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要琐记 第69章 灯下释前嫌

炉火发出红红的颜色，烘烤着零露凌乱的心口。晚风凄凄，入夜天凉。小小一方桌案上，罗列着各样书卷。还有一张地图，标注着天下列国的地理位置。

但见子政指着赵国的旧地，对零露说道：“赵国有李牧带兵，的确是让我头痛了许久，连番三次出击也未能凯旋……”

李牧乃是当年最有名的战将，曾经镇守北疆，多次击退南下的匈奴部族。邯郸面临秦军压境的时候，立刻派遣了李牧前来救援。

“怪只怪那个郭开贪婪无度，”子政轻轻笑着，“拿着我大秦的钱财，在赵王跟前污蔑李牧，才让赵王换下了李牧，换成了赵葱。”

后来郭开一直蛊惑赵王投降，赵王亦是失去了斗志。选择大开城门，迎接秦军入城。

奈何公子嘉不肯投降，反而带领部众继续斗争。退守到丛台这个地方的时候，与前来逃命的燕丹和高渐离一起，做最后的抗争。

“这么说，我的父母，并非秦军所杀？”零露听得心里犹如明镜，如果说子政所言不虚的话，那么高渐离就是她的仇人了。

昏黄的油灯下，地图上的秦军作战路线，展现在零露的面前。她细细的看着每一条路线，眼前仿佛浮现出战场厮杀的场景。

只是这一切，还需要找来高渐离问个明白才是。子政素来谎话连篇，零露又如何知道其中真假。

“高渐离如果也在骗你呢，”子政说道，“不妨跟我回到宫里，问一问丽姬就可以知道真相。”

丽姬，那个曾经想要行刺子政的女人。也是青要门的弟子，尚在北宫软禁，却如何知道自己的故事。

这时，子政从衣袖里取出一瓶酒水来。然后自斟自饮：“燕北酒苦，中原酒绵，南楚酒温，西秦酒烈，东齐酒甜，你尝尝看。”

听得子政一番见解，零露不觉饮上一口。立刻愣在那里，这酒水怎会如此熟悉。绵软中，夹杂着苦涩。

零露的父母，以酿酒为生。好多商人总会不远千里，来到丛台故里，只为求得零露家的酒水。

尽管商人也曾在外贩卖赵酒，却并非邯郸城中的真切。而今再次品到家乡的酒水，还真是阔别重逢了。

“这瓶酒是丽姬从邯郸城带来的，”子政说，“她曾跟随常瑶游历到赵国所得，后来再去丛台时，竟是看到高渐离带领的军队在厮杀……”

难道丽姬所说的得到的赵酒，竟是自己家酿的么。难怪，难怪会这么口齿留香。

果真如此的话，零露陷入了深深的沉默。她不知道，也许子政所说的是真的，又或许是在安慰自己。

只是这瓶酒，永远不会错。

她记得丽姬说过，子政是一个很好的君王。固然脾气是暴躁了一些，可是对待家人亦是宽厚温和。

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子政，这个让她恨了许久，又伤害了多次的君王。

“对不起，王上，我……”她的心儿，变的愧疚而又绵软。低下头来的零露，浑身感到很不自然。

看到零露不好意思的神情，子政很是满足。他将她揽在怀里，轻吻着她脸上的疤痕，低声道：“我会治好你的脸，信我。”

白云皑皑，晴空暖暖。飘落的黄叶，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山间模糊的夕阳，将层层山峦点染成了一片金色。

浅浅的凉意，侵袭着云霓单薄的身子。此时子成为她披上一件厚实的披风，关起的说道：“且先回营帐中，别冻着了。”

“二哥哥怎么，不去看看你的侧室夫人呢？”云霓故意说道，其实她的心里很是妒忌，怎么一个零露就让子成动了心。

当初可是说好的，她楚云霓才是子成的夫人。至于找到徐夫人的事情，云霓也是可以做到的。

只是看着子成目光中的悲切，云霓还是看出了他的心思。所以她要想尽一切办法，动用她是楚国宗室的身份，找到徐夫人才是。

夜色渐渐袭来，渲染天空中的几粒星辰。帐中子成招呼自己，说是传了晚饭，让云霓前去用膳。

此刻心有不甘的云霓，怎会有心思用饭呢。她一面答应着，一面挪着步子慢慢往前走着。

“谁？”夜色下，云霓好像踢到了一个软软的东西。借着明亮的月色去看，竟是一个浑身鲜血淋漓的小男孩儿。

当云霓将他带进营帐的时候，子成便一眼认出了他身上的佩剑。剑身泛着寒气，锋芒甚是轻薄。

用手轻轻弹去，只听的一阵清脆的声响。剑柄上，雕刻着螭龙的图案。子成不觉对云霓道：“这柄剑乃是青铜所造，锋刃有余，想来便是巨阙短剑了。”

何况看剑身的图案，应该是徐国所有。徐国，那是一个早已消失的国度，一度以铸剑为名的秦淮大国。

“铸剑为生的徐夫人，就是徐国人，”子成慢条斯理道，“她手段高超，技艺精良。假如我猜的不错，这个小孩子也应该是徐国人。”

听了子成的分析，云霓亦是接过利剑左右看了看。随后点点头：“倒是一柄上好的宝剑，他一个小孩子，怎么会带着巨阙剑呢。”

相传越国铸剑师欧冶子擅长铸剑，为了越王勾践，铸造五把宝剑：湛卢、纯钧、胜邪、鱼肠和巨阙。

“欧冶子为剑而痴，曾经收过弟子，创立了龙渊剑派，想要将技艺传承。怎奈弟子无法领会其中奥妙，传至六代之后，便有徐夫人接了掌门之位。”有的人则说，欧冶子将宝剑藏起来之后，就归隐了山林，宝剑也就不知去向。

真真假假，早已是无法论证。不过前些时日，有人曾在魏国的大梁城馆驿，见到过其中的龙渊剑出鞘。

“照二哥哥所言的话，这个小孩子难道与徐夫人之间，会有什么瓜葛？”聪慧的云霓，隐约觉察出这其中的联系来。

此时帐子里传来轻微的咳嗽声，云霓疾步前去。但见这个小男孩儿的眉眼间，透露着隐隐的英气，倒是像极了一个人。

随后走来的子成笑了笑，说道：“待他醒来问一问便知，而今应该等李信前来，联络在西山的将士才是——”

是了，西山大营的将士归属子成。此番前来楚国，就是为了提前打好埋伏圈。然后趁机将子政的军队，一网打尽。

话音未落，便听到外面一阵脚步声。原来是李信，他前来通禀说自己在山上埋伏好了人手，只待子成一声令下，便可生擒子政。

听得李信这般说道，子成甚是满意。他挥挥手让李信退下，自己则望着远处模糊的月色，满心充满了一种期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