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复霎时后仰头,脸上疼得直抽,火大道,“你是故意借机泄愤?”
虞媗看一下杨柳枝,上面沾了血,她刚才有多大劲她自己心里清楚,本来就是他非要她做的,他自己有手有脚,漱口却要她来,比她这个公主还会摆架子,明知道她不会做事,这不是自找的吗?
活该!
虞媗在心底幸灾乐祸,表面没表情的低下来头,并不想搭理他。
萧复拿过茶杯再喝一口盐水,他口中有伤口,盐水一碰上就腌的生疼,他连皱了好几次眉,吐掉盐水,转而斜着虞媗,她还木愣愣的拿着杨柳枝,眼尾稍稍弯下,是一副偷着乐的模样。
萧复脸色极差的放下茶杯,后面洗脸的事没让她做,自顾洗好了后朝她张开手。
是要她给换衣。
他的亵衣还没穿好,松松垮垮的,大片肌肤裸露,胳膊腰间肌肉突出,看的虞媗丝毫不想碰他。
“这么墨迹,你的早膳不用吃了,”萧复闲适道。
虞媗抿了抿唇,还是放下杨柳枝,先去给他系好腰带,手指移动间,不可避免的触到他腰上,即便两人回不去以前,但过往仍历历在目,他们曾亲密无间,那些悸动不是假的。
但这些都抵不过他是逆贼,她绝不可能再犯傻。
萧复原本以为能看到她害羞,可她只是做着奴婢该做的事,穿衣系带,随后为他束发。
萧复死死瞪着她,确定在她脸上找不到任何他想看到的神情。
虞媗做好所有事情,徐徐退到一边。
萧复阴森森道,“滚出去。”
虞媗眼下一暗,默不作声出了屋,想回小楼阁。
许嬷嬷却在院子里等着她,“夫人请随奴去浣洗房,大人换下的衣物还等着您去洗。”
虞媗没动,只道,“本宫要用早膳。”
“主君刚刚说了,您做事太墨迹,不用吃早膳了,”许嬷嬷笑道,说完还加一句,“您要是再继续这样慢,可能主君一发怒,您连午膳也省了。”
虞媗看着她,她笑得和蔼可亲,半点看不出凶恶,可她比虞媗在宫里看到的那些恶毒妇人还阴狠,谁能想到,她有一天会沦落到在后宅,被一个嬷嬷中伤,甚至这个嬷嬷还是萧复亲自指派的。
着实讽刺。
她抬脚随着丫鬟一起往浣洗房去了。
萧复这时站到廊下,许嬷嬷冲他弯腰敬礼。
“我让你教她规矩,不是让你寻机欺负她,”他说。
许嬷嬷连忙欠身,“奴心知您对媗夫人疼爱,但媗夫人毕竟身份高贵,岂会甘心跟着您,奴只是为您着想,磨掉她的倔性,这样才能让她本分。”
萧复乜着她,“嬷嬷是母亲身边的人,看在母亲的面子上,我对嬷嬷还是有几分敬意的,但嬷嬷莫要太把自己当回事,越界了,我一样会责罚。”
许嬷嬷一顿,立刻跪地上道,“奴有错。”
“我只需要绝对服从,少借着为我好的理由打压她,她如何只有我能决定,你只是奴仆,”萧复淡漠道。
许嬷嬷微讪,“是。”
萧复捋平袖口褶皱,侧头跟明涧道,“你刚刚说谁来拜见我?”
