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案（冰秋） 第5章 一石三鸟

一年时间转瞬而过，仙盟大会如期开启。

与洛冰河精彩跌宕的那一次仙盟大会不同，此次大会严肃又暗流涌动。

四大门派围剿天琅君之事，修真界大多有所耳闻。

四派各有损伤，其中以幻花宫死伤最重，听说还折损了老宫主爱徒，幻花宫未来的宫主苏夕颜。

本来还以为这界仙盟大会办不成了，没想到幻花宫财大气粗，其他三派也有意重振气势，还是投入了人力物力办了下来。

苍穹派十二峰各有所长，能打的却没几个，此次仙盟大会由仙姝峰齐清萋，百战峰柳清歌和清静峰沈清秋三人领着门下弟子近百人参加。

本来穹顶峰岳清源也合该在此，但对战天琅君时，岳清源和其佩剑玄肃一战扬名，又是板上定钉的苍穹派下任掌门，峰主们商议后将他名单抹去，就不欺负其他人了。

不能同去，岳清源就抓紧时间对师弟师妹尤其是沈清秋细细关照，听得齐清萋甚是无语。

心直口快又泼辣美艳的未来仙姝峰峰主鄙夷道，“岳师兄你太婆妈了，沈清秋又不是三岁小孩，该怎么做难道还不知道？”

沈清秋摇着扇子笑着附着，“齐师妹说是甚是，不过岳师兄要是有心，在清秋身上压上千余灵石，算是助兴了。”

齐清萋呸了声，对沈清秋的厚脸皮震惊得无以复加，“千余灵石，你也太狮子大开口了，与其压你夺冠，还不如压柳师弟夺冠。”

柳清歌对此不置可否。

沈清秋不服了，扇子一合，在手上敲了几下，“齐师妹此言差诶，百战峰柳清歌之名已经众人皆知了，那赔率没看头，而清静峰沈清秋之名，谁人听过？正适合捞一把。”

齐清萋倒吸一口气，惊愕道，“沈清秋你认真的？你还没结丹吧？”

苍穹派十二峰清字辈的一群人中，岳清源是最早结丹的，紧随其后就是柳清歌和齐清萋，其他的师弟师妹就连安定峰的尚清华也在今年顺利结丹了，就只有入门才几年的沈清秋没结丹。

不过入门晚不妨事，辈份高就行，清静峰在苍穹派排行第二，其他结丹的清字辈还是得叫他师兄。

沈清秋展扇一摇，矜傲笑道，“齐师妹也对我多点信心如何，为了这次的仙盟大会，我可是足足准备了一年。”

齐清萋简直想翻白眼，喷道，“你也不怕嘴大闪了舌头，准备？我只看到你天南地北出去溜达了，玩倒是玩得挺开心的。”

听到这里，柳清歌也想到了每次刷怪事毕，沈清秋都深陷‘温柔乡’的荒唐事，这便丢过来一个严厉的恨铁不成钢的眼刀。

沈清秋摇了摇扇子，把那记眼刀扇飞。

岳清源来做和事佬，“好了好了师妹，千余灵石我还是有的，不妨事。”

齐清萋无话可说，柳眉一挑，摇摇头，“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老娘不管了！”

说是不管，连两人都不想看见，拖了柳清歌就去了另一边。

沈清秋笑笑，对岳清源行了一礼道，“赢了那仙石，师兄就收好吧，就当师弟提前恭贺师兄继任掌门之喜。”

岳清源一怔，黑眸中有一道光划过，平静破碎。

他抖着嘴唇，试探道，“小九……”

沈清秋心里叹气，表情却微调到沈九那又冷又恨又傲的模式，“这个名字，还请师兄不要叫了。”

就如同沈九早已不在了，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

岳清源离开时候，既为过去的一切被否定而怅然若失又为沈清秋缓和的态度微暖，五味杂陈。

沈清秋却瞅准这个空档，寻了昭华寺的弟子，问了无尘大师所在。

昭华寺是仙盟大会的御用结界师，门下弟子从不参加这些杀戮斗欧，却场场不缺。

此次仙盟大会的地点仍是四面环山的一处山谷，名为千草谷，谷中灵草毒草相生相克，毒物灵物络绎不绝，是个天然练蛊的好地盘。

这地盘原属于魔邪小派，做了不少恶事，被四大门派肃清后，留下这里废物利用当做仙盟大会的场地，等大会弟子打砸得差不多了，再一并毁掉，免得遗留祸根。

无尘大师一如记忆中那样慈悲为怀，没有架子，就算沈清秋现在还不怎么出名，待他仍是温和有礼。

大师双掌合十，道一声佛号，“沈施主，找老衲有什么事吗？”

