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要琐记 第44章 君臣生嫌隙

夕阳昏黄，模模糊糊的挂在空中。如同流动的光泽，渲染一片浅薄的云彩。空中渐渐有了松柏的清香。

待李信匆匆赶回咸阳兴平郡的时候，却看到府门前白布帐幔。家仆痛哭失声，一片悲戚的场景。

家仆见到李信归来时，纷纷相告说。太后宴席当日，李瑶赴宴回来后就病故了。

听得这些话语，李信忍不住内心的愤怒。立刻拎起宝剑，就要前去秦王宫找秦王讨要说法。

谁知却被一旁的零霜拦下：“且不说你身上的伤尚未痊愈，单是说这件事是秦王所为，你又从何处找到证据？”

“攻取燕国时我贻误军机，秦王便让我回府思过。而今我才一离开秦国，父亲便死了，不是他子政又是谁？”李信恼羞成怒，说出了子政的名讳。

零霜听了之后，冷言道：“就算是秦王下的毒手，你又能怎么办？”何况子政素来手段毒辣，自然有十分理由杀了李瑶。

风中飘散着薄薄的雾气，氤氲在李信的周身。他身穿丧服，悲凉的跪在父亲的灵位前，满腹心事。

晚间风雨潇潇，潮湿的气息里，尽是委屈的泪水。李信只觉体内的蛊虫在不断噬咬，甚至可以听得到血管爆破的声音。

但见零霜轻轻将他扶起，然后从衣袖间取出一粒丹药，给李信喂食。天泉疗养需要七七四十九天，倘或中断就会蛊虫附骨。

可惜李信为了赶回府中奔丧，只疗养了三十五天就下了山。任凭零霜如何规劝亦是无可奈何，李信这才落下了病根儿。

看到昏睡过去的李信脸色苍白，零霜越发恼恨起秦王。如果不是秦王杀了李瑶，如何让李信中断了治疗？

蓟都城中的哀嚎遍野，血流成河。邯郸城中，秦王又俘获零露。这些事情，无不让零霜恨透了秦王。

于是她安顿好李信，便骑着一匹快马直奔咸阳。细雨迷蒙，淋透了零霜的思绪，让她心中的仇恨突然迸发。

晨起黎明时分，咸阳城却是大门紧闭，守城将士说城中进了刺客，需要对过往行人进行盘查。

零霜骑着马儿等了半日功夫，却不见任何动静。心里焦急的她，却忽然听得李信的声音传来：“我是骁骑大将军李信，有要事禀报秦王！”

守城将士听说之后，却盯着李信看了半日，摇着头道：“李将军去了魏国援助王副将，你是哪里来的？敢冒充大将军！”

“大胆！”李信也是怒了，翻身下马抽出随身的令牌，大声呵斥，“如果延迟了见秦王，你们都是死罪！”

怎料守城将士亦是反唇相讥：“谁知道你这是不是冒充的？如今城里进了刺客，秦王吩咐在下看守城门，捉拿刺客，一个也不许放过。”

李信还要辩解，却被零霜拉至一边。左右看了看，然后才悄声道：“这是秦王故意不让你进城的，你没看出来？”

出入城门需要严加盘查，可是城楼上的士兵却是这般眼熟。李信恍然大悟，难道是秦王生怕自己入城问责，带兵犯上作乱？这才将自己身边的亲信，调派来守卫城门？

听风寻寻觅觅，大雨淅淅沥沥。李信站在城门口，想着父亲冤死。自己却又不得入城，一时心里悲苦愤恨。秦王子政，果然是歹毒之人。

风声飘飘，雨夜潇潇。城外馆驿，一片阴云袭来。如同一道巨大的阴影，让人心生压抑之感。

父亲惨死，眼见仇人就在城内，却无法进城。这件事让李信越发愤懑，他举杯痛饮，然后将手中的利剑狂乱挥舞。

雨珠在剑刃上，泛着凄清的寒意。随着李信心中的怨怒，尽数随风雨舞动在这片孤寂的夜色下。

“刀剑兮如风，碎影兮淙淙。妙哉——”一阵掌声过后，便是一个白衣男子站在风雨下，望着李信轻轻的笑着。

两人对坐桌案前，一壶浊酒，咽入喉中的是无尽的伤痛。李信为白衣男子倒上一杯酒，随口道：“不知长安君前来，所为何事？”

“太后寿诞那天，我已经被王兄封为了长安君，还赐予了府宅奴婢，”子成慢条斯理道，“听闻李将军前来，故而前来相迎。”

袅娜的青烟升腾在半空，轻轻盈盈。隔着一道氤氲的檀香，李信看不透子成的心思，隐约可见他面上意味深长的笑意。

但见李信将酒盏放下，然后微微摇头苦涩道：“如今我只是丧家之犬，且不说贻误军机，就连父亲也是冤死……”

说到苦痛处，李信不由得皱一皱眉头，转而接连饮下三碗酒水。辛辣的液体，浇灌着他遍体的伤痛。

看到李信这般无奈，子成轻轻一笑：“我久仰将军威名，倘或李将军不弃的话，是否可以到我君府上共叙家常？”

这番话说得耐人寻味，李信不是没有猜出来子成的意思。世人皆知当朝太后乃子成生母，自当由子成继承王位的。

如果不是吕不韦，子政如何成为秦王。子政暴躁严苛，疑心深重。子成唯有自敛锋芒，暗中培养自己的实力。

那天宴席上的酒水，子成悄悄做了手脚。李瑶惨死，又是有子成放消息给李信的，李信自然是与子政生了隔阂。

这个时候，子成再自然而然的前来探视李信，在风雨夜给与李信最真实的温暖。

果不其然，李信略微思量一番，便跪在地上拱手道：“殿下若能替末将复仇，末将自当誓死追随殿下！”

他说的斩钉截铁，让子成听了满心欢喜。他将李信扶起身，却又满面忧愁道：“如今你要想法子入城才是，只是要委屈了将军。”

李信却道：“孟子曾经说过：大丈夫能屈能伸。末将大仇未报，自当听从殿下的吩咐。”

于是二人在雨夜畅谈，甚是欢愉。翌日清晨雨停了，李信才目送着子成渐渐离去的背影。

当李信转身回到房间的时候，零霜已经给他熬好了汤药。见他回来后，便说起昨晚的事情：“那个子成可信么？”

“他性格宽厚，为人慷慨，不论是军中亦或是朝堂上，都很喜欢他，”李信接口道，“何况当朝太后又是他的生母，自然是可信。”

一场风雨过后，花儿凋零了不少。春水绒绒，杨柳青青，这北国的春色果然惹人沉醉。

听了李信的话，零霜只是沉默不语。在她看来，子成固然敦厚可人，却是一个城府极深的人，李瑶刚死子成就前来安抚，一切只是巧合而已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