“冀州刺史徐开,他直接没去使衙,薛丰年带着他在前堂等候,小的看他一脸谄媚,应该是来投诚的,”明涧道。
萧复嗯一声,“即是投诚,我倒要看看他准备送什么给我。”
他看向许嬷嬷,“今日我在府中设宴,她洗完衣服,让她过来我身边伺候。”
许嬷嬷应下来,忙出院子去筹备。
萧复也往前堂踱去。
——
浣洗房在西面角落,虞媗进去时,才发现那里面多是府里做杂活的婆子,这会儿估计不忙,都凑一起扯闲,看她来了,便都止住声,瞅着她看乐。
空地上摆着一盆衣裳,一看就是萧复的,她蹲下来,手拿起一件衣裳往搓衣板上放,她没洗过衣裳,这种累活她从来没做过,纵然幼时最苦的那段日子,也没人敢让她干活,萧复让她尝遍了所有她没经历的苦,她知道萧复想让她屈服,只要她哭泣求饶,她依然能舒舒服服的住在如意阁,做他的媗夫人。
然后被人唾弃下贱。
虞媗抓着衣裳往搓衣板上猛搓,这种丝绸制的衣物很轻软,她手劲算不得大,可乱搓也会让衣服变形,还没洗几下,这衣服就成了皱巴巴一团。
坐旁边休息的婆子奚落,“主君也真是,娇滴滴的女人哪能做这种粗活,这下好了,衣服给洗烂了,回头还得挨罚。”
虞媗略过这句话,将气全撒在衣服上,那盆中六七件衣衫被她洗过后直接就变了样,她自己手也因为出力破了一层皮,又红又肿。
还没等她歇息,杨连娇和薛棠柔过来,杨连娇身边的丫鬟手里放着一篮子衣裳,直板板放地上,杨连娇瞧见她的手,奇道,“表哥还真忍心让你做这种事。”
虞媗垂眸不语。
薛棠柔却笑道,“既然是主公的命令,不然媗夫人就再将阿娇的衣物也洗了吧。”
虞媗的脸一片白,人木的眼珠都不转。
杨连娇哼了哼,挑剔道,“让她洗,我衣服别要了。”
她冲那几个婆子道,“还不干活!”
婆子们立马过来,端着她的脏衣裳散走。
薛棠柔扑哧一声,“我还以为阿娇是过来给媗夫人下马威的,没想到阿娇这么善良。”
“欺负她有什么意思?还有不是你想过来的吗?”杨连娇反问道。
薛棠柔眼皮一跳,随后打着哈哈,“我就是可怜媗夫人干这种下人的活计,才想来看看。”
“你刚刚还让她给我洗衣服,我看你不像可怜她,你是恨她吧,”杨连娇古里古怪道。
薛棠柔一噎,笑出声道,“我和夫人又没有仇怨,怎么会恨她?”
杨连娇抱着胳膊瞅了瞅虞媗,又看薛棠柔,薛棠柔被她看的心惊肉跳,正感到焦灼。
许嬷嬷手下的丫鬟过来请虞媗,“媗夫人,主君说让您去前堂宴席侍候。”
虞媗眼皮都没抬,绕过她们跟着那丫鬟去了前堂。
杨连娇望着她的背影道,“我表哥都被她迷昏了头,哪儿还能看到别的女人。”
薛棠柔揪紧帕子,“她再好,也比不得阿娇。”
杨连娇似笑非笑的瞥了她,旋身回栖香园,薛棠柔只得跟她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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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堂聚了不少人,多是萧复的部将,萧复坐在上首,冀州刺史徐开就在他下首,虞媗跟着婢女一起入堂内,萧复沉沉看她,她不想过去,身后婢女却将她往前推,愣是把她推到了萧复身侧。
“倒酒,”萧复低道。
虞媗便只能像那些婢女一样弯身下来,端起酒壶替他斟满酒。
满座见过虞媗的人不在少数,她一露面,那些人都各怀心思。
虞媗有一双很秀气的手,手指细长软嫩,指尖带粉,以往跟萧复独处时,萧复很喜欢把玩这双手,可是现在那双手肿的难看,还破了皮,简直惨不忍睹。
萧复瞳色暗沉。
这头徐开捧起酒杯向萧复一敬道,“下官在冀州就听闻大人高义,如今朝堂被宋子元主控,幼主无能,大人被逼起兵,下官只感欣慰,有大人此行,必能肃清朝堂,下官愿俯首称臣!”