眼看马上就要进入千草谷了，时间无多，沈清秋只能长话短说，“无尘大师，的确有个不情之请，请大师在仙盟大会结束后多停留一段时间，具体的事我们到时详谈。”

仙盟大会为时七天，昭华寺要在结束后撤除结界并进谷清扫魔物尸体，本就会多留一段时间，这个要求其实并不过分。

无尘大师一口应下，沈清秋告罪一声，就去柳清歌和齐清萋那里集合了。

一入千草谷，向来独来独往的柳清歌一马当先，选了个方向转瞬没了身影。

沈九为人阴阳怪气人缘不好，导致也没人跟在沈清秋后面。

苍穹派弟子们散开，一些跟着齐清萋，一些三三两两组团，也离开了。

仙盟大会一般会在结界里投入三千到五千只魔物，而参加大会的弟子也在千余人的上下浮动，这么平均算下来，每人打倒5只左右魔物，便可将魔物清除干净。

只是账不是这么算的，除了四大门派门下弟子，其他杂七杂八的小门派可谓参差不齐，露个脸就炮灰的不在少数。

沈清秋说了要夺冠，那就一定会夺冠，为此他准备了一年真的不是吹牛。

千草谷这地方他很熟，鉴于他喜欢奇花异草，上一世的洛冰河就满世界带他去旅游，千草谷就是其中之一。

他在千草谷待过好几月，什么时候会起毒雾，什么毒草会让魔物发狂，什么地方容易埋下陷阱他都知道。

沈清秋从怀里摸出绿幽幽的珠子，巴掌大小，御剑站在整个山谷的顺风口砸碎。

不一会儿，整个山谷百兽齐吼，狂化了。

就在这时，风停了，一层淡淡的白雾在谷中蔓延。

沈清秋往嘴里塞了颗解毒丸，很满意。

天时，地利都有了，人口大概也不远了，要输也难。

瞭望台上，众家仙首在晶石前看灵鹰直播，高台上金字榜名字金光闪烁，一人遥遥领先，势不可挡。

“第一名果然是百战峰的柳清歌。”

“仙姝峰的齐清萋也不差，虽然魔物数量少了一半，但还是第二名。”

“你们找到清静峰的沈清秋没，我听说有个傻子压了这个名不经传的家伙千余灵石。”

“你们太大声了！你知道你说的傻子是谁吗！是玄肃剑岳清源！苍穹派下任掌门！谁傻他都不可能傻。”

众人静了静，佯装无事偷偷憋了眼众位仙首，见他们喝茶聊天没注意到这里，这才放心。

就算如此，接下来的讨论他们还是压低了声音。

“我找到沈清秋了，78名。”

“我也看到了，是63。”

“不对，不对，我在41看到他的名字。”

“32了，他又变成32了。”

惊骇莫名，这种前所未有的晋升速度从未听闻。

上方的众家仙首也起了好奇心，纷纷在众多晶石里面寻找沈清秋所在。

岳清源早已锁定沈清秋所在，只见晶石内的沈清秋一袭青衫纸扇闲庭信步，背后是一群狂躁无比却不敢靠近的魔物。

沈清秋边走边往树上贴了符咒，溜着那群魔物在特定的位置走了一圈，然后待到时机合适了，一发灵力暴击砸在符咒上，然后就是连锁反应的爆炸，炸得那群魔物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成了经验值。

下方传来惊叫，“沈清秋排到11了！好快！”

晶石内的沈清秋又莫名其妙沿路烧掉了不少毒草，看得其他人云里雾里，这时，谷里接连放出求救烟花，这一下居然淘汰了三分之一。

“谁能想到千草谷的雾气会有毒，我现在都全身乏力，要不是沈师兄给了我解药，我直接喂魔物了。”

“我也是，要不是沈师兄当机立断引走了魔兽，说不定得缺胳膊断腿。”

