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云暗几重 第74章 七十四章

端王遇刺身亡的消息元曦早在出事第二日就在给皇帝的密信里回禀了，不过正式的奏折晚上几天，皇帝在早朝时提起此事仍然是悲痛不已，甚至咳出了血，当即传令永宁长公主全权负责此事追查，必要将真凶查出。

众臣这才知道，原来一直称病未出的永宁长公主，早已经到了晋州，据说是奉了皇帝的密旨。

难免有人心里嘀咕，好端端的，永宁长公主和端王都到了晋州，端王还在晋州被刺杀遇害了，看来这晋州的水很深啊。

后宫里的贤妃听到这个消息，当即晕了过去，醒来后也昏昏沉沉，眼泪流了又干干了又流，双眼已经肿得不成样子，慧珠在一旁苦劝着，又搬出幕后真凶还未找到，才重新唤起了贤妃的斗志。

没错，好端端的，如瑾怎么会遇刺？是谁这么想害她的孩子？

她顾不得仪容端正，顶着苍白憔悴的脸一路直接哭到了皇帝寝宫，求皇帝做主。

皇帝怜她丧子之痛，亲自将人扶起好生安慰了一番，又承诺必会追查到底，给她一个交代，才将人劝走。

贤妃见好就收，顺着皇帝的台阶下了，回到自己宫中后就立刻吩咐人往家中递了信。

傍晚，威宁侯夫人就进了宫，皇帝特许她这几日入宫陪伴贤妃。

昭华宫已经挂上了缟素，贤妃强打着精神见了威宁侯夫人，她使人送信回家，就是让哥哥替她查一查此事，陛下虽然答应会查出真凶，但她还是更相信自家人。

毕竟她心中隐隐有猜测，整个大魏，想杀如瑾的人还有几个？

威宁侯夫人正是来给她送消息的，本来杜氏被废后，太子被削去左膀右臂，对他们来说便是个大好时机。

同样为皇子，端王素有才名，比之太子更多了仁心，威宁侯兄弟近来也频频活动，已经说动了不少朝臣。

毕竟有眼力见的都看得出，太子无明主之相。

可谁能想到端王不过是出一趟京，人就死了。

不止贤妃接受不了，他们也同样接受不了。

一接到消息，威宁侯就同两个弟弟在书房商议了很久，还暗地里派了不少人出去。

他们不在晋州，也不知端王遇刺时的情形，要查清真凶无异于大海捞针。

但若缩小凶手范围，嫌疑最大的除了太子不作他想。

幸而他们在京中也养着一批探子，虽进不了东宫，打听些动向还是不难的。

果不其然，据探子回报，太子府上前段时日有生人出入，虽然不知身份，但其中有人说话正带着晋州口音。

这对贤妃来说简直是明证！

太子必然是注意到了威宁侯府近来的动作，他向来心胸狭隘，连延平郡王都容不下，怎么可能放任端王威胁他的地位？

贤妃抓着桌沿的手死死掐住，紧咬着牙，额头上隐隐可见青筋。

她好恨，她好恨！

太子，元玟，你竟敢——

威宁侯夫人扶住她的肩，温声劝解，自己也忍不住悲从中来。

为着遇刺的外甥，也为整个威宁侯府的前程。

太子如此心狠手辣，会放过他们吗？

贤妃猛地转头盯着威宁侯夫人：“哥哥是什么意思？不会要让我就这么算了吧？”

威宁侯夫人被她这眼神看得一惊，她向来有些怕这个小姑子，忙道：“自是不能，侯爷如何不知道娘娘的心思，如瑾也是他的亲外甥啊，只是我们手上并无实证，闹到陛下面前也没用。”

“要什么实证？除了元玟还能有谁？还能有谁把我儿当成眼中钉？”

“侯爷的意思是，这个仇我们必然要报，但只能从别处下手。”

贤妃慢慢冷静了些，听出意思：“哥哥已经有了主意？”

威宁侯夫人点点头，轻声说：“太子忌惮延平郡王，又苦于对付不了他，延平郡王在边关一战成名，手上有了兵又有了声望，太子肯定如坐针毡，他此时最缺的就是武将。朝中武将，一半都和封大将军有旧，他不敢用，上次援兵的事他又狠狠得罪了定国公——”

贤妃皱眉，眼看又要发怒：“哥哥不会要帮太子罢？太子难不成会相信他？就不怕我们报复？”

威宁侯夫人按住贤妃的手：“娘娘莫急，且听我说，太子费心将如瑾引到晋州再派人刺杀，显然是为了撇清自己身上的嫌疑，他自以为天衣无缝，除了如瑾，我们威宁侯府就只能接受他的招揽，侯爷推测，三日之内，太子必会去见他。”

贤妃冷笑：“好歹毒的心思，他倒真有这个脸上门。”她不是蠢人，已经明白了威宁侯的打算。

元玟别无倚仗，又自以为威宁侯府对他所为一无所知，这时候只要稍加施恩，他们就会乖乖俯首帖耳。

威宁侯的长子，正是现如今的禁军统领，威宁侯本人也领着盛京三大营之一，重要性不言而喻。

“费尽心思做这样的局，我就不信他收揽了禁军会什么都不做。”

