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要琐记 第59章 水落石出后

青草离离，夕阳依依。晚霞在空中浮动，渲染一片霓虹光影。树梢头上的叶子，残留着白日的余温。

临近日落时候，零露同飞絮最后视察了身染瘟疫的患者。正预备离开的时候，零露却觉着一阵晕眩。

“你还是回去休息的好，”飞絮将零露扶进馆舍，给她熬煮了一碗米粥，“外面有我在……”

但见零露抓着飞絮的手臂，轻声问道：“昨日你可是去见了王贲？可知他有什么计划？”

原来自己不论做什么，都逃不过零露的眼睛。飞絮有些羞愧难当：“看来他势必，要拿下代郡的。”

至于其中王贲的苦衷，飞絮没有说出来，即便是说出来也不会有人信的。此刻她只希望，事情会有转机。

彼时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门帘子掀开的时候，却是零霜走了进来。但见她手里捧着一包草药，对她们两个说道：“姑姑新配置的解药，已经分发给了医馆，明日药引子就会全部送到的。”

待零霜话音才落下的时候，忽然抓住了飞絮的手臂。细细的把了一遍脉象，皱眉道：“你的情蛊开始反噬，你自己要小心。”

纵然飞絮有深厚的内功功底，可是此番对王贲动了真心，体内的情蛊自然不会置之不理的。

窗外飘散一地的海棠花，皎洁如雪。偶尔飞进来的花瓣，刚巧落在飞絮的发梢上，反衬着她的纠结心绪。

“才刚来的路上，我遇到了大批的秦军，”零霜一脸正色道，“看样子应该是去往代郡的，明日便可抵达定襄。”

想来，应该是秦军的支援部队。那么再加上王贲所言，山中的精锐部队的话，那么足足有十万大军了。

十万大军对付一座小小的代郡，自然是不在话下。可是百姓怎么办，感染瘟疫的人越来越多了。

如果瘟疫不加遏制的话，必定会蔓延到军队中去。代郡也就没有了抵抗力，自然也会被轻而易举的拿下。

不知为什么，听零霜说起秦军来袭的时候，飞絮竟然想起了王贲的神色。胸有成竹的样子，让飞絮越发的担忧起来。

入夜起了大风雨，飞絮悄然起身奔赴秦军大营。她想要探查此次瘟疫的真正起因，还有王贲所言是真是假。

暗夜澜沧，电闪雷鸣。飞絮一身夜行衣，蹑手蹑脚来到营地中。用小刀在帐子上划破一道小小的口子，凑过去细细的往里看去。

羊皮地图，弓箭刀戟，银鳞盔甲。这里便是自己白日间，来到的中军大营。刚好王贲也在场，旁边跳动的火焰，温着一壶小酒。

“到底是将军技高一筹，想出的这个法子！”旁边的一个人大笑。

“那倒也多谢飞絮姑娘了，”王贲说着，不觉轻轻一笑，“若不是她救我在山中养伤，我岂会寻到这宁谧草……”

宁谧草，是一梦谷中的有毒草木。通体鲜红，草叶间生有珍珠状的白斑点。通常是用来喂食血蛊的食料，毒性极强。

倘或中了宁谧草之毒的话，基本上就没有活命的机会了。除非是用山中特质的解药——血蛊的幼虫做药引。

而今听了王贲所言，飞絮的脑子一片混乱。难怪零霜寻来的解药，是从山中所得。想来这瘟疫之毒，就是宁谧草毒无疑了。

这么说来，自己救下王贲，可不就是害了这一城的百姓？有那么一刻，飞絮感到自己像是一颗棋子，被他就这么利用了却还不知。

骤雨初歇，新荷初绽。小鱼儿在水中快乐的嬉戏，水鸟从空中飞来，在水面上轻轻掠过，触动了一池的涟漪萍碎。

这几日飞絮的神情有些恍惚，每每想起王贲的话语。再看着满城的百姓受到瘟疫的侵袭，她总会觉着心存愧疚，不敢面对。

后来还是与零露一起，巡视患者的时候，被零露发现了。说起缘由的时候，飞絮甚至想着抽自己一个耳光。

“快别这样，你也不想的，”零露安抚她道，“就算没有这场瘟疫，战争亦是在所难免。只是万不可让零霜师姐知晓，不然她的脾气，会杀了你的。”

幸而零霜前去调配解药，并没有跟随前来。飞絮感激的看着零露，一时热泪盈眶，不知该说些什么。

晌午时分，日头渐渐毒辣起来。就是穿着麻衣短衫，也会觉着浑身发汗。零露让飞絮前去馆舍，熬煮一些绿豆汤来解暑。

点点云朵飘散空中，亦是遮掩不住刺目的光线。零露顶着烈日，穿梭在各个帐篷之间，查看他们的病情。

“让你在君府待着，谁要你来这里了？跟我走！”忽然，一双大手将零露一把拉出了人群。及至零露感到莫名其妙的时候，却看到来人竟然是子政。

他什么时候来的定襄？还是零霜所见到的那队秦军，就是子政所带领的呢？零露感到情况有些不太妙。

如果真是子政前来的话，那么对代郡的人定不会手下留情了。何况先前飞絮所说的瘟疫事件，应该是子政在幕后策划的才是。

不然依着王贲一个小小的将军，怎会有如此主张。就算不是子政指使，亦是他默许了的。

想到这里，零露越发的气恼至极。她甩开子政的手臂，愤恨道：“我凭什么跟你走？这里的人还需要我！”

“他们都感染了瘟疫，你留在这里会很危险的。”在宫里的时候，子政就听说零露去了定襄，说什么治疗瘟疫的话。

于是子政打着“御驾亲征”的口号，带领秦军浩浩荡荡的前往代郡。一则给楚国和齐国一个下马威，二则他要亲自拿下代国，三则是为了带回零露。

不过零露对他的印象，似乎比往前更糟糕了一些。不仅冷眼相对，而且还脾气特别大。

干燥的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草药气息。苦苦的，涩涩的，让人头昏脑涨。这样的环境下，还真是让人作呕。

“零露，零露——”才刚还火气十足的零露，这会子竟然面色苍白，晕倒在子政的怀里了。

于是他忙将零露打横抱起，径自送入医馆。郎中在内室把脉的时候，子政在外间不耐烦地走来走去。

及至郎中背着药箱走出来的时候，却只是不住的摇头叹气：“这姑娘怕是，感染了瘟疫……”

瘟疫？听得郎中这般诊断。子政只觉着自己听错了。转身再看零露的面庞，竟开始生出了点点红色的痘痘。

不知为什么，看到零露微闭的双目时，子政竟会有一阵担忧的心境。仿佛自己就要失去一样东西，心开始隐隐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