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指挥使语出惊人,众人不由得面面相觑。谢林烨看着眼前的陆炳,不禁露出鄙夷的目光。怀远大师和明月道长一脸茫然,向欧阳啸天投去求助的眼神。
欧阳啸天抱拳道:“锦衣卫捉拿要犯是职责所在。如今六大派的掌门皆在,若有逆贼混在其中,想必不会姑息。还请陆大人坦诚相告。”
陆炳抬眼看向怀远大师道:“那就请少林派交出逆贼罢!此时回头为时不晚,陆某可以保证只拿逆贼及其同伙,其余寺众决不株连。”
话音刚落,众人齐刷刷地看向了少林派。
怀远大师慌忙拘礼道:“陆大人,我少林派百年清誉,怎会窝藏逆贼?这这这绝对不可能啊!”
一旁的明月道长帮腔道:“陆大人,少林派在武林之中德高望高,断不会与贼人为伍,不知其中是否有所误会?”
陆炳轻笑道:“嘉靖二十七年十月二日,前任首辅夏言在西市被斩首。他的妻子苏氏及其后人皆被流放广西。途中,他的孙子夏克渊被人掉包救走,直到现在才暴露行迹。夏克渊藏匿了这么久,怀远大师,少林派功不可没啊!”
怀远大师听得脊背发凉冷汗直冒,他躬身道:“陆大人,这一定是有人诬陷,少林派是无辜的。”
林青云突然想到了什么,低声对几人道:“那托镖之人给的地址正是夏言的旧府邸,我看这是并非空穴来风,莫非其中有什么关联?”
宋智陷入了沉思,半晌才道:“托镖之人跟这个夏克渊一定有关系。你们还记不记得那锦盒之中装的是什么?我想,我们被人利用了。”
王一舟道:“宋兄的意思是托镖原本就是一个局?”
宋智面色凝重地点点头。
宋恩恩不解道:“什么意思?我怎么越来越糊涂了?”
林青云正想给宋恩恩解释,陆炳突然开口了:“我们锦衣卫没有真凭实据是不会凭空抓人的。当时协助夏克渊掉包之人已经被我们拿下,他不仅说明了整个计划,还供出了逃跑路线。正是根据这条路线,我们才多番追查到了少林寺。怀远大师,少林派在嘉靖二十七年大雪前后,可多了些什么来历不明之人?”
怀远大师蹙眉冥想了半天,突然灵光一现道:“难道,难道是......”
众人顺着怀远大师眼神的方向,看到了捧着锦盒面无表情的了尘。
他正死死地盯着陆炳,眼里仿佛要喷出火来。
欧阳啸天此刻已经全明白了。他知道姐夫严嵩与夏言之间的首辅之争有多么残酷。他讨厌权力的游戏、这也是为什么他不愿意往上爬,更愿意待在鞍辔局做个小小的九品芝麻官。夏言已经被斩首,祸不及家人,他想救下他的孙子。
得知真相的众人纷纷远离演武台,生怕被了尘牵连。
这便是陆炳想要看到的结果,他右手一挥道:“来呀,将逆贼夏言之孙夏克渊拿下!”
话音未落,了尘突然笑了,彷佛疯了一般。他高声道:“天地不仁,皇上昏庸。竟重用严嵩这等厚颜无耻玩弄权术的佞臣,更有你,陆炳、甘当走狗,捏造证据,指控曾侍郎与我爷爷夏言勾结。幸而,苍天有眼!你们构陷曾侍郎贪墨军饷的证据就在这锦盒之内。陆炳!你敢将它公之于众吗?”
此言一出,其余几派的掌门们可都坐不住了。华山派掌门何冲首当其冲道:“你说什么?那檀木锦盒之内装的不是龙吟决吗?”
了尘只觉心寒,他苦笑道:“曾侍郎一生为国为民,清正廉洁。他一心想要收复河套,安我大明边境。却不想被严嵩构陷贪墨军饷、勾结阁臣、落个获罪斩首、家破人亡。而你们,却对这些丝毫不在意,一心只惦记着那虚无缥缈的武林秘籍。真是可笑又可悲!”
林青云恍然大悟的同时看向王一舟道:“没想到了尘居然也能轻易打开这机关锦盒。”
陆炳面色铁青,也不与了尘争辩,只喝左右道:“还不将逆犯拿下?”
