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求神明别再眷顾我了[穿书] 第9章 赤足踏火

原先一潭死水般的炭层，在承接这朵渺小火苗后，却顷刻间燃成白色火海。

没人看清这是如何发生的。

在众人不约而同的倒抽冷气声中，艾哲再三确认，香炉中是真的空空如也。

情况有些不妙。

火炭分明是借着那家伙的意志才能点燃。

他不是说不想吃炭吗？

望着一地飞速烧红的炭，和凌驾上方的那层白色焰光，艾哲脸上的表情稳不住了。

饿半天再大吃一顿，这到底算哪门子绝食啊！

方才在身后对她指指点点的人，此刻却大为惊叹，“难以置信，她竟然真的身负神谕！”

艾哲就差抱头连喊七个“不”字。

神你大头的谕，又不是她想要的！

何况，这样还怎么捞厄运值？

她稍作思索，猛地把手朝前一挥，故意当众喝道：“火，灭！”

炭火没有应声熄灭，但这正在她的期望之中。

不出所料，很快她就听到新的质疑声。

“刚刚点火的时候，我还以为她真是神明的代言人。怎么现在……好像又不灵了？”

“因为她就只会故弄玄虚，不过瞎猫碰死耗子，撞上一时运气而已。”

艾哲却轻轻舒了口气。

把握舆论，就把握了赚取厄运的机会！

只是，她仍对面前的一地炭火感到不安。

迎着从下方涌起的热浪，她抬手抵在嘴前，装作在思考，却趁机对着白色火焰小声道：“知道你不高兴了，先回香炉行不行？”

仿佛是要驳她的面子，随着火舌卷动，暗红色的炭层中却传出炭块崩裂的声响。

艾哲几乎能想象出，那家伙抱臂冷哼、口啐炭渣的模样。

这个画面像毒瘴一样萦绕在她的脑海中，令她不自觉将指甲掐入手掌。

四周的喧哗声不知何时又沉寂下来。

她左瞟瞟，右瞄瞄，可除了几道清咳外，就只有炭火噼里啪啦的声音。

众人似乎正在期待她的表演。

“您是不是该上场踩炭了？”提醒她的，依然是之前提出神判的贵族少年。

艾哲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我……正在过问神明的意思。”

心里却想，这有何难。

脚上这双由牛皮制成的鞋子十分结实，只要自己步子够快，意思几秒应该不成问题。

她刚抬腿准备踏上火炭，却被那名贵族少年打断动作，“如果像您这样，在场的任何一人恐怕都能通过神判，那诸位莫非都成了被神眷顾之人？”

众人不怀好意地哄笑，“没错，穿鞋踩炭算什么本事！”

艾哲僵硬地收回腿。

这就尴尬了。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光脚踩在烧热的炭上，是多么危险的事。

她压根没有做过这方面的准备，如果硬闯炭火，绝对会出状况。

然而系统却看穿了一切，[瞧瞧这从天而降的机遇，就像是为您量身打造的那样。]

艾哲指间微动，木签在手中咔嚓一声裂成两截。

那还用它说。

因为，本该蹲在香炉里的家伙，分明就是针对她！

她在脑海中冷笑，“你也算是跟过我九十九个剧本的老统子了。我还是头一次觉得，你原来这么变态。”

[感谢您的夸奖，这是我的荣幸。]对她的“赞许”，系统居然还挺自豪，[看在您的厚爱上，悄悄透露一下，如果您在踩炭神判的环节上惨痛失败，至少也能挽回200点厄运值。]

可这一次，艾哲想要全身而退。

“如果只是出丑呢？”她既心动又犹豫，“之前挨的那箭已经害我受过皮肉伤，滋味一点也不好。我不想自虐。”

用苦肉计兑换奖励终究不是长久之道，她早就打算舍弃这条路。

[那得打个对折吧。]

