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你咬我一口 第1章 第1章 流放

晋安以万澜河为界，上北下南。maixi9晋安王凌川760年统一南北，建都七陵，享盛世二十余载。后内忧外患，日渐衰落。

788年，晋安南玄真君越万澜河，北侵叛乱，史称倾巢之乱。适时晋安北爆发民变，北朝玄刃与玄真君里应外合，开城门，屠七陵，晋安王朝分崩离析。

——《浩瀚五国记之晋安篇》

“滚下去！”凌逸轩被推下囚船。

他狼狈地倒在肮脏的土地上，长发凌乱，血液弄脏了瘦削的脸，条纹囚衣破了个洞，露出肩部伤痕累累的皮肤。

他哆哆嗦嗦地爬起来，和其他囚犯一同前行，沉重的脚镣叮当作响。恐惧的薄汗溢出，微风吹来，身上坤泽①独有的甜腻气味四散开来。

黑色森林如同妖怪的血盆大口，鬼魅魍魉在其中窥伺着美味的猎物。

“谁能想到呢？盛极一时的晋安王朝就这么覆灭了，最受宠的三皇子居然被个陪读弄到这般下场！”一囚卒道。

“啧啧啧，要我是他，我宁可直接被赐死！说是流放，可谁不知道就连中庸都没法在死域活过七日，更何况他还是个有着皇室血统的坤泽！我看不到一日他就会被啃咬糟蹋得干干净净！真是造孽！”另一名囚卒悄声叹息。

“乱嚼些什么舌根呢！还不快去干活！”

几个囚卒悻悻地回到船上，领班则站在甲板上，眺望那群羊入虎口的囚徒，吹了声口哨：凌王要是看到他最宠爱的儿子被撕碎，会不会气得从棺材里跳出来呢？！啊，不对，可怜的凌王连棺材都没有啊，那老家伙的脑袋被挂在城门上暴晒，身子都被千刀万剐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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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逸轩握紧皇姐凌齐玥的手，拖着锁链前行，神经高度紧张。

野兽鬼火似的眼珠子在黑暗中闪耀，很快，捕猎就开始了——尖叫声和痛哭声接连响起，在四周环绕。

他转头，看到一头散发着浓重魔气的黑兽咬上了小六的腿。为小时候的他藏点心的小六。

他的灵力被锁链封锁，只能与黑兽肉搏。他忍受着筋脉断裂之痛将一头黑兽击倒，几声嚎叫中，另一头黑兽竟再次咬了上去，根本不松口，大量鲜血浸染了荒草。

小六绝望地大喊：“殿下……别管我了！快逃！快和公主逃啊……”

小六的声音消失在了黑兽的獠牙中。

这几日，他到底见识了多少人的死亡？

溺爱他的父亲再也笑不出来了，他的头颅被悬挂在七陵城城门之上，被叛军当靶子玩。

他从小崇拜又畏惧的大哥躺在囚船上，身体僵硬冰冷，最后被扔进亡灵之海。

除此之外，还有他的师傅，他的妹妹，城中成千上万的百姓……

不！他还有皇姐！和他一样同是坤泽的皇姐，从小宠着他、让着他的皇姐！

他死死地握着凌齐玥的手，往下风向的密林深处跑去，只要他们的信素②被好好隐藏起来，就能躲过这些妖魔鬼怪，明天太阳升起妖魔退散后，他们再找机会逃离——绝对能活下去的！

“轩儿……我跑不动了……咳咳咳……”凌齐玥虚弱地喊道。

“我背你！”

“我病了……再这样下去会拖你后腿！……我怎么样无所谓……你一定要活下去……”凌齐玥在囚船上染了肺病，头脑昏花，浑身无力，咳嗽不断。

凌逸轩背起凌齐玥朝前跑去，眼睛通红：“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

“哎，傻孩子……”

