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沿虚线撕开修仙界 第11章 黑影

册子的封皮上没有任何字迹，纸质枯黄，好像经常被翻阅，封皮上带有模糊不清的污渍，边角微微翘起。

温序翻开第一页，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向下看去，好像是随着书写者的心境变化般，字迹也从开始的端正逐渐变得潦草。

【今日师尊又唠叨起往事，说到有人甘愿放弃成仙的机会，亦要护佑天下苍生，语气中竟诸多褒奖，真是可笑！成仙后再来庇佑苍生尚且不迟，如此行径不过是想博得一个美名罢了，以人抗天？简直是螳臂当车不自量力，最后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也算是自食其果！也就师弟那个傻子会信这种笑话。】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若我有此机遇，定要登仙临神一番作为，何必在这人间界苦苦煎熬！】

后面还写了很多，温序大致扫了一眼，发现竟大体相同。

书写者的嫉妒与恨仿佛有了实体，嫉妒那人有了成仙的机会，愤恨那人竟敢抛弃成仙机会，于是他将师尊的褒奖与人间界的煎熬化作对那人的攻击，洋洋洒洒地痛斥了大半页纸。

温序不知修仙界荒芜前有多少飞升成仙的，只知荒芜后这三千年从未有过，她甚至怀疑过成仙只是宗门画的大饼，是为了鼓励弟子提升实力然后去开拓宗门领域。

这还是她见到的第一个记载成仙……甚至是放弃成仙的人，不免有些好奇，于是她将手挪移回去，想要仔细看关于那个人的信息和结局。

牧凌尘却突然制止住她的手，强行翻到下一页，“后面还有。”

言下之意是：不用再看这一页了。

温序狐疑地瞥了一眼牧凌尘，发现他一脸云淡风轻并无异常，见温序看他，他还露出一抹浅浅笑意。

想了想第一页也没别的异常，于是她从第二页继续看下去。

好像是不为人言的情绪能够在记录中得到最大限度地抒发，书写者一发不可收拾，后面的数百页都零零散散记录着些东西。

【师尊竟要立师弟那个不堪大用的废物为尊！凭什么！就凭他也是恒无山下出生的杂种吗？！】

【长生之道在于成仙，成仙之道在于……】

【前段时间出界一趟，竟寻得一些书册，细细研读数百日，不禁抚掌大笑，此乃神书！！长生之道唯在于此！！！】

【师尊师弟怕是并未看出端倪。不过，灵血有延年益寿之效！而灵肉有强筋锻骨之效！用于他们已是十分可惜！幸好效果还算明显，看来应当再去寻些人……这些都是那些懦弱的被保护的人理所应当进献上来的！！】

【都是恒无山出来的废物！！！】

可以从文字上看出书写者逐渐疯魔，逐渐痴狂，笔迹十分深刻，力透纸背，字体却变得扭曲，温序甚至要仔细琢磨才能将每个字的意思联系起来。

她一页一页的翻过，看得越发胆战心惊，这人后来竟将师门的所有人一一暗杀，甚至将作案手法和过程全部详细地记录下来。

用得全是他寻得的所谓神书内各种阴毒的方法。

待到师门竞争者全部殒命，最后一个遭到毒手的便是他的师尊。

他将师尊所护小世界内的凡人全部驱赶出来，然后在大庭广众之下将他师尊的头颅割下，鲜血洒满了每个凡人的衣襟。

在鲜血中，在凡人们迫不得已地拥簇中，书写者登上了宗主之位。后来，所有经历此事的凡人都在一夜之间凭空消失，整个小世界荡然无存。

根据册子的记录，后来的几十年，宗主都在休养生息，并且不停地去其它界寻了更多有关奇诡之道的书籍暗自修炼。

他曾经强行穿梭进十重天，潜入深海之渊，意图取下鲛人骨血作画，让鲛人替自己去寻深渊的长生之物。然而他却不敌鲛人，受重伤至单腿残疾。

但他在缠斗中取下三滴鲛人之血。

重伤导致的修为猛退、残疾导致的心理扭曲以及意图强行控制鲛人的急迫之心将他逼得快要走火入魔。

然后，他开始对凡人下手了。

教他去寻鲛人的书册上曾记录，若无鲛血，可取万人心尖血作为替代；若无鲛骨，可取万人心骨作为替代。

然后他便开山立派，建飞云宗，创小世界，广收凡人，开始实验自己的长生之道。

这页后面便没有了，书脊内尽是撕裂后参差的断面，温序大致数了一下，得有近百张。

温序翻到整本册子有字迹的最后一页。

【有人要杀我】

‘我’的尾部拉出长长一道，字迹戛然而止。

“真是疯子。”温序喃喃。

看到温序阅读完毕，牧凌尘合上书页，侧脸在烛火的光影下晦暗不明。

温序叹气，从精神状态来看，或许这人准备开始写日记时就已经疯了。

正经人哪兴写犯罪记录啊。

“为什么他会为了这些虚无缥缈的传闻，去害死这么多人……”