更有女修面色泛红，轻声细语称赞道，“沈师兄博文见识极广，只是烧掉几颗毒草便让那些魔物不敢过来，让我等松了口气。”

以上就是沈清秋刷好感刷B格圈地抢怪抢经验顺便撩了个妹的经历，等到他绕千草谷一圈后，天就黑了。

众人兴致勃勃丝毫不减，自从沈清秋进入前十后，所有人都鸡血的跟着他倒数，名次几次跳跃后，现在已经超过了前第二名，紧咬第一名的柳清歌不放。

这时场中只余数十人，让人遗憾的是，柳清歌和沈清秋会合后就不走了，毕竟怪都被引走了，他打什么。

沈清秋倚着树干看柳清歌在百兽之中杀进杀出好不痛快，默默算了一下剩余魔物的数量，果断喊停。

百战峰一向是以一敌百，柳清歌直接以一敌万。

上一世埋骨岭一战，南疆数万兽型变异魔族皆被斩于他之手，仙魔大会这三五千小魔物还不够他塞牙缝。

柳清歌正战得痛快，沈清秋一把灵草灰撒过去，比驱蚊水还管用的驱魔草瞬间就把这个地方清空了。

鏖战一夜的柳聚聚精神头还好得很，他随手挥掉乘鸾上的血迹，面色不愉，“你干什么。”

沈清秋抹了一把树干，抹下一手湿漉漉痕迹，现在正是晨雾弥漫湿意最重的时刻，正适合收网。

他拨出修雅，寻了块大的岩石，直接引爆了埋下的符咒。

轰隆轰隆，整个千草谷从外围开始又是电闪雷光又是火光，紧接着最中心的点也炸开了，整个千草谷彻底被毁了。

柳清歌踩着乘鸾飞上来，脸僵了，“你到底准备了多少符咒？”

沈清秋也没自谦，扇子摇得欢快，“不多不多，八千多张而已。”

这八千多张已经是极限了，他要跟着柳清歌到处刷怪，又要找机会去看洛小婴儿，又因为没到金丹期体力不足没熬几次夜，不然还能更多点。

外面传来了仙盟大会结束的钟响，沈清秋揉了揉酸痛的手腕，“这叫灵力不够，符咒来凑。”

你以为他容易么，他又要引怪又要不着痕迹将其他参会的人员清理出去，不然最后大轰炸的时候炸到人可就不好说了。

柳清歌不太认同，“歪门邪道。”

借助外力哪比得上粹炼自身。

沈清秋认同的点点头，笑开了，“嘛嘛，不要在意，仅此一次而已。画符也很累的，为了这仙盟大会的第一名，必须用点手段。”

柳清歌知道这人一向争强好胜，只不过比起之前演武大会输了那些不入流的手段，这次倒是光明正大得多。

沈清秋摇着扇子笑咪咪补充，“如此一来，我这个唯一没有结丹的却能当上清静峰主的天才也可以让那些闲得无聊的家伙闭嘴了，毕竟百战峰战神柳清歌也输给我了嘛。”

柳清歌，“……”

蓦然想起自己在仙盟大会沦为了第二，他什么都不想说了，直接御剑走人。

回了会场，远远看见齐清萋比了个‘你真行’的动作，然后就被岳清源带着去见各位仙首。

和幻花宫老宫主打了个照面，客套了几句，然后找借口溜了。

无尘大师接过了这个锅，“阿弥陀佛，贫僧的确想和这位沈施主聊一聊。”

作为昭华寺主持无妄大师的师兄，无尘大师的辈份很高，众仙首也很给面子。

寻了一处偏僻的角落，沈清秋摸出一块成色极好的玉胚，恭敬的递上去。

这玉胚不是灵玉，而是人界凡品，不过品相不差。

沈清秋向岳清源借钱就是为了买这个，“劳烦大师雕一观音和玉佛。”

所谓男带观音女带佛，“玉佛要给一位半生清苦孤独无依的妇人，愿她剩下的日子不再遭受折磨，而玉观音……”

沈清秋叹了口气，“我希望那孩子一生顺遂，天之骄子，心想事成。”

至少别再像上一世一样哭哭啼啼只能把他当成最后一根稻草样爱得病态，明明是天道之子，活得这么憋屈这么凄惨也是够了，想一想都觉得心疼。

无尘大师严肃的双掌合十，“阿弥陀佛，老衲明白，沈施主有心了。”

