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徐府命案
周老汉左腿有疾,行走不便,连忙推辞。但拗不过两个小厮一边起哄推搡,只好端着盘子颤颤歪歪的往里走。两个小厮看着老汉瘸着走路,小心翼翼不让茶水洒了的模样,捂着嘴偷笑。
书房内,文致远看到放古玩的架子边有个打开的红绸盒,里面放着一柄鎏金匕首,这匕首的刀鞘半边镂空,半边三足金乌雕饰,刀刃极薄,折射着金光。
文致远问道,“徐兄,这匕首是从何处得来的?如此精巧。”
徐聪摆摆手,“这倒真不知道,好像是几年前父亲带回来一箱玩意儿,被我讨了些来,这就是其中一件。”
文致远拿起鎏金匕首赏玩起来,徐聪见文致远对这匕首爱不释手,在桌前坐下,叹息道,“文弟啊文弟,可惜你晚来一步,这匕首我已经许给我妹妹当陪嫁了,不然我即刻就送给你。”
文致远听了也稍微可惜了一下,随即笑着点头,“君子不能夺人之美,如此精巧,倒也更适合女子。”
徐聪安慰道,“文弟若是真喜欢这匕首,回头我找人给你打一个纯金的,把这样式给做的一模一样可好。”
文致远仍把玩着匕首,嘴上却推辞道,“不必徐兄费心,文某要这个也无用,只是观赏观赏便罢了。”
两人正说话间,周老汉端着茶盘进来了。周老汉上了年纪,一只腿还有些瘸,端着茶盘还没走到桌前就歪倒在地,茶水撒了一地,还溅到了两位公子的衣服。文致远不妨被唬了一跳,手中的匕首落下,发出清脆的声响。
徐聪起身狠踹了周老汉一脚,“老不死的,瘸东西,谁让你来进来送茶的?”周老汉被踢倒在地上,徐聪又上去边骂边拳打脚踢了起来。
外面几个丫头仆人听到书房里闹出大动静都赶了进来。徐聪打了几下消了气,让两个小厮把周老汉架了出去。谢然跪在地上收拾茶杯碎片,看到文致远俯下身去拾起那鎏金匕首,一不留神,食指被碎片扎了一个小口子,她垂下头,收拾好碎片后匆匆退出门外。
原本由徐二搞出的这一遭众人也都绝口不提,周老汉也是一直忍气吞声惯了。晚上,周老汉没什么事干,这几日酒肆老板让他每晚去喝酒,便一瘸一拐的到隔着两个巷子的酒肆里喝酒。
当天晚上,谢然盯着府里的主子和下人吃完饭。不到一个时辰,全府上下的人都晕晕乎乎,直接倒下。谢然接着一个个补刀时,看见徐老爷屋里有个铜丝猫笼,里面似是装了只猫,那猫冲着外面尖叫几声。谢然打开笼子,那花狸猫试探着钻出来。谢然伸手想摸摸猫头,被那花狸猫挠了一爪子,幸而她手缩得快,只留下两道白印子。
半夜,打更的人来到熟悉的东巷,不妨一只花猫从墙越出,吓了他一跳。那花猫蹿到对面。打更的人见是只猫,也没在意,接着往前走。只是怪道徐府平日夜里门外还挂两个灯笼,今日怎么忘点了。
周老汉晚上在酒肆喝酒,这一喝又喝大了,幸而老板跟他熟,让他在店里长椅上昏睡了一晚。第二天清早,老板开了店门才把周老汉叫醒。周老汉醒了酒便赶回徐府。
周老汉颤颤巍巍地摸回徐府,徐府后门还关着。他推了推,门开了条缝,原来门栓没插,只是里面有人靠在门后睡着了。
周老汉低声喊道,“起来,我要进来。”
那人睡的静悄悄,没有应声。
周老汉用力推了几下,那人便倒在了地上。推开了半扇门进去,周老汉见地上有一滩凝固的黑血,那躺在地上的人是徐二,脖子一条红痕,脸都成青色。
周老汉吓得爬出门,“死,死人了。”
刑部典书陆成轩初到惠丰县,下了马车想舒展舒展筋骨,便在街上走了几步。市集街边鸡摊上,一只绑着腿的母鸡不甘心的扑闪着翅膀,掀起了地上积的厚厚杨絮,周围的小摊主们一同训斥那只母鸡,热闹的笑骂声让陆成轩眉头略舒展了几分。
近日,陆成轩因妻子李氏之母病故,特意请假陪李氏回老家嶂州吊唁。此时已经是返京的路上,路过惠丰县歇脚,陆成轩安置好妻室后,见时间充裕,便带着仆从去拜访惠丰县县令。
县衙衙役通报后,文县令佝偻着背出来迎接。陆成轩只道自己并无公事,只是路过拜访。一番寒暄过后,两人在后堂落座。
陆成轩见文县令一脸愁容,好奇道,“陆某见县内一片祥和,怎么文大人倒似有心事。”
文县令闻言叹了口气,苦笑着摇了摇头。
陆成轩端起茶杯,一手摩挲杯盖,笑道,“论理,陆某本不该多问,不过文大人若不介意,就当喝茶闲聊,说说烦心事。”
文县令正一筹莫展之际,见陆成轩有意询问,便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县衙昨日一早接到通报,东巷徐府一家几十口人都被杀了。原来徐府当晚配菜的鸡汤里被下了迷药,徐家人应该是吃过晚饭不久就昏迷,然后被利刃杀死,一刀封喉。上上下下彻查了一天,除了确认了死法,其他都毫无头绪。
陆成轩放下茶杯,正色道,“这徐家和什么人结仇了吗?”
