妃求了皇帝,让他从小习武,十岁后,更是直接跟着师父在东边云游。
田梓落知道,敏妃这么做,其实是担心田梓落的事情暴露后,牵连到舒太傅一家,敏妃的娘家倒了,十四皇子就没了外家,年幼的十四在皇宫中怕是难以生存。倒是没想到,这些年田梓落不但没有暴露,反而活得越加鲜活。连带她儿子如今在外游荡,也得了田梓落的不少方便。
十四皇子和田梓落偶有书信往来,两人其实也不算太陌生,只不过,
两人一个在东,一个在西,竟成了未曾谋面的老熟人。
这几年十四皇子虽然身子大好,因着如今京中各皇子势力纷争,敏妃和十四皇子不想卷进来,干脆继续让十四皇子在外头闯荡。
又说了会儿话,田梓落便心满意足地离开了皇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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驿站那头,侍女正不确定地问道:“公主真的打算嫁给玄亲王世子?”
帘子那头端坐着的人只低低应了一声“嗯。”
“川夏的皇帝真的会赐婚?他不怕玄亲王乘机与西凉联手吗?”侍女显然不放心。
“嗯”帘子那头的人依旧只回了一个字。
侍女还要说什么,却被里头冷冷的声音打断,“你的话太多了。”
侍女立马弓了身子道:“奴婢知罪。”说完老实地退了出去,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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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