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要琐记 第5章 有恨无人省

没有了叶子的树叉，正好也方便了阳光，他们细细的铺设好每一层锦缎，还认真的在表里绣上了几粒浅浅的碎花。

这是青要山的冬日，漫山遍野尽是青松翠柏。回到山中的零露，手臂隐隐作痛。

“姑娘？你可算是回来了！”兰汀焦急而又忐忑的心里，终是在看到一脸倦色的零露时，放下了心。

满芳汀的殿阁中，是常瑶满面的怒色。她知晓零露私自下山之后，将兰汀抓了回来，严加拷问。

奈何那时零露入了秦宫，又被下狱。兰汀如何得知，免不了又受些皮肉之苦。好在，零露回来了。

看到座下跪着的零露，常瑶心里的怒火骤然升腾起来。对身边的侍女飞絮说道：“去拿来我的皮鞭。”

听得“皮鞭”二字时，兰汀忙不停的叩头求饶。要知道那根皮鞭，带着尖尖的细刺，抽打在人的身上，会把人打死的。

“藐视青要门规，明知故犯，罪加一等！”常瑶发狠的说道，“兰汀，你照顾主子不力。这皮鞭，就由你来执掌——一百皮鞭，是为惩戒——”

被常瑶这般呵斥的兰汀，只是低声啜泣着。颤抖着手儿，去接过飞絮手里的那根皮鞭，含着泪看向零露：“姑娘，对不住了……”

于是兰汀闭上眼睛，咬着牙挥动着手里的皮鞭。“啪”的一声抽向零露的后背，却不曾听得零露一声呻吟。

随后而来的第二鞭，第三鞭，第四鞭……

每一根倒刺，深深扎入零露的皮肉中。她却也只是低着头不发一言，满脸的苍白之色混合着汗珠儿，滴落在地上的血水之中。

一旁的飞絮看的最是清楚，这皮鞭的力度若是这么打下去。非要把零露打死了的，满地的鲜血淋漓，让人看了不觉揪心。

“瑶姑姑，零露她自幼乖巧听话，这次下山不过是为了给族人复仇……还求姑姑，放了零露吧……”飞絮忍不住跪地求情道。

随后，兰汀亦是跪在地上，满面泪痕的哭诉着：“瑶姑姑，兰汀求您饶了姑娘。兰汀保证，以后定会遵循门规！”

“姑姑，惩罚的对，”许久不言语的零露低声道，“你们不要，不要为我求，求情，是我应受的，应受的……”

没料到她才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便看到常瑶气急败坏的从兰汀手里夺过皮鞭。发狠似的，将鞭子抽打在零露身上：“你可知子政已经派了兵马前去燕国，此番燕国定然灭亡，你可满意了？”

常瑶不想门中弟子牵涉政治，一是不想牵连青要门，二是可以让天下苍生，暂得一夕安寝之地。无论青要门人为哪个国家卖命，都会动摇国本的。

如今零露私自下山，是为燕国太子卖命。却是惹怒了秦国，大举发兵攻打燕国，常瑶能不生气么。

此时的零露，只觉浑身绵软无力。双手沾满了滴落下来的鲜血，可是她依然咬着唇费力的说道：“我，我不后悔！”

听到零露如此说辞，常瑶咬着牙将皮鞭扔在地上：“你总有一天会后悔的！”随后对飞絮道：“把她们主仆关在婉居，没有我的手令不许放她们出去！”

痛苦着浑身发软的零露，终是昏倒过去。兰汀赶忙上前去，将零露抱在怀里哇哇大哭。

苍劲的风路过青要，之前肃杀的态度全不见了，倒是多了几分小儿女的娇柔，纤若而又鲜润，冬日里应有的张狂与豪情瞬息湮没在空旷的蓝天之中。

位于后山的婉居，背靠大青山。窗后一瀑千尺白练，将这单调的冬日点染如画。

门轴声动，是兰汀走了进来。她托着一只白色的小瓷瓶，又端来一盆热水，为零露的后背轻轻上药。

“虽说姑姑严厉了些，可到底是疼惜姑娘的。这药膏，就是姑姑吩咐给送来的，姑娘以后，以后还是听话一些的好。”兰汀说着说着，眼眶又湿润了。

零露没有说话，她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错了。不过是为了替族人报仇罢了，瑶姑姑太过苛刻。

日落西山的时候，飞絮提着一只食盒走了进来。对兰汀和零露道：“我特意吩咐了厨房，给姑娘熬了红枣羹，最是补身子的。”

兰汀谢过飞絮之后，便沏了一壶香茶。然后坐在桌案前，对飞絮说：“劳烦飞絮姐姐，多多在姑姑面前，替姑娘美言才好。”

“现下秦军已经过了洛阳，马上就到魏国的大梁，”飞絮随口道，“姑姑会派门中的弟子前去大梁，阻截秦军……”

看来荆轲行刺秦王一事，着实激怒了秦王。不然怎么会这么快，就到达中原地区。

飞絮告诉兰汀说，最近这几日瑶姑姑忙得很。所以不会有闲暇时间来看管零露：“不过你也要看好你家姑娘，她若知道这件事儿，定然要前去相助的。”

送走了飞絮，兰汀正思量着这事儿。会不会牵连到零露的时候，忽然听得零露的声音传来：“明日你去打探，姑姑会派谁去大梁。”

兰汀走来，抚了抚零露凌乱的长发。轻声安抚着：“姑娘好心养伤才是，且莫再去管那等闲事。”

“你要快些通知燕国公主才是，她现在还在咸阳，凶多吉少！”零露先时昏迷，却一直惦念着这件事儿。

毕竟当初是她和燕劼一起来到咸阳的，如今她安全回了青要山。可是燕劼还在虎狼之地的秦国。

如果被秦人知道燕劼的真实身份，还不把燕劼杀了才怪。兰汀轻轻笑着道：“燕国公主聪颖机智，这会子怕是早到了燕国！”

听得兰汀这么说，零露放下了心。梦里她想起燕劼说过的话，好像也是青要门中人。

也不知道燕劼有没有与高渐离相见，燕国太子知不知道秦兵来袭？左右思量之际，零露渐渐进入了梦乡。

“打死他！打死他！”“他是秦国的人质！”“让你小子偷我们东西！”一群市井小民，围着一个小小顽童不断的打骂和羞辱。

“若儿，若儿救我……”一个男声穿透耳膜，传到了零露的耳朵里。拨开人群，她看到那张满面泪痕的小脸，却是这般陌生。

随着光影叠加的夕阳落幕，零露看到的那张脸越发清晰。怎么是前些日子，见到的秦王子政？零露陡然一惊，浑身一层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