文县令摇摇头,“这徐老爷徐正科,以前是京城的京司,可自卸任后就不怎么和人来往,何来仇怨呢?”
陆成轩目光凝住,眉头又皱起来,“徐正科?”
文县令点头,“陆大人久居京城,想必认识徐正科。”
“陆某还真与他不熟。”陆成轩淡淡应了一句,端起茶杯,撇着茶梗,眼中意味不明。
陆成轩扣上茶杯盖,又问道:“是何人报的案?”
文县令回道,“是一个老仆人,那老仆人在外酒醉未归,酒肆老板还有其他人都作证了。全府上下只有他幸免于难。下官又审问他多次,但都一问三不知。”
陆成轩又问道,“那徐家这几日可来过什么外人没有?”
文县令眉头拧成一团,“这也无从知晓,只是,只是徐府出事那天下午只有犬子去拜访过。”
陆成轩笑道,“令郎自然不可能与此事有关联。”
文县令也陪笑道,“是是是,大人说的是。”
陆成轩看了看滴漏,觉得自己呆的过久,便起身跟文县令说,“这回可是遇上了行家里手,陆某也是无能为力,奉劝大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早早上报为悬案算了。”
文县令一时没反应过来,只得点头称是。
文县令将此案列为悬案上报州府后,幸而州台也没有多问。不过几日,惠丰县又恢复了鸡毛蒜皮的日子,徐府一事也没有再生枝节。
文县令的儿子文致远倒是略有不满,他问道,“父亲,难道真的找不出凶手吗?”
文县令捋着胡子说道:“如何能找到,州府这不都不过问了吗,就算州府上报京城明案司又能如何。你可知这陆成轩乃是京城世家子弟,当年春试高中榜眼,入刑部不到半年就升为明案司副座,智谋过人。若不是新帝继位,现如今掌管刑部必定是他。陆成轩说查不出,咱们再查个一百年也查不出来。”
回京的路上,陆成轩一手扶额靠在车窗。坐在一旁的夫人李芫关切的问道,“夫君可是有烦心事?”
陆成轩闻言抬头,“并没有什么烦心事。”
李芫坐近了一些,“夫君,我听随从说,今日你劝那惠丰县县令草草列为悬案算了。”
陆成轩抬眼,“确实如此。”
李芫低头轻声问,“夫君心里真没有计较?”
陆成轩身子坐正,说道:“依我看,这八成是桩雇凶杀人案,杀人的凶手武功高强,想必早就脱身去了,至于这买凶的人,徐府那个唯一活下来的老仆人倒是有嫌疑。”
李芫疑惑道,“但我听随从说,你在县令面前可什么都没说。”
陆成轩垂眸,说道:“这种买凶杀人的买卖,倒让我想起了一件事。多年前禁军抓住过一名杀手,他招供出是来自一个专门驯养杀手的组织,血莲谷。现今民间敢做出这样命案的,大约也只有血莲谷了。”
李芫:“此事为何不告知州府,他们也好查办。”
陆成轩沉默了半晌,又靠在后座,淡淡说道:“这血莲谷的事牵涉的不一般,告知州府也是无用。再者,徐正科当年是殷党一派的人,他的事我不想管。”
李芫向来聪慧体贴,明白了陆成轩方才思索什么,原来是牵扯到他多年的心病。
只不过,陆成轩想的却是另一件事。
他离开县衙时,文县令之子文致远赶过来同他说了几句。文致远想必与徐聪关系极好,不甘心友人一家不明不白的惨死,他详细回忆了当天他拜访徐府的经过,补充道,“那天在下拜访徐公子,曾见过一把极为精致的匕首,后来巡捕翻查了整个府内,文玩器件都没有碰过的痕迹,只是不见了这匕首。”
陆成轩问:“什么样的匕首?”
文致远回忆道:“三足乌雕花鎏金匕首,约么三寸长,刀鞘镂空,只有半边。这匕首许是被凶手带走了。”
陆成轩听到三足乌鎏金匕首浑身突然凝滞住,一个让他不能平静的念头闪现,但他很快否定掉,觉得是自己多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