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传 第18章 第 18 章

四月十五之期将近，六大派的人陆陆续续抵达江西临江府。一时间街头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悦来客栈是当地最大的客栈，不仅位于交通要道之处周围吃喝玩乐一应俱全，更是离松鹤楼只有百步之遥，六大派都将这里作为入住的首选。

峨嵋派与黄山派先到，福慧师太嘱咐周敏华去安排房间，袁鹤松让李成简一块儿跟去了。

没过多久，前厅那边传来争吵之声，周敏华正在与店小二理论。

福慧师太正在和袁掌门喝茶，闻言不由得眉头一皱道：“怎么了？”

孙汐元会意赶紧出去查看，不一会儿又回来禀报道：“回师父。青城派余观主提前包下了悦来客栈所有的上房。余观主一行人不过数十人，却霸占了所有的好房间，周师姐气不过正在与那店家理论，李成简师兄在一旁相劝。”

福慧师太冷哼一声，满脸不屑道：“这个余志高，平日里靠着圈地搜刮民脂民膏，明知道四月十五咱们齐聚临江府，在这儿充什么头面。”末了，又嘱咐孙汐元，“去告诉你师姐，出门在外不必计较这些细枝末节，普通的房间有什么住不得的，无谓与他们争吵自降身份。”

袁掌门听了这番话，忙不迭地赞道：“福慧师太心胸宽广，不贪排场，实在令袁某佩服。劳烦孙师侄替我转告小徒成简，我也是一样的意思。”

孙汐元抱拳道：“是。”

孙汐元出门时迎面碰上了华山派的大弟子赵云，便侧身让他先进。

赵云感激地点点头，这次他是替他师父何冲来请人的。

赵云一进门便抱拳道：“晚辈华山派大弟子赵云，见过福慧师太，袁掌门。家师听闻二位已到临江府，特遣我来邀请两位到观月楼一聚。”

福慧师太忍不住揶揄道：“怎么你师父都到了，余观主还没有到吗？”

赵云不明就里，只觉她语气不善，便赔笑道：“不知福慧师太何故一问，余观主与我华山派并未同行。”

福慧师太并不打算放过他，直接道：“怎么你们华山派和青城派联合围剿宋阳镖局的事儿，以为能瞒天过海吗？一个个的嘴上说得漂亮，什么六大派同气连枝，你们做下这等肮脏事的时候可有丝毫顾及到我们的脸面？”

赵云登时哑口无言，默默地垂着头立在一旁。

袁掌门见福慧师太敲打之意已经达成，忙出言解围道：“赵师侄，福慧师太一向心直口快，并无针对你个人之意。你师父的意思我们明白了，劳你先回去通报一声，就说我与福慧师太随后就到。”

赵云感激地望向袁鹤松，忙不迭地道：“晚辈岂敢当袁掌门一声劳烦，这就回去禀告师父。先行告退。”

赵云走后，福慧师太转头对袁鹤松道：“袁掌门，先师教诲犹在，我峨嵋派断不与小人为伍！还有，你几时能做我的主了？”

袁鹤松只笑笑也不说话，任由福慧师太呵斥。

福慧师太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她不禁叹气道：“那何冲和余志高是一丘之貉，两人狼狈为奸，你要去攀附这些小人，何必拉上我。”

袁鹤松这才道：“师太此言差矣。陆锦松被逐出了华山，别人看不穿内情，您还能不知？青城派和华山派的梁子算是结下了。四月十五正是各派商议处置龙吟决的关键时刻，若此时我们的提议能得到华山派的支持，便又多一分胜算，也能避免更多无谓的厮杀。”

福慧师太闻言默了半晌才幽幽地道：“你说的有几分道理。但那两人虽有龃龉，大利当前，只怕未必能如你所愿。”说着她突然话锋一转道，“陆锦松真真是可惜了。”

袁鹤松点头道：“陆锦松是六派二代弟子里的翘楚，武功了得人品端正。反观那余少杰是什么德性，江湖中人人皆知，依我所见此事当有别情。只是师太你一向不轻易置喙别派之事，怎么对陆锦松格外不同？”

福慧师太道：“去年我的大弟子敏华下山历练，为百姓捉拿横行乡里的江洋大盗。她涉世未深，着了那大盗的道，受伤危难之际幸得陆锦松出手相救。之后，陆锦松不远万里亲自将她护送回山。按说孤男寡女上路原是不便，但那陆锦松一路上循规蹈矩，处处守礼，实在难能可贵。”

袁鹤松不由得赞许道：“如此说来，那陆锦松果然是个君子。”

福慧师太叹道：“我本想着借由这次大会，替我那不成器的徒弟敏华试一试陆锦松的心意。若两厢情好，我便成全了他们，也不失为一桩美事。没想到，竟出了这样的意外。”

袁鹤松道：“姻缘自有天定，师太也不必太过遗憾。时候不早了，咱们也该启程去赴约了。”

福慧师太起身又道：“众弟子们一路辛苦，安置好后便让他们歇歇，也四处去逛逛，别白出来了这一回。”

袁鹤松笑着点头道：“都依师太所言。”

很快黄山派的弟子来传了令，一切打点妥帖后孙汐元兴奋地拉着周敏华去逛市集：“师姐，你看这个糖人儿。师姐，这个胭脂味道真好闻。”离开了福慧师太的孙汐元像个小兔子似的蹦蹦跳跳地。