沈清秋有意拖时间，又和无尘大师天南地北了聊了好一会儿，直到四大门派各自返程，这才告辞离去。

趁着没人注意，他脚踏修雅，没回苍穹山，而是调转方向去了白露林。

仙盟大会的那八千张符咒就是为了现在，灵力能节约一点是一点。

此时洛冰河才1岁多，苏夕颜也才死了1年，幻花宫在老宫主的严密封锁下对天琅君看管得很严，他找不到借口和时间来白露林。

但是举办仙盟大会就不一样了，老宫主会亲自来，也会带来参加大会的精英弟子，这时白露林便有空隙可趁。

为了防止打草惊蛇，沈清秋更是拉了无尘大师下水，借口和无尘大师有事相商，错开苍穹派和幻花宫的人马，利用时间差搞定白露林。

想的挺好，可惜现实总是不如人意的。

一路御剑到白露林已经灵力不济，偷摸到长着日月露华芝的山洞差点没被半蛇的竹枝郎给勒死。

沈清秋算错了一件事，此时的天琅君不像17年后那么心灰意冷，他现在正是最为痛恨人类的时候。

竹枝郎一向以天琅君为准，戾气极重，不说见人就杀，至少被人摸到了窝藏的山洞，那是决不会留情的。

那双露水般的双眸已经兽化拉长变成了黄澄澄的竖瞳，青色的鳞片覆盖了整张脸，尖锐的毒牙泛着幽幽绿光，一看就是剧毒。

沈清秋现在耗光了灵力，符咒也全丢进了仙盟大会，好不容易挣出一只手臂，只能把原本要带给竹枝郎的黑球狠狠怨进那张蛇口。

“苏夕颜死了！”

沈清秋一掌把开始发生变化的竹枝郎拍到地上，一字一顿重复道，“苏，夕，颜，已，经，死，了。”

竹枝郎在潮湿的地上难受的翻滚，然后惭惭蜕去蛇样，开始生出四肢。

仿佛很久没用过四肢了，他艰难的撑起头，露出那张未曾蜕去青鳞的脸，样子竟是比埋骨岭那时还要难看。

沈清秋摇摇头，叹道，“仙盟大会三千多只魔物的魔气也只能让你变成这个样子。”

也太不济了。

竹枝郎一直靠天琅君的魔气供给才能维持人形，他想着仙魔大会的魔物也是魔，就顺手想办法收集起来，没想到结果不尽人意，质的差别用量也补不上。

很久没开口说话的竹枝郎张了张口，好半天才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你，谁，干，什么？”

沈清秋直接蹲在他面前，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再次叹气，“我是谁并不重要，这洞里的日月露华芝我可以给你，让你帮天琅君重塑身体，但是……”

还没说完，竹枝郎那双澄透露水般的双眸便绽放出惊人的光彩，他死死抓着沈清秋的手腕，紧得发痛。

沈清秋面无表情挣了挣，没挣开。

自由的左手直接呼了竹枝郎额头一掌，才让他放开。

沈清秋这才接着说但是，“半年后我会再来这个露水湖一次，如果那时天琅君愿意见我，你就带路。”

无尘大师和他约好半年后取货，到时若是被幻花宫弟子发现，也能有借口敷衍过去。

说完，他就朝洞穴最深处的露水湖走去，取得小豆芽似的灵芝时，竹枝郎也跌跌撞撞跟过来了。

接过灵芝的竹枝郎语气坚定，“日，后，必，报，恩。”

沈清秋嘴角抽了抽，直接摆手，“报恩就不必了，我想快些见到天琅君倒是真的。”

竹枝郎蛇的报恩已经和冰妹说来就来的眼泪一样是他反射性头疼的东西了。

折腾一番，沈清秋的灵力也恢复了少许，一个剑决将刚刚人蛇大战时跌落的修雅收剑回鞘，然后身边悄无声息的竹枝郎就恭敬的把掉落的扇子给递过来了。

服务很周道，模样很难看，沈清秋看着他就忍不住叹息，“谢谢你了。”

竹枝郎害羞的垂下头。

临别的时候，沈清秋想了想，还是加了一句话，“我在洛川下游的城镇外买了宅子，书房里塞满了各种诗歌和杂集，你若是想要，可自行去取。”

如此，也算间接给洛冰河搭上亲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