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战,惨烈至极,三千余人永远地留在了妖兽森林。
鲜血汩汩而流,洇红了翠绿的枝叶,浸透了红褐色的大地,仿若连高悬天际的那轮圆月,都被染成了血红色,透着无尽的悲凉与惨烈。
暗邪一袭黑衣,此时却像是刚从血池中捞起一般,湿漉漉地贴在身上。
再看无名,他那身衣物更是辨不出原本颜色,早已被鲜血浸透,破碎的布条在风中无力地飘动。
这一战,埋葬的不只是那数千追杀而来的修士,更是曾经那个满心悲悯、一心救世的少年。
曾经的他,眼眸清澈,心怀大义,可如今,历经这残酷拼杀,眼中的纯真已被沧桑取代。
无名身形一晃,手中那把绝世神器“哐当”一声砸落在地。
阴阳弓上,一道醒目的裂痕触目惊心,那是激战中留下的创伤。
彼时千钧一发,无名无暇思索,直接将手中这视若珍宝的神弓狠狠掷出,替暗邪挡下了致命一击。
只是这弓,自此也近乎报废,再难现往日锋芒。
暗邪踉跄着上前,向无名伸出手,两掌相击,清脆有声。
随后,他半扶着无名,轻声问道:“阿名,你曾说要跟我回魔族,这话可还算数?”
无名不过是战时无心一言,暗邪却一直铭记于心,在这生死劫后,郑重地问出。
无名微微仰头,轻哼一声,带着几分疲惫,又有几分决然,点头应道:“自然作数。”其实他心里清楚,若不随暗邪而去,这天地之大,却已没了他的容身之所。
暗邪嘴角勾起一抹浅笑,目光扫过无名满身血污,调侃道:“阿名啊,瞧瞧,你这一身白衣,又被染得通红。”
一个“又”字,饱含着过往无数并肩作战的回忆。
那些日子,他们一同出生入死,每次任务归来,无名就没一次能衣衫整洁,而清洗血衣的,总是暗邪。
“嗯。”无名累极,身子一歪,脑袋靠在暗邪肩头,似在半梦半醒间呢喃:“以后,便穿红衣吧。”
这轻声一语,仿若宣告着与过去的自己告别,自此踏入新的命运轨迹。
暗邪身形一震,眼中闪过复杂情绪,沉默良久,终是低声应道:“好。”
待无名稍作休憩,暗邪轻轻拍了拍他,示意起身。
而后俯身,小心翼翼捡起地上的阴阳弓,修长手指细细摩挲着那道划痕,微微叹气:“如此良弓,这般损毁,实在可惜。”
“反正也修不好了。”无名语气随意,透着几分洒脱。
这弓虽威力巨大,却也会侵蚀使用者心智,本就不该常用。
暗邪却突然清咳一声,挺直腰背,故作高深道:“这你就孤陋寡闻了,如今站在你面前的,可是这大陆上最强的炼器师,就没有本大爷修不好的家伙事儿。”
“是吗?那就有劳了。”无名单手挑起一边眉毛,眉眼弯弯,笑意盈盈,仿若雨过天晴,驱散了些许战后阴霾。
无人知晓,无名此前唯有在杀人或盛怒时,双眸才会化为血红色,平日里皆是深邃黑眸。
而此刻,那双眼却永远定格为血红色,仿若被鲜血封印,再难寻往昔的纯净。
……
待他们相互搀扶,一步一挪,踏入魔族地界,已是黎明破晓时分。
血红色的朝阳,刚刚挣脱地平线束缚,洒下刺目光芒。
他们满心庆幸,在经历这屠戮与生死考验后,阳光仍洒在身上,他们还活着。
是啊,有时,活着便是最大的幸运。
在这残忍杀戮过后,每一口呼吸,每一次心跳,都显得弥足珍贵。
两人均身负重伤,等候多时的魔师瞧见他们这般模样,不禁愣神,都分不清究竟是谁在支撑着谁,谁又更依赖对方。
……
也不知过了几日,无名悠悠转醒,只觉脑袋酸胀疼痛。
他缓缓睁开双眼,不见血腥杀戮,没有刀光剑影,映入眼帘的,竟是一双与他同样血红色的眼眸,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彼时无名脑子尚未完全清醒,却恍惚觉着,这人的眼神,竟似望着挚爱一般,深情缱绻,可又透着几分让人捉摸不透的寒意。
眼前之人,模样生得如少年郎般俊美,透着股不谙世事的洒脱劲儿,浑身上下散发着与生俱来的漫不经心。
双眸含笑,却让人莫名心底生寒。
一头乌发随意披散,顺滑亮泽,左右对称地编着细细发辫,辫梢各垂一颗晶莹红珠,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嘴角噙着一抹浅笑,面若冠玉,一袭黑袍加身,领口袖口镶着华贵紫边。
无名此刻算是明白了,原来真有人能将俏皮灵动与嗜血冷酷完美融合。
这人见无名醒来,抬手轻柔地抚上无名脸颊,仿若对着稀世珍宝,喃喃自语:“分明不是世间最美貌之人,怎就这般耐看,叫人移不开眼呢。”
无名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瞌睡虫瞬间跑光,抬手挥开那人的手,接着抬脚便踹。这人反应极快,身形一闪,侧身避开,嘴里还念叨:“你这年轻人,咋说动手就动手。”
无名一个翻身下床,单手握拳,一声低喝:“剑来。”刹那间,屋内一把利剑应声而动,直刺那人面门。
这人却不慌不忙,看似轻飘飘地伸出两根手指,稳稳捏住剑刃。
下一刻,无名顿感与佩剑失去感应,紧接着,剑已被反手掷回。
空手接白刃!
无名心中大惊,不敢贸然再动用兵器。
正犹豫间,又听这人说道:“咋对恩人这态度?你昏迷这几日,可都是我帮你处理伤口、上药。”
说着,上前一步,长臂一伸,强势揽住无名纤细腰肢,往怀里一带,“虽说看着没几两肉,这身材倒是紧实,瞧瞧这胸肌、腹肌,啧,鼻血都要给我看出来了。”
无名又羞又愤,抬腿又踹,却觉臀上一紧,被这人不轻不重地捏了一把,浑身力气仿若瞬间被抽干,整个人倒进那人怀里。
“嗯……这屁股还挺翘。”
“变态!”无名又气又急,奋力直起身,却被气得语无伦次。
正挣扎间,身子突然一轻,向后仰倒,和这人双双倒在床上。
“还敢不敢了?”无名深知,这姿势一变动,有些要害便暴露无遗。
这人也察觉到自身弱点暴露,却也不恼,反倒俯身凑近,语气暧昧:“你当真不为自己后半生幸福考虑考虑?”
无名怒目而视,眼中满是轻蔑:“你不行,我换旁人便是。”
这人被逗得哈哈大笑,随后表情愈发不正经:“跟了我吧,这整个宙宇,没人动得了我。”
说罢,还极为自然地与无名换了位置,悠哉悠哉躺着,“你点个头,就算答应了。”
无名岂会吃这一套,如今占了上风,自是要“趁火打劫”。
他抬手握拳,作势便打:“找打!”
这人赶忙抬手护住脸,手指缝里偷瞄无名:“我错了,别打脸啊!”
趁无名这一停顿,他手往下探,笑得贼兮兮:“看我神器。”
说话间,不知从哪掏出个物件。
无名来不及看清,身体本能地往边上一滚,后脑勺“砰”地撞上墙壁,正头晕眼花之际,就觉一个毛茸茸的东西在脸边蹭来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