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铁匠的袖子被剥开,一道猩红的伤口翻出白肉。云白鹭看得着急,对着那根健丽修长的胳膊伤口吹了吹。
李素月抽回,“不用了。”
云白鹭捏住她手腕,“现在不给我包扎,等回了沙海你瞧瞧还有谁能治你这胳膊?”酒也喝完了,就差那两口,云白鹭有些后悔。“忍着啊。”她说。
好在屋里还有点清水,她帮李素月沾去伤口周围的血污。且幸好在蛮关买了几斤药里有止血的。包好后李素月觉得伤口那里一阵麻痹,一瞬间连疼意都少了。她不解,云白鹭盯着铁匠鼓起的胳膊,“我还加了川乌和曼陀罗,能帮你扛会儿疼痛。”
伤口包好后,云白鹭神情也冷静下来,顾不得和李素月没话找话,倒是将她丢在一旁自己研墨写起了什么。一张纸似乎不够,她又连写了两张纸。落款写好后,云白鹭才深吁出口气。
窗外的动静似乎一直又有,但远处也闹腾了起来。蛮关不大,这一夜的搜查恐怕才开了头。
“一会儿我去你屋里拿回你白天的那身衣裳,你不要出门。”云白鹭在信封上写了四个字,“主簿亲启”。
“我自己回去就行。”兴许得了人帮忙,李素月的声音一时硬气不起来。
云白鹭低笑了声,“这会儿人人都被惊醒,你还大大咧咧进出,不是招人耳目?”见李素月不服气地看着自己,“我问心无愧,又是个喜欢看热闹的性情。我去反而没人怀疑。”
“你刺杀的是谁?”沉默了会,云白鹭问李素月,“是北夏国舅家的那个官商吧?亲自出来打点生意的,怕是个管事。这号人也值得你去杀?”
可李素月就是不说话。云白鹭无奈道,“天亮后,你别太早去牵马,也别太晚。”女铁匠一双眸子似乎涉世未深,她只好继续解释,“蛮关会对明天出城的人严格盘查。太早或太晚露面都显得居心叵测。”
李素月有些懵地点了点头,身上已经没了往日的横气,此刻难得乖顺。
“该你自己干的活儿也忍忍疼痛,如常做完。”云白鹭脸上荡漾着微笑,“你总能告诉我,你刺杀的那个人死了没?”
“应该死了。”李素月回忆着那人倒在血泊里的死鱼模样,肯定地点头。
“那就好。”云白鹭看着李素月又不说话了,被盯得不自在,李素月秀眉一拢,“又看什么?”
云白鹭又抽出一张纸,写下漂亮的两行字:月光华兮风为马,云之兮纷纷而来下。指尖弹了弹纸张,云白鹭将纸送给李素月,“送你如何?”
李素月推开,铁匠力道没受伤口影响,不小心将纸张甩破。
云白鹭笑笑,“那就罢了,我这字也上不得台面。丁点没学到谢师的风骨。”她起身去门外,临走前再次嘱咐李素月,“别出来。”
过了会,李素月见房门又被拉开,云白鹭扔来她的包裹衣裳,“外头都是人,还是换个房间睡吧。”云白鹭摸了下鼻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月娘的房间还挺香的。”
李素月脸色变了,刚要发作,云白鹭已经飞速阖上门。等了半个时辰,李素月倚在云白鹭的床头小憩。渐渐困乏后,整个人斜倒下,一觉就这么睡到了天明。
按照云白鹭的建议,她听见有五六人下楼后才准备下楼。伤口的麻醉效果早就过去,但这点疼痛对于从小吃惯了伤的李素月而言不算什么。
她下楼到后院给五斗喂马料时,燕娘也来了,和她说了几句昨夜的闹腾事,“刚刚听人说,北夏人除了客邸都在挨家挨户地搜查。咱们今天出关必定没那么顺利。也不晓得出了什么事。”
“是国舅家的管事被人刺杀了,就是昨儿从北门入城的那一位。”客邸老板早就摸清楚了这事的底细。
李素月低头不语,手不断摸着五斗的脊背。她又抬头看了入口,也没见云白鹭下楼。让自己选个时机露脸,她自己倒是睡过头。
踌躇了好一会儿,等到商队的人都聚集得差不多时,李素月只好回房去看云白鹭。推开那间本该属于她自己房间,里面干干净净空无一人。李素月马上回到云白鹭的房间,也没见到人。她这才发现云白鹭昨儿夜里写完信后没收起来。
挪开最上面的镇纸,李素月发现两张纸下是两封信。纸上写的是给自己的,上面只写了几行字,“请将帕子中内家信送到城北青马巷游老板七十六岁老母手中。她不识字,你要念与她听。另请带下面一封信给谢师。”
第二张纸则是那两句诗:月光华兮风为马,云之兮纷纷而来下。
李素月明白了,昨夜里云白鹭就已经打定了什么主意不回沙海。她最不敢正视的猜测就是云白鹭顶自己的罪去了。蠢人,谁要她自作多情帮自己金蝉脱壳?这哪里是脱壳,这是送死。
思索了再三,加上燕娘又在下面催她,李素月将云白鹭的东西全部收拾好,将那几封书信都揣进了怀里。
唯独那张纸,李素月出门前还是回头收了起来。
果然,商队的人间已经传开了新消息:刺客已经被抓到,是个女人。还是他们商队的。每个人都必须被严格盘问后才能出城。
客邸已经被上百号北夏军围住,背对着他们的是个文官,应该是蛮关的主事。他坐在店门口,旁边还有人准备记录问答。
等他张嘴“头一个?”,沙海的这群人才听出这是道地的沙海口音。不屑的复杂在人们眼里流淌。那主官也不以为然,声音里带着笑意,“刺客是抓到了,但和你们的干系本官也要一一查清楚。本官初到任不过两日,就出了这档子大事,实在不能潦草。”
听到这声音,李素月忽然浑身一颤,她从人群最后挤到了最前方,“我第一个。”
那主事的转头,商队里的人大多瞪大了眼睛,随即低呼出来,“吴?吴兆安?”
李素月早就听出他的声音,她盯着一身北夏官服的吴兆安,“想问什么,来吧。”眼泪虽然在打转,但没流下来。李素月的手攒成了拳头,她闭上眼忍泪,随即看着未婚夫,“你不问?那我问你算了。
“你把我当成了什么?把沙海当成了什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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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 1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