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暮月吟 第18章 第18章

兰玉从青云暮月口中得知她要走的时候，下意识以为她是要进璀禹宫。

“不是，我是要离开不夜城了。”青云暮月坐在床边，正在叠自己的水袖服，那是她第一次上台穿的衣裳。

“离开不夜城？”

“嗯。”她轻轻点了点头

也是，若是进了璀禹宫，城主就直接派人来支会一声了，哪还能见着她的面？

兰玉想留她：“可是你一个女儿家，离开了不夜城，又要去哪儿讨生活呢？我这里供你吃供你喝供你住，不好吗？”

她说话的声音格外温柔，又有些舍不得，青云暮月停下手上的动作，看着站在房中的兰玉：“你很好。”

青云暮月起身，走到她跟前，握着她的手，神情真挚：“谢谢你。”

兰玉鼻子有些酸，她手上的姑娘们不少，进来的多，走的也多，可就算是见了这么多，她还是改不了这个习惯，送一个人走，总得伤感几分。

望着她眼眶越来越红，青云暮月心头一软：“我以后会回来看你的。”

兰玉吸了吸鼻子，甩开她的手，没好气道：“我最讨厌就是这句话，每个人都这样说，可没有一个人回来过。”

都说戏子无情谊，可她却是个感性的人。

她一屁股坐到床边，翘起二郎腿，红着眼斜睨青云暮月：“你说，你是不是嫌我工钱少了？”

青云暮月笑着摇了摇头，怎么这会儿她倒像个小孩子了？

“怎么会呢。”青云暮月又走到她跟前，解释道：“你这里什么都好，只是现下我还有些事不得不做。”

一开始本以为青云暮月是贫苦人家的女儿出来讨生活的，后来相处久了才知道，是自己小看了。

兰玉听她和江吟聊过几次天，阅人无数的她，光听他们二人说上两三句就知道是不是一路人，显然他们是聊的到一起的，两人言谈间，有股相同的傲气。

“什么事？”兰玉接着她的话问她：“能有什么事让你连头牌都不愿做了？”

青云暮月盯着她的脸，兰玉眼中除了好奇，生气，还有对她的担心。不想骗她，毕竟她是有恩之人。

青云暮月鼓起勇气，第一次说出这么久以来，贯穿她人生最重的两个字：“复仇。”

语气平静，却饱含了她全部的生命力量，这两个字是现在支撑她以李追雪的面目活下去的源泉。

兰玉望着她的脸，心中有很多想问的，嘴上有很多想挽留的话，在听到了这两个字后，她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好。”她低下头，看着青云暮月的水袖服，轻轻抚平了衣服上的褶皱，就像母亲的手一般。

青云暮月咽下酸涩。

“那你完成了，记得回来。”

不知道未来到底会怎么样，是生？是死？青云暮月只想回答她一声：“好。”

青云暮月出不夜城的那天早晨，她没告诉任何人，兰玉以为她是下午走，没想到她一趁她睡着，就带着早都收拾好的包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清晨的湖面上还有烟波未散，撑船的人还是上次的船家。

“还好你提早跟我说，不然这大白日里，不夜城可不好找船。”

青云暮月朝他笑了笑，想起兰玉把她带回去的那天，也是大白日，因为她有专门的往返船只，自不受这些限制。

“你这就走了？”

船家看她坐在那儿格外安静，忍不住总想和她搭话。

“嗯。”青云暮月点点头，又想了想，“不过我还会回来的。”

若是能活着的话。

“那就对了。”船家望着她一脸乐呵，“小姑娘这么可爱机灵，一来我们不夜城就能碰上兰芯灯坊的掌柜，没出几日又当了城里最好的歌舞坊的头牌，这说明你跟我们不夜城有缘啊。”

青云暮月有些意外：“您怎的知道这些？”

船家回她道：“我们没事会一起闲聊，这是专门给兰掌柜划船的那人说得。”

原来如此。

船行了一半，湖面的烟波散了些，太阳越升越高，照的湖面上波光粼粼。

船家看她又没声了，又找了个话题：“前几日的烟火好看吗？”

青云暮月望着湖上柔美的景色，心情尚佳，嘴角却是苦涩难耐：“好看，从没看过那么美的烟火。”

“那是自然。”船家语气颇骄傲：“不是我说，放眼整个大禹国，就不夜城这景色，你是找不出第二家来的。更何况烟火节是我们一年一度的庆典，自然是不会差的。”

“确实不差。”眼中还是湖光潋滟，脑海中却不禁回想起，那烟火笼罩的夜晚，还有那双白皙修长的手，

看小姑娘脸颊被日光照的微微泛红，船家心神一动，开口调笑道：“若姑娘还会回来的话，不如就做我们不夜城的媳妇儿吧？”

船快靠近岸边，日头照着远处的璀禹宫青砖玉瓦，反射出五光十色的光彩，“城主有令，凡是嫁入或入赘不夜城本地的百姓，还有额外的贺金可以拿呢。”

青云暮月抬手遮挡住刺眼的光芒，毫不留恋：“不了，白天和黑夜，太阳和月亮，都不可能在一起，我们又怎么能在一起呢？”

早在六年前，他们已经站到了两个极端。

只希望再也不见了罢，若是复仇，得把他留到最后才是。

不夜城的守卫刚换了夜班的岗，昨天早早的睡下，今天醒的也早。

他大大的伸了个懒腰，刚瞥眼就看到一女子的身影往城门口来。

“怎得这么早就要出城？”他揉了揉眼睛，看着女子的身影越来越近。

这不是兰芯灯坊的青儿姑娘吗？

青云暮月一袭水袖舞，早已红遍整个不夜城，盛名甚至都传到了外镇上去。不夜城凡是个男人，没有不知道的，碰她场的自然也多，这侍卫也是其中之一。

“青儿姑娘这是要走？”

青云暮月已一脚快踏出城门口，又停下步子：“我到真不知，现在这张脸竟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

她扭过头，对守门的守卫礼貌的笑了笑。

守卫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嘿嘿，有幸看过几次姑娘的水袖舞，真的是出神入化，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说着他一脸赞赏的表情，仿佛青儿姑娘曼妙的舞姿，又浮现到了眼前。

青云暮月朝他微微福了福身子：“承蒙不夜城百姓们的厚爱，未来山高水长，有机会我还会回来的。”

说完也不给守卫回话的机会，手中握着的包袱又紧了紧，继续迈着步子，头也不回的跨出了不夜城。

“有机会还会回来吗？”江吟躲在城门的暗处，望着青云暮月毫不留恋的身影，握着玉骨扇的指节越收越紧，隐隐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