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西山脚,曲苇见到了一个六角小亭子,亭下是一方水潭,一个老人披着蓑衣正在垂钓。
王含秋三步并作两步跃上小亭,对老人兴奋的说道:“曲师妹来了,你快过来啊,快拜见师父。”她向曲苇招招手。
曲苇忐忑不安的来到老人身边,小声问候道:“李师父好。”
李守仁专心盯着潭面,并没有看她一眼,只是问道:“师姐给你的书可曾看了?”
曲苇大惊,嗫嚅道:“略微看过。”
李守仁转过身来,曲苇只见一个满面皱纹,须发皆白的老学究,正瞪着微凸的眼睛问道:“略微是多少?”
在旁边昏黄的光线映衬下,这张脸显得尤为可怖,曲苇一时间呆住了,不知如何作答。
王含秋见状赶紧打圆场道:“师父,曲师妹还小,很多字还不认得,没关系啊,我慢慢讲给她听。”
李守仁冷哼一声道:“这经书,莫说她认不得字的,就说你们这些认得字的也不见的能体悟多少,你凭什么保证她能赶上进度。”
曲苇没想到王含秋这时满脸不屑的瞧着他,打趣道:“我说叫你一声师父你还蹬鼻子上脸了是吧,你一个穷教书的,学问还没我大,在这扯什么风头呢?!”
李守仁这下气的非同小可,一把甩下鱼竿,脸都白了,喝问道:“你这丫头片子懂不懂尊师重道,先时是我管教太松泛了些,我今天就下山告诉张真人,让你们这几个好好吃些苦头。”
王含秋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道:“你就会告些破状,我们姐妹几个反正过的也不是啥好日子,你尽管告,我可告诉你呢,这位曲师妹可是张真人的弟子,你要真的管教,还轮不到你呢!”
曲苇这时早已呆若木鸡,她搞不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况,怎么王含秋对这位李师父这么不放在眼里,既不放在眼里,又为何要半夜带她来见他。
她拽拽王含秋的衣角,询问似的看着她,王含秋并没理睬,只是自顾自的对着李守仁冷嘲热讽,李守仁知道她今晚故意来挑事,也不理她了,仍旧拿回鱼竿垂钓。
王含秋大声吆喝道:“李老头啊,我可告诉你了,这是我的曲师妹,你以后啊休要对她啰里八嗦的,不然啊,我把你那宝贝鱼竿都给掰折喽。”
李守仁双手微颤,握紧了鱼竿,似乎真的害怕她把自己鱼竿给掰折,回了句:“老夫来这么些年也算是恪尽职守,你们这些姑娘何故为难老夫。”
“就凭你那股子穷酸气,作样子给谁看呢,我今天尊敬点叫你一声师父,你还弄不清楚自己几斤几两了吗?快点跟我曲师妹道歉!”
李守仁气的鼻子直抖,声音发颤的说道:“曲姑娘年龄尚小,老夫这么大年纪了于情于礼也不合适吧。”
王含秋喝到:“你还为老不尊是不是,快赔礼道歉!”
她一脚踢在李守仁坐着的小凳上,李守仁条件反射似的弹起来,快速弯腰曲背说了句:“曲姑娘抱歉。”说完便举着鱼竿有多快跑多快的向元清宫方向奔去。
曲苇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疑惑的问道:“王师姐这是什么缘故,赤瑕山的女道士都这么不尊敬师长吗?”
王含秋打了个哈哈,笑道:“他是哪门子师长,就是个冒牌货。”
曲苇更疑惑了,道:“师父还有冒牌的吗?”
“怎么没有,真正的李守仁就像个散仙一样,每每给我们布置完功课就云游四海去了,这个老头就是村子里一个穷教书的,被李守仁请来督导我们功课的。”
曲苇噗嗤一下笑了出来,问道:“他们是长得很像吗?”
王含秋敲了一下她的脑袋瓜,道:“当然像了,我刚来时就是他教我,三天两头骂个不停,等真正的李守仁到了,那才叫仙风道骨呢,人家温和多了。”
曲苇期盼的问道:“那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到真正的师父呢?”
王含秋温和的看着她,道:“你这么想练功啊,说不准他哪天回来,也许明天就回来了,也许明年都回不来哦。”
曲苇有些落寞道:“那我功课不是会很差劲。”
王含秋怒道:“怎么可能,李老头虽然不靠谱,但会按时送来功课,你每日只需按时修习就可以了,等李守仁回来了,他再稍加指点,进步可大了。”
“再说有我在你身边,怎么可能学不好。”王含秋握住了她的手,“今天呢,就是给那老头一个下马威,让他以后别对你摆架子,我们几个会永远罩着你的。”
曲苇不知不觉湿了眼眶,道:“王师姐,你们对我真好,比我娘还好。”
曲苇一提到娘,王含秋不由得想到已经逝去的娘亲,眼圈不由得红了,道:“傻丫头,怎么可能比亲娘还好呢,那可是世上对你最用心的人。”
王含秋这一讲,曲苇就哇的一声哭了,边哭边说养母的不是,找不到亲娘的艰辛。
被曲苇这一渲染,王含秋也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了,抹着眼泪讲起已经去世的娘生前对她有多么好,新来的后娘怎样给她使绊子。
黑夜里,狂风呜呜的刮着,树林被吹得东倒西歪,时不时野兽的吼叫让一切显得更加凄厉,两个姑娘越发觉得同病相怜,抱作一团哭成了泪人。
“大半夜跟两个女鬼一样哭哭啼啼的,要吓死谁啊!”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声音冷不妨响起,把两人吓了一跳。
借着微弱的烛光,曲苇隐约看到是一个小道士,正怒气冲冲的看着她俩。
王含秋没好气的说:“你才吓死人了好吗,我们哭我们的,关你什么事。”
小道士一听火气更大了,道:“怎么不关我事啊,我在山间夜巡,先是一老头鬼鬼祟祟的往元清宫跑,问了腰牌什么都没有,好不容易盘问清楚了,你俩在这阴惨惨的哭,我还以为世上真有女鬼来索命来了。”
曲苇好奇道:“赤瑕山还要夜巡啊。”
“当然要,你当深山老林里就没有贼子惦记了吗?”小道士点燃了手上的火把,是一个清秀的少年,约莫跟王含秋差不多大。
小道士看她俩生的貌美,态度又好了许多,笑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王师姐啊,你我也认得,是曲师妹对不对,我叫高安,是从……”
“管你是谁?!”王含秋不想搭理他,左手提了灯笼,右手拉着曲苇就向山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