萧复受了他这一敬,笑道,“我不收无用之人。”
徐开往后方随从一瞟,那随从托起手中图纸上前跪倒在萧复跟前,徐开朗声道,“此乃镐京城防图,臣以前在兵部任职时,得空将其记了下来,如今正好给主公派上用场。”
字字句句炸在虞媗的耳朵里,她怔怔瞧着那图纸,猝然想上前。
萧复向左右两边打手势,便有婢女过来,替换了虞媗的位置,她被挤到后方,很快就有人来一左一右强搀着她从后方小道出去。
不过片刻,她就被轰出了堂屋。
侧门紧闭,她立在外面,太阳在她头顶,明明应该很热,她却如坠冰窖,泪水顺着脸颊往下落,一滴一滴砸在地上,她应该撞门,大骂萧复恶贼,可是她骂了又能怎样,萧复得了图纸,镐京危在旦夕,她什么也做不了。
耳侧柳锦衣拘谨的嗓音传来,“……殿,媗夫人,您的手受伤了,请容我替您包扎伤口吧。”
柳锦衣背着药箱被婢女领过来,看她哭的伤心,好一阵尴尬。
虞媗擦干净泪,闷闷的站在那儿,不说话也不看人。
柳锦衣也不好上前强拉她,只得先跟着婢女进了前罩房。
婢女连拉带拽,将虞媗拖到房内,之后就各自立在门边,两双眼注视着她眨都不眨一下,谨防她有过激举动。
虞媗平静的坐到桌前。
“劳夫人伸手,”柳锦衣柔声道。
虞媗伸出一双手给他看。
那手肿的厉害,偏偏又是白皮,看着甚是惨艳,柳锦衣想起第一回给她看病诊脉时,她的手腕细软,指尖芊芊,触碰时只感温滑,身为大夫,柳锦衣本不该对病人的身体部位留神,可还是不由惦念了这只柔荑,谁能想到,她伤成这样。
柳锦衣找出来药膏,细心为她敷药。
一时静默无声。
待药涂好,柳锦衣迟疑道,“夫人这几日别碰水。”
虞媗低嗯,还没开口,她肚子忽然响了一声。
两人面面相觑。
虞媗的脸烫起来,她早膳没用,午膳也没用,其实没觉得有多饿,但肚子却自己有主见,她这会才意识到该饿了。
柳锦衣没敢笑她,倒是忙从药箱里摸出一只瓶子,推到她面前道,“我带了些糖豆子,夫人不嫌弃就先吃一点垫垫肚子。”
虞媗探手接过瓶子,倒出一颗糖豆子吃掉,有点甜,是普通的糖食,这种零嘴虞媗以前在镐京也常吃,她又倒了一颗塞嘴里,接着便将小瓶子还给柳锦衣。
柳锦衣摆手道,“我还有很多,夫人吃着玩吧。”
他对虞媗的态度很亲善,这是虞媗来幽州这么多天里,唯一一个对她没有敌意的人,虞媗不免对他生了些好感,笑笑道,“你不像这里人。”
她笑起来很明媚,像春日里的桃花,艳的灼人心。
柳锦衣眼神微直,旋即仓促转眸,“我不是幽州人,本家在泉阳,我们学医的都要四处游历,我刚好来到幽州,这里当初没现在这般繁华,有很多吃不饱饭、生恶疾的人,我就主动留了下来。”
医者父母心。
虞媗温柔道,“你是个好大夫。”
柳锦衣怔愣,他算不得什么好大夫,留在幽州仅是因为跟随萧复比在外吃苦强的多,他也是凡夫俗子,要不然见到虞媗,又岂会生出龌龊心思。
正在此时萧复踏进门里,阴郁的视线定在虞媗嘴角,柳锦衣一见他,慌忙起身道,“遵照主君吩咐,已经为夫人处理了伤处。”
萧复手一挥,他匆忙背起药箱走出去。
萧复站到虞媗身前,阴沉的看着她手中瓶子,“把它扔了。”
虞媗捏紧瓶子,随即手一松,任瓶子掉地上,碎了。
屋外柳锦衣顿住身,倏地垂下肩膀离去。
萧复俯身到虞媗面前,手指抵着她嘴角,摩挲片刻。
虞媗顿觉毛骨悚然,身体后仰,他一下将人抓住,手指抠进她口中,径直将她嘴里的糖豆从嗓子里扣了出来。
虞媗霎时伏在桌前干呕。
萧复冷嗤道,“再让我看到你对男人笑,我就掐死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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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十七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