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要琐记 第7章 波上寒烟翠

寒烟袅袅，青要山中的苍松翠柏，将冬日的雾气氤氲成一片翠色来。魏国都城大梁，笼罩在白梅盛开的时节中。

一阵风儿吹过，白梅纷纷坠落。纷飞在空中，让人陶醉其中。燕劼牵着马匹来到一家客栈，坐在二楼的雅间内。

这个地方临着大街，可以更加方便的看到来往的人群。半个月前，燕劼得知荆轲任务失败，秦兵入燕的消息后，立刻回国通禀。

一路上心急如焚的燕劼，不幸感染了风寒。无奈只好在大梁城中暂时安顿，岂知秦兵亦是路过此处，当真是天从人愿。

“劼儿，你果真在这里。”说话的人，便是高渐离。他穿着一身朴素的灰蓝色长衫，风尘仆仆的站在燕劼面前。

及至燕劼看到眼前这个人时，不觉怔在那里好久。有多少日子，没有见到他了。十天？二十天？一个月？十个月？

她记得，宫里的梅花开了三次，又败了三次。自从高渐离离开的那些日子，燕劼几乎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本以为会在咸阳找到他，却无奈等来了秦国发兵的消息。那时她想着能够见到高渐离一面，又担忧着燕国的安危。

“你怎么，会在大梁？”燕劼按耐不住内心的喜悦，拉着他的手对坐桌案。两盘羊肉汤，温暖着寒凉冬日。

但见高渐离沉默不语，看着楼下来往的秦兵。不觉压低声音道：“秦王命我带兵出征——”

难怪，难怪他会在大梁。燕劼一时难以置信，她亦是忽然明白，为什么会在咸阳见不到高渐离了。

“太子是你的挚友，你当真，举兵伐燕？”燕劼看到高渐离充满心事的眼神，知道这一切不过是无奈之举。

据高渐离所言，此番秦王让他带兵，实则是为了考验他的忠心。不然怎会放心，将秦国公主嫁给他。

燕劼听了这话，不觉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然后轻轻抚着他的掌心，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不如，不如你跟我走吧。”

听到燕劼说这番话，高渐离感到十分感动。他想起与燕劼的甜蜜日子，不觉反手握着她的盈盈玉指：“秦兵不会把我怎样，倒是你，留在这里会有危险的。”

日头光影，晃动在琉璃瓦顶。燕劼抚了抚手里的剑，然后悄声道：“你放心，夜里我会烧了他们的粮草库，让他们知难而退！”

既然让燕劼遇到了秦兵，又怎会那么容易放他们离开呢。她希望高渐离可以和他一起阻截秦兵，给燕国一个喘息的机会。

夜色迷蒙，天空低垂。没有风，空中弥漫着淡淡的梅花香味儿。燕劼一身夜行衣，一把火将粮草库点燃起来。

北国的冬日极其干燥，大火迅速蔓延起来。她得意的看着浓浓火焰，满心欢喜。秦兵一面忙着救火，一面四处搜寻纵火之人。

正当燕劼预备逃离的时候，忽然看到一队秦兵，朝着她的房间搜查而来，她慌得翻过了回廊匆匆逃跑。

“别出声儿！”彼时一双大手，将燕劼拉入一丛矮冬青下。燕劼回身望着救了她的人，甚是感激。

火光熊熊，当燕劼看到抓捕之人是高渐离的时候。有些茫然，难道说白日间高渐离找自己时，是为了套自己的话么。

大梁城地处中原腹地，正是梅花盛开的的时节。团团簇簇，压弯了枝干。像是不畏冬雪的严寒，为这单调的冬季增添了几分趣味。

此时天色向晚，客栈内灯烛昏暗。看着桌案上的菜肴，想着高渐离利用了自己，燕劼再也没有任何胃口。

彼时零霜打起门帘，踱步进来道：“姑姑要见你。”听闻常瑶要见自己，燕劼不觉又欢喜又害怕。

欢喜是因为常瑶还将自己，当做青要门的弟子。害怕是因为自己的身份若被揭穿，怕是常瑶会责罚自己的。

当她怀着这忐忑不安的心情，来到常瑶面前的时候，不觉双膝跪地。心头扑通扑通乱跳，不知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燕劼，你是燕国的公主，为师说的对也不对？”常瑶慢条斯理的开口，着实让燕劼浑身一颤。

她赶忙叩头道：“姑姑对不起，我，我骗了你——”话语之间，尽是无奈和歉意。

“你既肯叫我一声姑姑，今夜便杀了高渐离。否则，你们燕国危矣。”常瑶一字一顿，说的不紧不慢。

听得常瑶如此说，燕劼犹如冷水浇在头顶。尽管她没有在青要门中待到十五岁，却也学了两年功夫，算得上半个弟子。

所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高渐离的去留，姑姑的命令，让燕劼左右两难。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她忍不住偷偷哭了起来。

“天气寒凉，师妹先喝碗粥，”随后赶来的零霜说着，便亲自拿起汤匙，为燕劼盛上一碗米粥，“这里的红枣莲子羹最是养血，你从小气寒体虚，吃一些枣子是最好不过的……”

自来到青要山的时候，师姐零霜就一直很照顾自己。燕劼不听话的掉起了眼泪：“师姐，我该怎么办？”

“你应该知道，覆巢之下无完卵，”零霜劝慰着，“就算你与高渐离天涯海角，眼见六国尸横遍野，你们良心过得去么？”

燕劼抹了一把眼泪，咬着唇道：“他是利用了我，可，让我下手。我实在是……师姐，我，我……”

对于燕劼来说，高渐离既是她的救命恩人，又是利用她无恶不作的幕后凶手。这样的情形，的确难做抉择。

冬雪尚未融化，所以山峦处覆盖着一层皑皑白雪。越发显得天地浩大，宽广无边。

这一晚两人互诉衷肠，燕劼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感觉舒畅了许多，与零霜的关系更近了一些。

“收拾行装，这就出发！”门外响起了敲门声，甚是急促。零霜开门去看，却是飞絮一脸的焦急之色。

原来秦兵使了调虎离山，有高渐离带领的士兵故意在城内歇脚。引得杀手前去厮杀，另一队士兵有李信带领，出发前去燕国。

“瑶姑姑会在蓟都城郊等咱们，所以一定要赶在秦兵之前。”飞絮一面交代，一面催促两人快些动身。

“我这就去追李信，定要杀尽秦人！”零霜气愤的攥紧了拳头，她的父母亦是被秦人屠戮。索性拿起宝剑，骑上快马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