威宁侯料得不错，第二日早朝之后，元玟就特意留住了他，请他去东宫说话。

先是好一番假惺惺的问候，谈到端王则惋惜伤心，说起刺杀端王之人时更是气愤非常，仿佛恨不得亲手将凶手凌迟，好一番做戏。

威宁侯也配合着，惶恐不安地接受了来自太子殿下的关怀，又故意在言语中流露了些许忐忑，果然元玟很快便连连安抚，甚至连二弟的母家就是我的母家这种话都说了出来。

把威宁侯感动得当场投诚，眼含热泪，诚挚地朝元玟行礼，口中道：“多谢殿下赏识，老臣与妹妹向来亲厚，说句大不敬的话，老臣是一直将端王殿下当成亲子看待啊，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我那妹妹，还不知该如何肝肠寸断，若殿下真能助我们找出害死端王的人，老臣必定为殿下肝脑涂地，以报殿下大恩。”

太子亲自俯身将人扶起，拍着威宁侯的手，已经改口叫上了“舅舅”。

“舅舅放心，如瑾与孤是手足兄弟，他无端被害，孤自然不能坐视不理。”他说着话头一转，“父皇将此事交给永宁来办，其实也是不妥。”

“哦？太子殿下的意思是？”

“如瑾性子疏懒，又不在朝，说起来也不会有什么仇家，反倒是永宁——

树敌颇多，可他们二人同在晋州，为何遇刺的是如瑾，而不是永宁呢？”

他看着威宁侯，目光似有深意。

威宁侯如何不明白他的意思，心中讥笑，太子不仅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还想把脏水往永宁长公主身上泼，这是想要借刀杀人啊。

“这——老臣也不知，许是二人都遇了刺，只是公主身边高手众多，刺客未能得手，端王向来孤身一人，连小厮都不爱带，这才遭此横祸罢。”

见威宁侯不上套，元玟笑意冷了冷，但想到威宁侯所代表的禁军和西山大营，那点冷意很快被隐藏干净。

“孤也只是随口一提，就怕永宁查不出个所以然来，辜负了父皇的期望，孤还是亲自再派些人去一趟晋州罢，也算是尽一份心。”

威宁侯自然满口感激：“多谢太子殿下。”

元玟特意吩咐人备了轿子送威宁侯回府，威远侯又是一番致谢，二人在东宫门口相谈甚欢的一幕落入许多人眼里，都猜测着威宁侯这是刚失了端王，转头就搭上了太子。

回到府中，威宁侯又将两个弟弟叫进了书房。

“太子如此针对永宁长公主，必然是为了打压延平郡王。”

齐二爷道：“只是延平郡王不在京中，长公主也尚未回京，太子也只能徐徐图之，若能借我们的手去对付长公主自然最好，若是不成，他也能将祸水引到别处。”

齐三爷一拍桌子：“那我们要等到什么时候？皇上身子眼看一日差过一日，若再等下去，太子登基，那——”

他的话没说话，但几人都明白。

太子和威宁侯府已经结仇，现在他们还有用，一旦太子登基，以他的性子，必然会过河拆桥，那时威宁侯府能保几时安宁就不好说了。

威宁侯虎目微沉，紧皱着眉。他并不擅长这些心机谋略，于是将目光投到齐二爷身上，道：“二弟可有什么好法子？”

齐二爷不比兄长习武，他身体瘦弱，面颊修长，只一双眼中隐隐可见深沉，他看了看自家大哥，道：“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先下手为强，太子不动，我们就逼他动，为他备好一条死路，让他——有去无回。”

威宁侯能查到的消息，元曦自然也能查到，但和威宁侯切入点不同，她的人查到了晋州长史的头上。

这个晋州长史光从履历上看没什么问题，但他夫人的娘家侄女儿，是东宫的一名太子嫔，位份不高，但一直很得太子的宠爱，哪怕与太子妃婚期将近，也没有冷落。

而先前皎月信中所说温谨之暗中接触的人，正是这个晋州司马蒋宇成。

高琨这个晋州知州上任不过四年，倒算是兢兢业业，司马虽为知州下属，却有分权制衡之意，不过同在一处为官，若无什么深仇大恨，都不会闹得太难看，各司其职便是。

可据青衣卫查到的消息来看，高琨和蒋宇成关系很不合，甚至已经闹到了明面上。

“盯住这个蒋宇成，他应当就是太子和前隋余孽之前的联系。查仔细了，一丝一毫都不能放过。”

“是。”

正吩咐着，忙得几日不见人影的杜寒烟突然回了驿馆，元曦一早听了青五的回报，但青五赶着回古家，也未细说，她有心问问赵蔚的事，听见动静便走了出去，与刚进门的杜寒烟正好撞上，只见短短几日，杜寒烟这段时日被消磨的那股子锐气仿佛又回来了，满眼兴奋，甚至顾不得之前对元曦的别扭态度，匆匆行了个礼，道：“殿下，猜猜我查到了什么？”

元曦敏锐地察觉到杜寒烟身上似乎有些什么东西变了，她唇边露出些笑意，有些欣慰。

“我正为蒋宇成苦恼，你就及时来给我送好消息了？”

“殿下怎么知道？”她顿了顿，恍然道，“啊，青五。”

说到此，她方才的兴奋劲消了不少，愧疚请罪道：“此事是寒烟行事不周，才连累青六受了重伤，还请殿下责罚。”

“就当给你个警醒罢，下次行事再稳妥些，不仅是为了你自己，也是为了你的同僚。”见她愧意难消，元曦便道；“在青六伤势彻底痊愈之前，你的俸禄都归他了，可有异议？”

“没有，多谢殿下。”杜寒烟松了口气，若元曦真不罚她，她都不知该怎么见青六与青衣卫众人了。

“进来同我说说具体情况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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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七十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