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迟又赖了二十多分钟的床,收到纪惊蛰短信,叫蔚迟顺路把书架上的资料捎过去,晚一点他去拿。
酿酒学的新教学楼在学校很偏僻的一个角落,离宿舍楼相当远,而蔚迟的生物实验楼恰好在两者中间。纪惊蛰还没有胆子叫蔚迟直接给他送过去,只让蔚迟带到生物楼去。
蔚迟今天的课题进程完成得挺早,培养皿里的反应大概要48小时后才能观测到,他看了看时间,还不到十一点,决定发发善心,亲自给纪惊蛰送过去。
他给纪惊蛰发了消息,想扫个共享单车,但不知道是今天风大还是怎么的,网络非常不稳定,老连不上,他最后还是找了辆没锁的车骑过去的。
酿酒学的教学区是由一栋老校区红砖房改造来的,离主教学楼非常遥远,之前长时间荒废。过去唯一的道路是一条长长的林荫道,就这条道单靠脚走得走上二十多分钟。
盛春时节,杨絮飞扬在空气里,太阳光斑落了一路,蔚迟觉得心情不错,开始期待明天的郊游。
红砖房在这层层掩映的绿意中渐渐显出真身,不得不说,还颇有几分遗世独立的感觉。
这片校区的改造进行得无声无息,蔚迟今天也是改造完成后第一次过来。
颇有年岁的爬山虎长出新绿,蜿蜒地攀援在红砖上。楼房之前塌掉了一半,便就着断口用钢结构框架续接起来,撑起了一片透明的屋顶和墙壁,改造得那一部分仿佛是一座晶莹剔透的小温室。
纪惊蛰就坐在那小温室里,周围全是精致茂盛的绿植,翘着二郎腿,把椅子跷成一个斜角,在玩手机。旁边是一只精致的小茶几,上面有一整套精致的茶具。
蔚迟走过去,敲了敲小温室的玻璃墙。
纪惊蛰看到他,笑了一下,给他指了个方向,他绕过去,通过一扇挂着碧绿色贝壳风铃的小门,一路沿着狭窄而曲折的小路走进去,两旁都是绿植和盛放的花卉。纪惊蛰还坐在那张藤椅上等他,二郎腿不跷了,欠兮兮地张开手要抱抱,笑得见牙不见眼:“迟迟,亲亲……”
蔚迟把带来的资料拍在他的胸上,啧道:“真**。”
“哪有!”纪惊蛰委屈极了,“我这可是从大洋彼岸为祖国带回来的真经,要培养优秀的新时代酿酒人才,首先要为他们创造出优雅而怡人的环境,培养他们的审美、陶冶他们的情操……”
蔚迟一路念书念上来的,不懂什么审美、情操,不知道这门在这片土地上既无传统又无需求的专业开来有什么用,但好歹没说出口,又环顾了一圈,看到隐藏在阴凉处的酒柜和调酒台,有心要再验验纪惊蛰,便说:“你调一杯给我尝尝?”
纪惊蛰嫌弃地看他一眼:“咱这是酿酒学不是调酒学,想学调酒出南校门右转护城河边酒吧一条街。”
蔚迟:“你再瞅?”
纪惊蛰立马变怂,嘤嘤嘤地从凳子上跳起来,把蔚迟按上去坐着,然后行云流水地洗杯泡茶倒茶再把杯子举到蔚迟嘴边:“迟迟,尝尝!正宗的云南金瓜!”
蔚迟还想骂他,迎面闻了一鼻子茶香,很难形容那是种什么香味,香得质朴又离奇,叫蔚迟把到嘴边的话都忘了个一干二净。蔚迟不懂茶,也不爱茶,但这不妨碍他清楚地意识到,这是好茶。没忍住,喝了一口,咂咂嘴,又喝了一口。
纪惊蛰笑得眼睛都不见了:“好喝吧?”
蔚迟:“哼。”又倒了一杯。
喝了一会儿茶,两个人的手机忽然同时响起来。仔细一听,学校的钟楼似乎也在同时鸣钟。
蔚迟把手机掏出来一看,是十二点整的闹钟。
他不记得自己设过这个时间的闹钟。
纪惊蛰倒是很淡定地把闹钟关了,道:“十二点了,吃饭去吧。”
两人肩并肩走过酿酒学教学楼连接外面的唯一那条林荫道,步行去食堂。
春风和煦,杨树叶在风中翻动,阳光落于地面形成破碎的光斑。
蔚迟又想到了高中那条林荫道,他和纪惊蛰在那条道上来来回回走了三年。纪惊蛰消失之后,他还是时常梦见那条林荫道,在梦里那条路长得仿佛没有尽头,怎么跑也跑不到出口。
纪惊蛰忽然说:“迟迟,我很想你。”
声音很小,像要散在春风里。
蔚迟喉咙动了动,没搭腔。
走到食堂的时候已经快到一点,蔚迟正在脑海里盘算等会儿去哪个窗口,纪惊蛰忽然跟犯了神经病一样:“迟迟,我想吃火锅。”
蔚迟:“现在?”
纪惊蛰:“昂。”
蔚迟:“你有病?”
纪惊蛰:“迟迟……”
蔚迟:“闭嘴。”
纪惊蛰:“可是人家想吃嘛……”
蔚迟感觉自己额角青筋都在跳:“去哪儿吃?”
纪惊蛰:“胖姐吧!”
蔚迟:“怎么去?”
纪惊蛰:“胖姐有点远啊……开车去吧?”
蔚迟:“车呢?”
纪惊蛰:“我停在我们学院楼……”
蔚迟忍无可忍,一拳揍在纪惊蛰的肩膀上:“我们刚从你学院楼走过来!”
