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再寻常不过的一天,无名的视线中突然闯入一群人,其数量竟比昨日多出两倍有余。
他脚步一顿,不动声色地将小鱼儿拉至身后,目光警惕地看向那群人的首领。
只见那人鹤发童颜,身着一袭洁白长袍,衣袂飘飘,然其眼神却透着狠厉之色。
无名心中一凛,他认得此人,正是人族中极具威望、说话最有分量之人,亦是人族尊上沈钰的师尊,众人皆尊称其为“灵师”。
无名沉默不语,手却不自觉地抚上腰侧佩剑的剑柄,掌心摩挲着,他深知来者不善。
对方碍于灵师在场,也并未即刻动手,毕竟师出无名之事,他们还不屑去做。
灵师率先打破僵局,发出几声干笑,带着些许感慨说道:“果真是英雄出少年啊!我人族年轻一代能有你这般出类拔萃的人才,又何惧外族来犯?”
无名微微点头,双唇紧闭,并不作答。
灵师见状,话锋一转:“只是前些时日,有人瞧见你在酒楼与人相会。”
说罢,还佯装惋惜地轻叹一声,“真是不巧,那目击者称,与你相会之人乃是妖族。”
无名眼中杀意顿起,眯起双眸,冷冷地看着灵师。
“而且,听闻此人似乎与当年的江月有所关联。”灵师紧紧盯着无名,试图从他的神情中捕捉到一丝破绽。
无名冷笑一声,坦然应道:“是,那人是我的好友,有朋自远方来,我自当尽地主之谊。”
说话间,他毫不畏惧地与灵师对视,那气势竟隐隐有压过对方之势。
“哦?”灵师点头,脸上的傲慢却暴露无遗,显然对无名的话一个字都不信,“那今日与你同住的魔族,据说有人见到你们举止亲昵,好似有私相授受之嫌。”
无名另一只手在身后悄然紧握成拳,面上却故作轻松:“这就不劳您费心了,清者自清。”他不愿过多解释,只想尽快结束这场无端的质问。
就在这时,无名感到一只小手轻轻握住了他紧握的拳头,侧目望去,小鱼儿正眨着那双水蓝色的眼睛看着他,眼神中透着令人心安的坚定。
无名深知不能率先出手,于是再次陷入沉默,等待着灵师的下一步动作,他在等对方先沉不住气。
双方就这样无言地对峙良久,灵师终是按捺不住,开口道:“今日我带的人可不少,若真动起手来,鹿死谁手尚未可知。”话语中威胁之意尽显。
无名向前迈出半步,嗤笑一声:“前辈这是何意?我无名自认从未做过任何伤天害理之事,莫非还值得您特意带人来……抓我?”
他故意将话挑明,就是要逼灵师先出手。
灵师也跟着笑起来,只是那笑容未达眼底:“自然是犯不着的。倘若你肯主动跟我们走,迷途知返,我也不愿动用武力。”
出乎所有人意料,无名爽快地应道:“行啊。”
顿了顿,又补充道,“我有罪,但我身边这孩子是无辜的,你们总不至于连一个孩子都不放过吧?”
他有意将对方置于道德的审判台上,当着众人的面,灵师自是不会为难小鱼儿。
灵师沉默片刻,算是默许。
无名俯身,在小鱼儿耳边低声叮嘱几句,便面带假笑,示意灵师带他离开。
小鱼儿站在原地,望着无名的背影,眼眶微微泛红,片刻后,转身跑上楼去。
安排好一切后,无名刚松了口气,却突然感觉一股陌生的力量涌入体内,瞬间打破了他体内原本平衡的力量,紧接着,灵魂深处传来一阵剧痛,好似被生生撕裂一般,四肢百骸犹如被无数蚂蚁啃噬,每一寸骨头缝都被尖嘴刺穿,直入骨髓,吸食着其中的精髓。
那种疼痛难以言喻,深入骨髓。
当年沈钰那致命的一剑,重创了他的丹田,致使他无法动用修为。
为了复仇,无名早在两年前便开始修炼禁术,以求快速提升实力。
他早就清楚修炼禁术的代价,可那时的他满心仇恨,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又怎会在意那些后果。
如今,这禁术的恶果却在这毫无防备之时突然降临。
灵师不过是想用灵力试探,却意外触发了无名体内潜伏的禁术。
就这样,毫无防备的无名被捕了。
他本以为一切尽在掌控,却独独忘了给自己留条后路。
既已将无名抓获,人族自然不会轻易放过,总要找些莫须有的罪名安插在他身上,以此来填补他们那微不足道的愧疚之心。
于是,无名的判刑被定在一个月后,时间太短怕引人非议,太长又恐生变故。
无名对生死和判刑早已看淡,人族泼在他身上的污水已然够多。
他也不担心自己离开后小鱼儿无人照料,早在之前,他便嘱托小鱼儿通知暗邪照顾好孩子,却未告知事情的原委。
想必暗邪迟早会知晓,这次又要麻烦他了。
想到暗邪,无名心中泛起一丝涟漪。
那少年虽是魔族,却比许多人族还要正直善良。
反观那些所谓的人族正义之士,满口仁义道德,行为却连畜生都不如,实在是可笑至极。
莫名地,他的脑海中浮现出沈钰的身影。
那个男人,或许早就将他忘得一干二净了吧。
忘了也好,如此一来,他们之间的恩恩怨怨便也无需再去计较。
罢了,罢了,就这样吧。
细细想来,他这一生似乎也没什么遗憾了。
活着已然够累,他很平静,平静地等待着一个月后的审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