周敏华心里惦记着陆锦松，一时之间有些恍惚。

孙汐元挽着她的胳膊道：“师姐，咱们难得出来逛逛，你怎么心不在焉的？”

“我...”周敏华欲言又止。

孙汐元小心翼翼地道：“你在担心陆师兄？”

周敏华心下有些感动道：“他已经被逐出华山派，难得你还肯叫他一声师兄。”

孙汐元笑道：“师姐，我虽小却也懂理。别人怎么说不要紧，重要的是我相信陆师兄的为人。你放心，真相总有大白的那天。”

周敏华苦笑了一声，难掩失望道：“真相不真相的，如今有什么用呢？你我都明白的事情，难道那些掌门师叔伯们不明白吗？只怕在他们的心里真相并不重要，是不是有利可图才最重要。我，我现在只盼着他能平安活着。”

孙汐元坚定地道：“如此你便更不用担心了。陆师兄的武功在我们二代弟子里是数一数二的，除非掌门们亲自动手，否则谁能打得过他？”

周敏华想了想，摇摇头道：“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青城派的人阴险狡诈，保不齐用什么下三滥的诡计对付他呢。唉，我只盼大会之后能求得师父允许出去寻他。”

孙汐元闻言眉头一皱道：“师姐，你这是说得什么疯话。无名无分一个姑娘家满江湖的去寻一个男人，你的名声，峨嵋派的脸面，全都不要了吗？”

周敏华抬眼望着孙汐元道：“师妹，你事事以峨嵋为先，我知你心中看不起我。可他是我的救命恩人，也是我第一个喜欢上的男子。除了他，我这辈子不做他想。”

孙汐元有些着急，她不禁抓着周敏华的肩道：“那么他呢？师姐，他对你可是一样的情意？”

周敏华垂头不语。

孙汐元耐心劝解道：“师姐，你不忘救命之恩是好的。咱们可以暗地里想法子施以援手或是请求师父去向何掌门说合。但你千万不要一时冲动，好吗？”

周敏华心乱如麻，她挣开她的手道：“汐元，你让我静一静。”

孙汐元无奈地望向一边，过了半晌，她柔声道：“师姐，城外有座灵岩寺。时间还早，我陪你去拜一拜罢。希望菩萨能保佑陆师兄平安。”

周敏华感激道：“谢谢你，汐元。”

林青云与王一舟一路行来，与宋阳镖局众人的关系越来越紧密，俨然已经是半个镖局的人了。宋阳为人随和，虽然有时说话严厉了些，却也不爱摆长辈的架子。他对待林、王二人同宋家兄妹一样爱护有加，这让原本思乡情切的林青云倍感亲切。

“宋大叔，这里再往西就是临江府了。为了赴四月十五之约，想必六大派已经在城内聚集，我们是否要进城休沐？”林青云问道。

宋阳摆摆手道：“好孩子。此处向东五里有一座灵岩寺，寺中住持一淼禅师乃是我旧识，我已经命智儿前去打点，今日便委屈你们，在寺庙住上一晚。”

林青云笑道：“宋大叔客气了，一切都听您的安排。”

一行人到了灵岩寺，宋智早已在山门外等候。

老友许久不见，一淼禅师热情地邀请宋阳等人去前厅吃茶叙话。宋恩恩嫌闷连忙婉拒，请过安便想拉着林青云往外走。主持一淼禅师笑呵呵得也不强留，只再三叮嘱，西北角僻静处有座院子，绝对不可以靠近。两人满口答应。

灵岩寺依山而建，已过立春时节，山中树木，新芽绿意，生机盎然。两人说说笑笑逛了半日，林青云突然道：“此处香火鼎盛，不如咱们也去拜拜求个平安顺遂如何？”

宋恩恩四下张望道：“却不知怎么从这里过去？”

林青云笑道：“宋大叔与主持一淼禅师乃是好友，这里你没有来过吗？”

宋恩恩亦笑道：“往日远途都是爹和哥他们押送，我这也是头一次来呢。”

林青云眼珠一转，有了主意：“这好办，找个小师父问问便知。只是咱们身着女装在内外穿行多有不便，不如换上男装再去。”

宋恩恩笑道：“都听你的。”

待宋恩恩换好衣服，林青云早已在一旁等候了。她将刚才与小师父的探路的情况一一复述：“入了山门，依次是福字照壁、天王殿、大雄宝殿、舍利塔与藏经楼，咱们只需穿过那个回廊，便可以通往大雄宝殿。今天是个吉日，附近来参拜的人可多了。”

宋恩恩嘿嘿一笑道：“那我们还等什么，快走。”

从客堂一路到正殿，两人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什么叫清静与喧哗只一墙之隔。墙内淡泊恬静、超脱世外，墙外熙熙攘攘，往来香客人头攒动、摩肩接踵。

看着密密麻麻的人群，林青云心中不禁暗想道：“这么多人来祈愿，菩萨怎么才能记得住我们的请求呢？”

就在她愣神间，后面的人潮冲了过来，她避无可避直接将前面的人抱了个满怀。接触的瞬间，林青云只觉一阵熟悉的香气扑面而来。“这好像娘身上的味道啊？”林青云一边喃喃自语一边不由自主得猛吸了几口。

一旁的周敏华厉声喝道：“你这个淫贼！还不放开我师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