纪惊蛰:“可人家忽然想吃了嘛……”
蔚迟气得不想理他,径直往里走,纪惊蛰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一张哭哭脸:“迟迟……迟哥……人家……”
“哟,蔚迟!”旁边忽然有人叫了一声。
蔚迟和纪惊蛰都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眉清目秀的中长发男生正要进食堂。蔚迟认得他,是隔壁实验室的研究生,叫杨可,学术能力一般,但gay得坦坦荡荡,传言和他们那个地中海导师有点不清不楚的关系,不过蔚迟也不在意这些。
蔚迟点了点头,打招呼:“杨可。”
杨可看了看他身后的纪惊蛰,又看了看纪惊蛰拽着他手腕的手,促狭地朝他挤了挤眼睛:“你朋友真帅。”
蔚迟客气道:“谢谢。”
杨可又留下一句:“回头一起玩啊。”就走了,走之前还朝纪惊蛰抛了个媚眼。
蔚迟一回头看到纪惊蛰还在盯着杨可的背影看,心头窜起一股无名火:“还看?”
“没看没看!”纪惊蛰秒变哭哭脸,拽着他的手腕摇,“迟迟、迟哥、哥哥,火锅……”
蔚迟狂甩他的手,没甩开,又不想跟他在食堂门口拉拉扯扯的丢人现眼,只得妥协,丢一串车钥匙在他身上:“我车停在北门口,麻溜儿滚!”
纪惊蛰得寸进尺,直接抱住他的胳膊,一副要哭天抢地的架势:“我不要一个人去!”
蔚迟真想照着他的鼻梁上来一下,边想边被他拖走了。那混账一边拖他还要一边兴高采烈地小声喊:“火锅火锅火锅!”
食堂离北门很近,不到五分钟就能看到大门。
蔚迟眯起眼睛看了看,觉得不太对劲。
只见北门口挤了不少人,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两人走近,纪惊蛰便问了一个挤后面的人:“同学,这是怎么回事?”
那人说:“不知道啊,好像不能进出了。”
有几个排在前面的人退了出来,纪惊蛰又抓了一个来问,那人说好像是外面在施工,北门关闭。
蔚迟看了纪惊蛰一眼,心说这总该死心了吧?趁人不备,把手抽了出来,往回走:“快让我吃饭去,饿死了。”
纪惊蛰跟上他,还没说话,只听不远处传来一声巨响,连地面都在震动。
那动静之大,仿佛是什么地下的巨大实验室爆炸了一样,所有人都朝发出声音的方向看。
纪惊蛰忽然朝那个方向跑了过去。
蔚迟不明就里,下意识跟上他。
到达事发地,蔚迟只感觉心跳如雷,后背发冷。
食堂塌了。
如果他刚刚进去吃了午饭……
周围的人都惊恐万状,铅灰色的废墟中,能隐约看到不少残肢和血迹,还有被埋在下面的活人发出的凄厉哭嚎。就在他们不远处正有个男生被埋了一半,哭得那叫一个惨绝人寰,他的朋友正在想办法抬起压在他腰上的水泥柱。
纪惊蛰和蔚迟冲过去帮忙,几个男生合力把那根柱子抬起了一点,被救出来的男生下半身已经血肉模糊。
看到这个惨状,有两个人直接冲到一边开始吐。蔚迟双手抬着伤员,没空手,只能喊着旁边的一个人:“快打120啊!”
旁边又有人在喊:“老师呢?老师呢?给他辅导员打电话!”
几人七手八脚地把伤员抬到离废墟有一段距离的空地上,兵荒马乱间,有人在说:“电话打不通!”又有人在回:“可能电缆被拉断了,你站远一点去打!”
这时全校广播响起:“因为北区出现紧急情况,现在请所有同学移步最近的操场!学校需要进行应急处理工作!再重复一遍!因为北区出现紧急情况,现在请所有同学移步最近的操场!学校需要进行应急处理工作!”
这一边,有人搬来了话剧社的宣传板当担架床,伤员的几个朋友商量着先把伤员抬去医务室。有个哭得眼睛通红的女孩子匆匆忙忙地跟纪惊蛰和蔚迟道谢,然后跟着那伙人匆匆走了,估计是伤员的女朋友。
蔚迟又看了一眼尚有惨叫声绕梁的废墟,也没什么办法,只能等专业的救援队来,便跟着人流朝北区操场集合。离操场越近人越多,到操场的时候他甚至和纪惊蛰走散了,不过没走多远就遇到了室友孙永,后来又遇到了高求索。
主席台上有学生会的人在主持大局,拿着个高音喇叭吼得声嘶力竭,意思大概传达到了:按宿舍楼号点名。
三清大学在校生三万余人,现在在校的至少两万,分到各个操场都有三四千人,点名着实是个浩大的工程。
这个名从两点点到六点半,期间蔚迟一直在留意,但并没有找到纪惊蛰。
完成点名后,所有人还又被多留了半个多小时,时钟指向七点整,钟楼忽然又开始鸣钟。
同时,全操场的手机都响了起来,各种各样的闹铃声各显神通,所有人都在掏手机,场面一团混乱。
孙永捂着被震得发疼的耳膜,抱怨道:“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这时全校广播道:“宿舍灯亮了的同学就可以回去了。”
这个要求着实有点诡异,但蔚迟还是下意识地抬头去找自己的宿舍。
他们的13号宿舍楼就在北区操场旁边,这时可以直接看到。高求索最先找到他们宿舍的位置,道:“我们可以回去了。”
随后蔚迟也找到了207的位置,的确如高求索所说,他们宿舍的灯已经亮了。他叫上孙永,正要和高求索一起往回走,最后又看了那个窗户一眼。
这一次他看到有个人影在207里晃了一下,然后把灯关了。
咳咳真没想到毕业这么忙
今天恢复更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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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三青大学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