饥饿、炎热、痛苦、喘不过气，凌逸轩脚步虚浮地踩在荒野中，空气中溢满了血腥的气味和杂乱的信素，仿佛无数贪婪的眼睛正在黑暗中盯着他们……

一切都变得缓慢，变得不真实。

小时候，第一次听到母妃说恨他之时，他一个人坐在池塘边哭泣。皇姐凌齐玥找到他后，又是用小布偶哄他，又是捉知了逗他笑。她摇摇晃晃地背着他，在月光下和他说悄悄话。

她说，傻轩儿，我整整比你大十二岁，要是你母妃不要你了，我当你的额娘可好？

虽然他口上嫌弃着，可这些年，谁都知道他到底有多依赖他的皇姐。

绝对、绝对不允许她出事！

忽然，腿上被什么缠住了，两人朝前栽去。

是恶灵织的藤蔓！

与此同时，一群隐匿在丛林深处的黑兽猛扑而来，凌逸轩挡在凌齐玥跟前，不顾一切地朝黑兽挥了一掌——手镣脚镣早已封锁了他的内力，强行激活内丹、使用灵力是自毁行为——剧烈的疼痛撕扯着他的筋脉，一口鲜血呕出。

一波黑兽被击退，而另一波又涌了上来。明明曾经对于凌逸轩而言仅仅是抬个手指头就能解决的杂种，如今居然变成了可怕的梦魇。

背着姐姐，穿过重重屏障，他不顾一切地奔跑。

“轩儿……真的……别管我了……”

“马上就能逃出去了！”

“你一定要……活下去……活下去……了解真相……报仇……”

“我们一起报仇！”嗅到了越来越浓的气味，凌逸轩担心道，“姐姐，你的信素溢出来了？吃几颗抑泽丸吧？”

抑泽丸可以帮助坤泽抑制外泄的信素，但效果有限，带来一定副作用，如浑身无力、头晕想吐、嗜睡等。而如今，副作用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活下去！

“你只有三颗了……别浪费了……咳……咳咳……”

感觉到姐姐的声音越来越小，凌逸轩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一路都在滴血——姐姐的右臂，居然已经没了！

赶紧停下来，撕下衣服给姐姐包扎。凌齐玥脸色苍白，满脸虚汗，嘴唇发青，强烈的信素从血液中迸发而出。

强行封印姐姐伤处的筋脉，给她喂了抑泽丸，凌逸轩的大脑一片空白。

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这里没有药材？姐姐要是失血过多怎么办？刚才那浓重的信素是不是把黑兽都引过来了？

他自己都没注意到，他浑身都在剧烈战栗，眼睛通红，眼泪直涌而下。

“轩儿，别哭……”凌齐玥伸手擦拭弟弟的眼泪。

“我没哭！”

凌逸轩试图把姐姐抱起来，却被推开。

凌齐玥摇了摇头。

“不行！我不会丢下你的！！”

然而下一刻，还什么都没看清之时，什么东西从天而降。

凌齐玥蹙眉，忽然耗尽她最后的灵力给了凌逸轩一掌！

她微笑着，嘴唇微动，她说：轩儿，活下去！

凌逸轩整个人飞出好几丈之远，落下悬崖。

随后，沉入冷至彻骨的寒潭之中。

在摔下去的那个瞬间，他看见魍魉鬼魅彻底覆盖了他的姐姐。

啊，一切都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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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逸轩缓缓沉下，气泡在冰蓝色的世界里翻腾，从小变大。

