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要琐记 第41章 今夕何惜矣

黄昏日落，夕阳斑驳。春日的残阳，在叶脉上跃动着生命的色彩。空中翻卷的胭脂色云霞，映射了整片天空。

坐在芳草萋萋的山坡上，迎着指缝间漏下来的光影。可以看到羊脂玉上灵动的色彩，像是尘封了许久的回忆。

弄玉慢慢走过来，坐在零露的旁边，轻声道：“自伯之东，首如飞蓬，岂无膏沐，谁适为容？”

自从王贲出征以来，弄玉更是懒怠梳妆。为了找寻王贲，千里迢迢来到邯郸，这份心算是可以了吧。

说起弄玉与王贲的这段情缘，虽然只是政治联姻，可到底是让弄玉动了小儿女心思。

听得弄玉这般倾诉，零露想起了飞絮。那个与王贲同生共死的人，应该才是最终的伴侣。

风吹来，落花无数，打落在弄玉的头上和身上。但见她将花瓣慢慢放入水中，渴求着可以流到大梁的漳水河畔，寄去自己的思念。

晚风徐徐，和缓的暗香袭来，很容易让人陶醉在春日的暖风中。这是飞絮来到大梁的第五天，有些孤独。

王贲已经去了军营，商议进攻大梁城的法子。飞絮身为女子，没法子跟王贲一起入军营，只好暂住在魏家馆驿。

“这是你喜欢的新鲜羊肉，刚刚在营中杀的，新鲜着呢。”王贲一面说着，一面用大荷叶包裹着热腾腾的羊肉，递到飞絮手中。

这倒是个意外的惊喜，飞絮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接过羊肉的时候，泪水溢满了眼眶。

这世上除了常瑶还有几个师姐妹外，在没有其他人，对自己这般好了。她尽力压抑着内心的感动，满怀欣喜的说着“多谢”的话。

王贲在旁边，看着飞絮的身影在河灯的照影下，显得格外清晰。仿佛之前所有的压力，尽数消散。

夜幕降临的时候，馆驿开始热闹起来。许多客人围坐在厅堂上，暖炉上熏染着热乎乎的羊肉汤。

随后一阵钟鼓之乐纤纤奏起，悠远而又和缓。厅堂上架起小小的舞台，似乎是有什么人在这里表演节目。

但听得附近的客人说，每逢三月上巳节，魏家馆驿都会有墨家前来助兴。舞剑，烹鱼，围棋。

然后将所得的钱币，尽数施舍给周边百姓。今年新郑流民甚多，不断朝着大梁城涌入，墨家子弟要在魏家馆驿表演，至少十天。

“这倒是很新鲜呢，”飞絮对王贲道，“也不知道这个墨家子弟，今日会表演什么……”

王贲看到门槛后，有许多的弟子在准备。遂悄声道：“早前听闻墨家主张兼爱非攻，我倒是要看看他们如何兼爱。”

乐声慢慢停下的时候，帘帐后走出来一个青衣小童。手里捧着一张小桌板，上面摆放着许多的利剑。

“今日会有徐夫人，为这些利剑开刃。看客可投钱竞价，价高者得！所得钱币施舍新郑流民——”小童话音才落，周围一阵欢呼声。

徐夫人？不会是飞絮听错了吧。这可是秦王日思夜想要找的人，怎么会出现在大梁？竟还是墨家的子弟？

朦胧月色，笼罩在屋舍瓦上。细碎的光影，倾泻而下。宛若飞霜白雪，轻盈皎洁。

厅堂内的烛火忽然熄灭，周围一下子变得甚是安静，人群也是越来越多。只有窗外的一缕月色，折射进来些微银辉。

随后小童取来一炉炭火，轻轻拍了拍手。便见绣花软帘轻启，一个衣着紫丁香色裙子的妇人，缓步前来。

她轻轻一挥手，小童便退至一边。但见她单手将一柄利剑，放在炭火上，任由熊熊炭火烘烤剑身。

紧接着，她又取出一只小小的银色雕花小锤。对着炭火上的利剑不断敲打，每一次撞击都会发出清脆的声响。

迸溅出来的火花，四散在她的周身。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厅堂里，挥洒出一片辉煌的亮色。

看客一阵又一阵的欢呼拍手，嗓子都喊哑了，亦不足以表达自己的喜庆。随着火花每一次迸发，人群中都会发出一阵欢呼。

银色的剑柄，与流光溢彩的火花相得益彰。如同盛开出一朵朵硕大的牡丹，五颜六色，甚是好看。

每一点亮光，在炭火高温的炙烤下，灼烧出或红或黄的色泽。就连窗外的月色，也显得黯淡无光。

这是飞絮第一次看到这样壮美的景色，巴掌都拍红了，笑的嘴巴都合不上了。看来这个徐夫人，还真是有两下子呢。

彼时灯烛亮起，徐夫人手中的利剑已经是开了刀刃。泛着清冷的寒光，剑刃锋利。

“龙渊剑已开刃，开始叫价——”小童在旁高喊。原来这就是十大名剑之一的龙渊，难怪这般凶神恶煞。

看客们纷纷举手竞价，热闹声此起彼伏。飞絮正在看的有劲儿，却被王贲拉出了人群。

早先子政寻徐夫人铸剑，而今王贲见到了她的这本事，自然是要去见一见她的。可是又怕徐夫人不见，故而拉上飞絮一起。

两人来到后堂，果然有两个小童拦着，不让进门。只说是徐夫人累了，要休息。

飞絮便在门外高声喊道：“青要门弟子飞絮，求见徐夫人！”果然，她的这一声通报，立刻起了效应。

转过一道石青色大插屏，飞絮便看到徐夫人端坐在桌案前，悠闲的看着书册。及至听得飞絮前来，笑着道：“原是飞絮来了，快请坐——”

飞絮也是好久，都不曾见到她了。今日一见，自然是十分欢喜。却又不忘介绍王贲：“这是我的朋友，他有事要求夫人，不知夫人可否应允？”

在徐夫人看来，王贲生的高大魁梧。腰间挎着长剑，一看便是习武之人。装扮虽是魏国人，感觉却又不像。

王贲拱手道：“在下乃薛国客商王陂，日前要铸造一批兵器。只为对抗虎狼秦国，还望夫人出手相助。”

看来这个王贲，还真是能够编的出来。徐夫人听着他说的理由，不觉心生疑惑。

“公子即为客商，如何索要兵器？况那薛国早已灭亡，公子这话委实信不得。”徐夫人有了几分警备之心。

但见王贲自顾自的笑了笑：“正因如此，在下又身为薛国人，故而要铸造兵器，与楚国结盟为薛国报仇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