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要琐记 第26章 楼外烟雨寒

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不堪夜色寒，罗幕重重。沿着渭水一路向东，便来到了一处富庶的城邦——兴平郡。

就算是夜色低迷，但是街头也是人来人往。毕竟过了兴平郡，便是秦国的东大门函谷关了，来这里做生意的人很多。

于是每家客店都是灯火通明，王贲则驾着马车，避开那些兴旺的客店，选择一条小路前行。

“两位姑娘，下车吧，咱们今晚在这里歇脚。”王贲跳下马车，对两人说道。随后便上前去扣门，让老仆人前去通禀。

飞絮站在门口，看着门匾上的字迹。只见上面大书“狄道侯府”四字，苍劲有力，门口还蹲着两个石狮子，很是威严。

两人跟随王贲进入府门，然后沿着曲曲折折的回廊，来到了一个比较偏僻的院落。

“这里是秦国的侯王的居所，你们不可以随意走动，”王贲警惕的说道，“待会儿我会派人给你们送来膳食，先回去休息吧。”

看着王贲离去的背影，飞絮径自回了房间。看着这间房子布局精巧，古朴素雅，甚是喜欢。

“飞絮，咱们不可以住在这里。”一旁的零霜沉默许久，方才开口道。凭借着她的直觉，感觉王贲带她们到这里，似是有什么目的。

但见飞絮左右前后转了一圈儿，摇着头道：“这里到处都是典籍古书，他的主人应该很喜欢看书吧。”

零霜推开窗子，但见外面夜色寂静。空中飘着细细的小雨，潮湿的气息氤氲笼罩而来。

“你可知秦国的狄道侯李瑶是谁？”零霜许久，才慢慢说道，“秦将李信，就是他的儿子。”

听得零霜这么说，飞絮感觉一阵巨大的恐惧袭上心头。她赶忙将门窗关好，小心翼翼的说道：“那我们该怎么办？现在逃跑应该来得及。”

她们正在说话间，忽听得门外有敲门声。紧接着是一个陌生的声音：“我给二位姑娘送饭来了——”

应该是府里的仆人吧，飞絮接过饭食，原本想要松爽的身子立刻紧绷起来。这顿饭，是不敢再吃下去了。

晚一些的时候，零霜吹熄了烛火。然后悄声告诉飞絮，自己要去府里探查一下情况，要飞絮自己小心。

翻过一道围墙，依靠着府中的假山做掩护。左右摸索了一阵子，零霜很是轻松的找到了东厢房，这里大约便是正房了。

“王上计划着到明年开春攻打楚国，这可是你的一个大好时机呀。”这个声音，应该是王贲。

只是屋里的那个人，似乎并没什么话可说。叹息了一阵，轻轻一笑：“我李信能保住一条命已经不错，留在府里侍奉老父足矣。”

也许在李信开来，此番攻打燕国犯了兵家大忌。又被青要门暗算，故而丢失了军权，被子政惩罚回府中闭门思过。

王贲知道李信心中甚是苦楚，故而整日闭门不出，借酒浇愁。王贲的意思，就是将这个消息告知李信，或许可以将功赎罪。

门外的零霜透过门缝看过去，李信早已没有了往日般的飒飒英姿，却是一副病恹恹的神态。

这个李信的命还真够大，让自己百般折磨也能活下来。零霜不觉冷冷一笑，随后消失在夜幕之中。

冬雨寂寥，飘飘洒洒。烟雨朦胧在袅袅天际，将这阑珊夜色渲染成一片水墨画。

坐在桌案前，零露有些气恼。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明明与王贲做的交易，怎么就变成了被子政利用的砝码。

她想要去问个明白，可是郑妃一直待在勤政殿。这让自己如何说，此刻她只希望燕劼和高渐离能够安全躲过这一劫。

“这些膳食怎么没吃？不合胃口么？”是子政的声音，但见他穿着一袭象牙白色的长衫，走进来问道。

零露没有说话，将脸扭向一边。倒是一旁的青萍说道：“这都一天未进饭食了，姑娘看着脸色很是不好。”

听得青萍如此说，子政不觉挥挥手，让她暂且退出去。然后慢慢坐在桌案对面，用汤匙舀了一碗米酒。

他将米酒递到零露的面前：“且先喝碗米酒暖暖身子，这外面天寒地冻。饿坏了身子可怎么办？”

看到面前的米酒，零露不觉怒从心头起。她瞪着一双眼睛，冲着子政质问：“你早就知道我会与王贲做交易，才会让他护送师姐，然后趁机探查燕国公主的下落，对也不对？”

“既然你都知道了，孤王又何必在做解释，”子政说着，自顾自的喝上一口米酒，悠然道，“斩草要除根，你又能做些什么？”

是了，自己能挽回燕国的灭亡么。还是能够，保证燕劼的性命。零露沉默了下来，心里五味陈杂很不是滋味儿。

窗外的雨声淅沥，敲打着零露那颗凌乱的心。她凄然一笑，对他说道：“那你把我杀了吧——”

“杀了你，我哪里求得玄光镜？”子政起身，站在她的身后低声附耳，“何况你们与徐夫人相识，孤王还要依靠徐夫人，锻造刀剑利器呢。”

青要门弟子武功高强，情报灵通，再加上徐夫人的高超锻造工艺。都是子政梦寐以求的，他又怎会放了零露。

他呼出的热气，在她耳畔萦绕。不知怎么的，她只觉着浑身一阵的不自在。索性推开窗子，让冷风吹拂自己的思绪。

就在她去开了窗户之后，才不过转身的瞬间。刚好与迎面而立的子政，四目相对。

薄薄的炭火气息，交织在房间内。熏染的零露满面通红，耳根发烫。她忙将目光看向别处，口里结结巴巴道：“天色不早了，我，我要睡了……”

零露一面说着，一面推开子政，然后径自躺在软塌上。用被褥盖在身上，将脸也盖在了被褥下面。

看到零露这幅不自然的模样儿，子政的嘴角轻轻一笑。然后慢慢走向床榻边，俯下身子轻声耳语：“露儿发脾气的样子，真是可爱呢。”

这一番话语，着实让零露的心儿一阵乱跳。她不敢抬眸去看他，只好在被褥里默默等着他离去的脚步声。

及至听到门轴声动，零露便以为子政走了。这才慢慢掀开被褥，好让自己紧绷的心变得和缓一些。

怎料子政却并没有走，他的一双幽深的眸子，正在盯着零露去看。他离自己好近好近，几乎可以看到他眼眸中的自己。

两人这般近距离的接触，让原本长舒一口气的零露，立刻变得方寸大乱。他俯下身子，将唇瓣印在了她的唇上。让她的脑袋一下子空白起来，就这样坠入了他深深的轻吻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