话音刚落,左右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们纵身上台,将了尘团团围住。
欧阳啸天看向欧阳明和上官无我,两人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了尘冷笑道:“陆炳,你想拿我,也没那么简单。”说罢,他拔出长剑将最近的锦衣卫斩于剑下。
陆炳此刻站在台下,心中波澜起伏:夏言曾位及人臣,遥想当年自己也曾因为得到他的赏识,从而官运亨通节节高升。虽然弹劾曾铣曾侍郎的咸宁侯仇鸾已死,但当时坐实仇鸾弹劾内容属实的正是自己。此事牵连甚广,足以动摇朝廷,如今绝不可妇人之仁。
一想到这里,陆炳心中最后一丝善念也没有了。下定决心后的他冷冷地道:“火枪手!准备。”
欧阳啸天闻言忙劝阻道:“陆大人,此处人员密集,枪弹无眼。若真开枪不知要殃及多少无辜。还望三思。”
陆炳沉吟片刻后道:“打开四门!我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不相干之人速速退去。否则,莫怪陆某的火枪无情。”
喝令之下,在场众人好似逃难一般,纷纷向四门撤离。
上官无我忍不住嗤笑道:“平时一个个的自诩侠义,到真需要他们伸张正义之时、却一个个抱头鼠窜,跑得比谁都快,当真有趣。”
六大派中属华山派掌门何冲溜得最快,他第一个带领华山弟子们冲了出去。峨嵋派的福慧师太和黄山派袁鹤松迟疑了片刻,再三权衡下还是下令弟子们撤出,孙汐元、周敏华和李成简拗不过师命,终是走了。武当派的柳乘风和柳追月想上台与了尘共进退,被明月道长点了穴,扔给其他弟子抬了出去。怀远大师左右为难,怀玉当机立断让其带领其他少林弟子出去,自己则留在场内保护了尘。
右护法楚河看向谢林烨,谢林烨沉着脸道:“此事与圣火教无关。无谓在这里与锦衣卫起冲突。走吧!”左右护法得令,带着众人退了出去。
宋智和宋恩恩欲上台帮忙,被佟大师紧紧拽住:“你们忘了大掌柜临行前怎么说的,一切都要听我安排。”
见宋智几人还是站在原地纹丝不动,佟大师压低声音道:“他们有火枪队,咱们轻功再快,一不小心也会被射成筛子,此刻下去无疑是螳臂挡车。不如先行离去,再另想办法营救。”
这厢佟大师还在苦口婆心的劝说宋智两兄妹,那头林青云和王一舟已经飞身上台,挡在了了尘前面。
佟大师暗叫不好,连连摇头。
眼瞧着两个年轻人挡在了尘身前,陆炳暗生佩服,挑眉道:“还真有不怕死的愣头青!”
了尘心下感概,出言相劝道:“林姑娘、王兄弟,如今情势危急你们还敢站出来同我站在一起,这份侠义夏某实在佩服。只是此事与旁人无关,心意我领了,你们快走吧!”
话音未落,宋智和宋恩恩也来到三人跟前,佟大师眼瞧四人不听劝,只得跟怀玉一同上来。
看着台上越来越多的人,了尘心下感动不已,感激地看着大家。
陆炳环顾四周,台上的几人不足为惧,要紧的是欧阳和上官家的人。
他扬声道:“欧阳大人,上官庄主,你们不走是要留下来看我如何缉凶吗?”
上官无我忙摆摆手道:“诶,陆大人此言差矣。我们只不过想留下来看看这批火枪质量如何罢了。若是发不出炮弹或者走火了,欧阳兄也可以回去及时改进啊。”
陆炳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转头下令道:“一炷香时间已到。火枪手准备,放!”
霎时,枪炮连发,场内顿时尘土飞扬。
台上几人早已做好准备,上官无我趁机抛出暗器,堵住了东、西、北三面的火枪。
开枪的锦衣卫没有察觉、继续开枪时,火枪走火反而炸伤了自己,纷纷捂脸倒下。
欧阳明则借着视线不清,架着轻功悄悄的来到南面的锦衣卫身后将其制服。
锦衣卫没有了火力压制,局势开始反转,演武台上的几人不甚费力便将最前面的锦衣卫一一拿下。很快,周围的锦衣卫们又围了上去,台上陷入混战。
陆炳回头恶狠狠地看向欧阳啸天三人,他心知是他三人从中作梗,却没有证据。
无奈之下他急发信号弹提醒周围其他的锦衣卫前来支援。
欧阳啸天暗中将信号弹一一拦截,陆炳神情严肃地瞪了他一眼。
“就算你拦截了也没用。”陆炳皮笑肉不笑地道,“到时间我们没有出去,周围的火枪队一样会冲进来。”
话音刚落,一黑衣女人突然出现在陆炳身后。没过上两招,陆炳的脖子上便多压了一把短剑。
陆炳慌忙大喊道:“都住手!”
闻声的锦衣卫们纷纷回撤,想寻个机会将陆炳救下。
看到黑衣女人的一瞬间,在场几人都吃了一惊。
林青云和王一舟暗忖:“师父怎么来了?”
宋恩恩与宋智四目相对:“虽然眼前的人蒙着面纱,但这不正是托镖的那个女人吗?”
欧阳明对欧阳啸天道:“爹,这个正是我信上所说的那个黑衣女人。”
欧阳啸天没有理他,只在心里暗道:“琳儿!”
上官无我眼前一亮,心道:“端木琳!果然是你。”
黑衣女人语带威胁的对陆炳道:“陆大人,这都是些小孩子。您就高抬贵手放他们一条生路罢。”
陆炳忍不住冷笑道:“你当我是谁?”
话音未落,黑衣女人手起剑落,陆炳的右臂瞬间开了个口子,血流了一地。
陆炳吃痛、咬牙切齿道:“你以为我会怕你,我还有两队火枪手正在往这赶,你不怕死的就在这里候着,到时候一个都跑不了!”
只听“嗯”的一声闷哼,陆炳的左手被折断,直直得垂了下去。
黑衣女人用指尖轻轻划拉着陆炳的脖子幽幽地道:“你若不答应,下次就是这里。”
陆炳强压怒火,权衡再三后只得无奈地下令:“放行!”
黑衣女人暗中给林青云、王一舟使了眼色,两人立刻会意,赶紧带着几人溜了。
看着他们平安离开,黑衣女人回头朝欧阳啸天望去,她的嘴角轻轻的上扬,一抬手便将陆炳扔了出去。锦衣卫们慌忙一拥而上,为他充当人肉靠垫。
等扶起陆炳再回头时,黑衣女人早已不见踪影,欧阳啸天等人也不知何时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