艾哲眼睛一亮。

出个丑就能拿到上百点厄运值，这已经相当划算了！

在空无一人的休息室褪去鞋袜后，艾哲长长地吸了一口气。

幸好那群煽风点火的围观群众，没有让她把手伸进炭火，否则她就没法靠这双祈祷的手吃饭了。

脚底……总该比手掌更耐火吧？

提着空香炉返回庭院时，她在众人各怀心事的目光中，围着熊熊燃烧的白色火海绕了一圈。

该以什么角度把脚伸进炭火，才能保证在被烧伤前，能够第一时间扑到安全地带呢？

只要她动作够快，装得够夸张，叫得够凄惨，兴许能糊弄过去。

说不定，还能借机大赚一笔。

为了早日拯救她岌岌可危的厄运值，艾哲决定豁出去试试。

她提起裙摆，心一横，抬高小腿，脚尖缓缓伸向炭火。

一瞬间，她感觉自己恍若置身在一座巨型香炉中，而天空就是她的炉盖。

至于她本人，则是一颗即将被火炙烤的炭粒。

……但这次，她似乎是那颗被嫌弃的炭。

当艾哲硬着头皮把脚放低时，原本及膝高的白色火舌却顺着她的动作，倏地矮了一截。

她把脚放得更低，火舌竟然唯恐避之不及般，又降下一截。

怎么回事？

这家伙，不仅躲她的头发，连她的人都躲！

抱着这个让她不快的念头，艾哲试着把脚抬高。

火舌果然也随之拔高。

可无论她怎么动，火焰始终与她的脚边保持一寸距离。

这也太刻意了吧？

再这么下去，她都快成本国控火第一人了！

艾哲狠狠心，一脚向下踩去。

脚底距离火炭不到半寸时，她蓦地绷住动作，瞪大双眼——

前一秒还在脚下肆意窜动的火焰，竟然偃旗息鼓似的没入炭中！

被所有人敬而远之的白色火海，却甘愿臣服在她的脚下。

这是神明该干的事吗？

还没收起自己金鸡独立的站姿，艾哲就望见众人跪成一圈。

他们惶恐得伏倒在地，“请圣女殿下原谅我们的无知，宽恕我们先前的冒犯之辞！”

震天响的歉声，吓得艾哲朝后踉跄数步。

好不容易才在庭院中站稳脚跟，她一面劫后余生般抿住嘴唇，一面却恨不得把唇边咬出血来。

[看来，也只能这样了。]系统无可奈何，[赤足踏火，焰随心动。今日，神明为您而燃，为您而灭。当前厄运值降低233点，请您允许我做个悲伤表情！]

艾哲只想伸出尔康手拦住系统，“这跟说好的根本就不一样！”

她眼锋一斜，狠狠扫过恢复燃势的白色火海。

而在四周整齐一致的跪拜浪潮中，除了象征王权的国王本人不动如山，另有一人不服气地伫在原地。

企图用神判法让她难堪的贵族少年，此时站得僵直，在众人的警视中口出狂言，“这不可能。一定是她在火中做了手脚！”

艾哲头疼不已地揉着额角。

她不是，她没有，这真的不关她的事！

并未得到回复的贵族少年却不顾旁人劝阻，铁了心地快步冲向炭火。

“还神火呢？肯定是唬人的！”他大言不惭，一脚就要踏入火中。

火舌却瞬间扬起，化作白色长鞭，恶作剧般套住他的脚踝。

在众人的愕然注目中，少年懵怔片刻，才反应迟钝地发出杀猪般的尖叫，“我的脚！我脚没了！”

……毫无贵族风范。

艾哲的脸颊已经抽到连面纱都无法掩住的程度。

[区区战力负五的小喽啰，也敢不自量力挑战神权，啧。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当前厄运值再度降低13点，请您……]

艾哲当机立断在脑海中把系统禁言，“住口，我不想听你说话！”

当被火燎伤的贵族少年颜面尽失地被人架走时，这场始于质疑的踩炭神判，才宣告落幕。

旁观全程的国王终于稳步上前。

目光仅在艾哲脸上停留一秒，他旋即睥睨全场，掷地有声，“你们都看到了。现在，还有人怀疑圣女被神眷顾的事实吗？”

此言一出，全场沉默。

却无人知晓，圣女是如何在曳地裙摆的掩护下，用脚趾在地砖上抠出一座神殿。

*

仪式中场，艾哲提着白烟袅袅的香炉回到休息室。

本以为无法再说动那家伙离开炭层，可当人群散去后，他却尤为主动地钻回炉中。

此时，艾哲掀开面纱，对着自己在镜中的阴沉面孔，判断黑眼圈的严重程度。

这场闹剧折腾下来，她这盛名怕是要在王宫流传一阵子。

目锋如刀地斜视着炉中的白色火焰，她只恨不能从这家伙身上剜下一块肉来。

小火苗似乎正随着冥冥中的某种旋律，轻快舞动。

艾哲已经努力克制语气，但说出的话还是染上几分阴阳怪气，“我看你这次，吃得挺饱啊。今晚……不，这两天，你应该都不需要我喂炭了吧？”

“那怎么行。”他不但恢复如常，语气还有些得寸进尺，“我要双倍的量。”

艾哲眉角一抽，忽然一拳敲在椅子扶手上。

舌尖在口中缓缓舔过齿间，她扶住额头，声音隐含怒意，“能不能老实告诉我，你到底是抗拒我的头发，还是抗拒我本人？”

摇曳的小火苗动作一顿，“你什么时候开始介意这个了？”

艾哲的手指在额上不自觉地施力，仿佛要撕下某种不存在的面具，“那你倒是说说，为什么我要踩炭的时候，你躲得那么积极？”

他轻轻一嗤，语调却带着一丝舒畅，“你想多了。我不想被你踩到，这个理由还不够吗？”

“我踩你？我是能踩你胳膊腿，还是能踩你肚子？”艾哲十指划过桌面，目光像刀尖一样戳进炉盖，“你不过就是一团白花花的火，我一脚下去，又能踩到你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