前尘往事如同这些或大或小的气泡滑过眼前。

他看到了二哥凌自清，想问：为什么？

自小冷冷清清的二哥，喜好看书武剑，父皇常表扬他学识渊博，待他极好。可是为什么，最后，他的剑刺穿了父亲的胸膛？

又一颗气泡晃过，他看见了玄刃。

胸口一阵沉痛，为什么啊玄刃。

才四岁，他就认识了前来当他玩伴和陪读的玄刃。玄刃大他三岁，性格沉稳冷静，心智早熟，总是帮调皮捣蛋的凌逸轩料理琐事，常责备他贪玩调皮，但又无可奈何。

他不好好做题，玄刃责备无用，索性帮他做题；他偷酒喝，玄刃阻止无用，索性陪他喝；他总喜欢偷偷出去旅行散心，玄刃拦不住，索性和他一起旅行散心，回来一同挨鞭子。

为了逗玄刃笑一下他想过一百种办法，结果在头一次为生病的玄刃煮粥的时候把他逗笑了，玄刃吐着舌头笑道：真难吃！

十三岁，他发现自己是坤泽，这对于他而言是天大的打击。作为父皇最宠爱的儿子自然是被当成乾元抚养长大的，他无法接受。崩溃时，他居然跑到深山之中，是玄刃以一人之力找到了他。玄刃化为黑鹰，拼尽全力保护了他，将他完好无损地带回家，脑后却留下了一辈子的伤痕。

十四岁，他的母亲离开了。也是玄刃，在他半夜睡不着之际，坐在床边陪伴他。每次被潮期折磨时，也是他在门外守着他。

玄刃这人不擅长说话，总是冷冷淡淡冰山一样，但他总在关键时刻保护着凌逸轩。而凌逸轩又何尝不是，平时总是麻烦玄刃逗弄玄刃，可一听到有人说玄刃坏话就发飙，一得到什么宝贝，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与他分享。

他常说：你想要什么，我给你！我的就是你的！你的也是我的！

他一直坚信，他最铁的哥们儿就是玄刃了。

他没什么皇帝梦，将来呢，当个潇潇洒洒的王爷就好，玄刃呢，成为威风凛凛的大将军，有空的时候两个人一起喝喝小酒，游历四海，多好啊！

二十岁的旅行，玄刃没有跟他一起去。临行前，他说要抓一只肥兔子回来让玄刃给他烤着吃。玄刃一边责备他贪吃，一边叮嘱他注意安全。

而当他提着肥兔子回来时，华丽的万千宫殿已经葬生火海。

他疯了一样地杀出一条血路，终于见到了玄刃，忙冲过去问发生了什么事。

而玄刃居然用陌生的、冰冷彻骨的眼神望着他，用利剑指着他的喉咙，讽刺地笑着：“殿下，你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呢。跪下来求我吧。”

他从未看过这样可怕的玄刃，把粘稠、沉重的乾元信素肆无忌惮地压在他的身上，如同千万条绳索，无法抵抗。

他跪了，他求了，他甚至厚颜无耻地问了：“你曾……把我当过朋友吗？”

玄刃嗤笑：“从未。”

当然，跪求也是无用的。他没有救出任何人，仍然被锁上了镣铐，扔上了囚船，被带到死域。分明就是想要他死，死前再折辱一番罢了。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背叛他？

如果憎恨他，何必对他那么好？

既然要他死，为什么还要拼死拼活地保护他？

一切都是假的吗？每一步都是算好的吗？只为得到他的信任？

一切都是演戏，只为最后跟玄真君来个里应外合，毁掉晋安的一切吗？！

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要杀掉这么多人？那么多无辜的百姓？！姐姐呢？姐姐总是照顾他，为什么把姐姐也流放了，凭什么啊！！！

疼痛！愤怒！缺氧！绝望！

凌逸轩的肺部已经不再有氧气，他挣扎着。可他的身体就像无法控制的水草，逐渐没入漩涡之中……

可是还不想死！

无论如何也想回去，想问他们，为什么！

想把那些虚伪的人踩在脚下，想为家人复仇！

失去意识之前，一条碧绿的影子从眼前掠过，如同一条藤蔓。那条藤蔓缠住了凌逸轩的腰，缓缓往上拖去……

备注：

①第二性别分为三种：Alpha＝乾元；Beta＝中庸；Oga＝坤泽。三者名字源于lofter博主一握灰。具体设定见我的微博文章。

②每个人有不同的【信素】，味道通常根据属性会给人感觉不同。信素由【腺体】发出，坤泽位置一般在下颌、后颈、喉结、腕侧、耳垂、肩膀等区域。乾元一般集中在口腔、后颈、腹部等区域。中庸无味，对乾元和坤泽的信素不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