“只看想看的，只信想信的。”牧凌尘淡淡总结。

“之前看那干尸的态度，我还分不清献祭是献为玩物，还是献为食物，现在看来……”话还没说完，温序又一声叹气。

“食物。”牧凌尘道。

温序点点头，认可了他的说法。

宗主曾经给师尊师弟喂下那些听起来就很奇怪的灵血灵肉时，亦是在实验那些诡异书册是否靠谱，在得到正面的反馈后，后续肯定也会用在他自己身上。

现在看来，宗主已经是个实打实的恶人了，不知道黑影是什么角色？那位大人又是什么角色？

转念又想到那个甘愿献祭自己去当口粮的干尸，温序感觉那个所谓的恩赐，或许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牧凌尘将册子塞回书架，转身对温序道：“走吧，还有第三层楼。”

让温序意想不到的是，她竟然会在三楼见到黑影。

第三层楼虽有窗，却扇扇皆是朦胧惨白没有光影，室内一片昏黄，就好像落日的余晖悉数捕捉于此间一般。

灰尘沉浮于空气中间，若隐若现似梦似幻。

一道黑影正站在房屋正中间，直勾勾地盯着刚刚爬上三楼，停顿在楼梯口的两人。

温序下意识握紧手中的剑，提防着这个实力不明目的不明的敌人。

就在这时，黑影突然说话了。

“我来找你……”

黑影停顿了片刻，明明一团漆黑看不出来动作，温序却莫名觉得它转头看了一眼牧凌尘。

黑影的声音很平淡，没有在窗前感受到的那种侵略性，听不出起伏，也听不出来性别。

“来找你们谈谈。”

温序怎么也没想到，有朝一日她会和黑影坐在同一张桌子上进行详谈。

黑影坐在对面，而温序和牧凌尘坐在桌边的另一方。

黑影表示可以送他们出幻境，但他们也要答应自己一件事情。

甚至在双方详谈前，为表诚意，黑影主动提出可以利用术法回看她的记忆，去了解以前发生的真相。

黑影看向温序：“你会回溯之术吗。”

“不会。”温序摇头，她听都没听过。

黑影看向牧凌尘。

“我嫌脏。”牧凌尘淡淡道。

“……”黑影沉默了一会儿，自暴自弃道：“那我口述吧，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

“停。”牧凌尘打断它：“我也不信你说的。”

回溯之术需要用大量血液启动，牧凌尘将剑扔过去，让黑影将手腕割破，还要割深一些。

“你有手腕这种东西吗？”温序疑惑道，看起来黑影不像有实体的样子。

“……”黑影沉默了一会儿，缓缓道：“有。”

然后牧凌尘又教了黑影一段术法。

术法很长，温序本想暗中学习，结果刚听到一半就开始稀里糊涂了。

长乘楼向来秉承着能动手绝不动口原则，这种术法类的温序倒是一点基础都没有。

“你还挺熟练的。”听着牧凌尘叽里呱啦说一大堆都不停顿，温序新奇道。

牧凌尘微微一笑：“之前用过一次。”

嗯？牧凌尘用回溯之术做什么？

不过温序不想打探牧凌尘的**，只小声问道：“会不会很危险？趁我们进入回溯的时候偷袭我们之类的……”

黑影轻笑一声。

“施法之人会比较危险。”牧凌尘解释道：“因为它是记忆的载体，回溯过程中任人宰割，回溯结束后会非常虚弱。”

“哦哦哦。”温序点点头，看向不断变换的四周。

回溯之术已经起了效果，四周已经不是楼阁内昏黄的房屋模样，而是五颜六色地不停变换着。

变换到最后，屋顶凝滞成暗淡的天空，四周凝滞成有些破旧的街道，微风轻轻拂过，带来一缕萧瑟。

这里有种异于真实世界的感觉，更像是楼危用灵力幻化的小世界，温序打量着四方暗自想道。

“是……她？”牧凌尘的声音在身侧响起。

温序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街道的角落里，有个女孩正蜷缩在夹角处，抱着身体瑟瑟发抖。

女孩约莫十二三岁模样，浑身遍布伤痕，正警惕地看着四周。

温序愣住了，黑影竟然是个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