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雪 第61章 第六十章，失控

夏玉雪站在船头，河面上的微风吹拂起她的发丝，令她感觉一阵凉爽，也让她的神志清醒了不少。

走了，就这样离开了。

离开了天津城，离开了这里的茶馆，街巷，离开了这座城市。

接下来呢？

她的行囊包裹还放在九曲渡口的那家客栈，她要过去，拿上包裹，然后就此远去。在渡口重新搭乘一艘船只，沿着支流上大运河，然后一路北上，去京城。

京城，嗯。

重新踏上旅途，这段日子里可耽误了不少时间。大人一定等得都着急了。

（没事呢，我还能多拖几章，凑凑字数）

（不过，你的休假算是结束啦。接下来的时间，好好工作吧）

工作……是呢，杀人的工作，她想。

假期？

（对啊，放长假，玩得开心吗？）

开心……的确，算是吧。

秋茗，夏玉雪想。这个女孩，这一段短短的相处时光，她给自己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一位知音，一名学生，一个朋友。

并且，或许更多，更深……

再见，秋茗。夏玉雪低声默念，以后还会再见到她吗？

还想再见吗？

（当然啦）

（虽然下次见面还要等很久呢）

（慢慢熬吧……唔哼）

心里的那个声音又开始说话了，那个女人的声音。夏玉雪感觉这声音前所未有的清晰。

很久没有听到了，在天津城，和秋茗相处的这段时间里，一直都没有听见她说话。

（我不想打扰你嘛）

（私密的二人时光呢~~~）

可是现在，又开始说了，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响，在脑海中回荡，震得耳膜发疼，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从没有过，还是你忘记了？）

（第四十三章的剧情呀）

（你和那个当兵的，596对战的时候，难道你没有听见我在你耳边说话？）

（我当时的声音就像现在那么大，你没听见吗？）

不，当时……

（为什么你听不见我说话呢？）

（为什么所有人都听不见我说话呢？）

（嗯，为什么呀？）

我听见了，我当时听见了。夏玉雪察觉到那声音的语气越来越诡异，同时回想起那段记忆。对，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和今天差不多。

她站在船头，光线直刺她的双眼，令她感到一阵眩晕。

（对了呢，现在你想起来啦）

（我刚才那样讲话会不会吓到你啦，抱歉呀）

（不过，这也不完全是我的错嘛）

（谁让你刚才竟然忘记我了……让我生气了）

（我很容易失控的，冇办法）

失控？不要在这里失控！夏玉雪用无声的思想大声喊出来。

（好啦，好啦，我不会的，别担心）

（只要一切顺利——）

“我们到岸了。”耳边响起的男人声音，打断了她大脑中女人的声音。曲宽文站起来，指着岸边的小渡口，对她说。

夏玉雪从刚才莫名其妙的对话中回过神来，小船此时已经靠到了岸边，停了下来。那位戴着斗笠的艄公也下了船，站在一边，手里拿着一把刀。

渡口并非空无一人，六个身着捕快公服的人，带着佩刀，锁链，木枷，站成一个半圆，包围着自己。

夏玉雪环视眼前的景象，心中已经有了大致的答案。

（注释：见第二十九章至三十一章，以及第五十六章）

（直说了吧，梅季天的那点破事）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我可是记的一清二楚呢~~~）

“碦啷——”

脑海内的话语声，以及疼痛，疲惫，抑制着的力量，令夏玉雪分了神志。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左手已经被一只镣铐锁住了。

镣铐的另一头，被曲宽文捉在手里。

（哇，“捉”这个字用的真好）

“我一直觉得你的身份不一般。从神态，动作上看，你不是一个普通的江湖卖唱女。”曲宽文说，语调平稳，不带一丝情感，“九儿，这个艺名我也很熟悉。但直到前天，我才想起来在哪里听到过。”

（见到过）

“这张通缉令是半个月前发布的，十天前送至天津。”曲宽文用余出的那只手从怀里取出一张纸，展示给她，“画像上的人和你并不是很像，但是化名相同，穿着打扮也相仿，行程时间也都相符合，这个人就是你。”

“你在新安县杀了一个叫梅季天的人，你是一名凶犯！”

（真相只有一个！）

（真正的凶手就是你！）

（我说的没错吧，夏玉雪小姐？）

夏玉雪听着曲宽文对她的一番指控，默默无言。实际上，她根本什么都听不清楚，脑海中的女人的声音越来越大，盖过一切。此外，还有疼痛，还有疲惫，还有体内紊乱的，随时会迸发的力量，让她无暇再顾及身边的事情。

她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不要失控，不要在这里失控。

一定不能失控！

“不过，还有件事更让我奇怪。”曲宽文看到她毫无反应，也并不感到奇怪，这是畏罪的表现，也说明了他的指控无误，“通缉令收到后，只张贴了一天不到，就被下令收回，说是抓到人了。”

“所有收回的纸张，包括衙门留存备案的，全部都遭到了销毁，我现在拿着的是漏下的唯一一张。”曲宽文说着，将那张纸重新揣进怀里，“并且，前天得知案情之后，我一直在各个府部查访你的信息，却……得不到回应。”

“甚至，他们不让我接触此事，说是已经结案了，无需调查。”他继续说着，语气中带着一丝愤懑，“结案了，可凶犯还一直逍遥法外，就在我的家里，就是我女儿的朋友！”

（仅仅是朋友？）

“一个卖唱女子杀了人，怎么可能牵动各省的官府，牵动那么多高官为她保驾？”曲宽文直视着她，面前的人却并未惊慌，并未有任何动作，“你究竟是什么身份，什么名字？”

沉默。

她抬起头，看着曲宽文的双眼，目光冷冷的，淡漠，令他打了个寒战。她紧紧闭着的嘴角形成一条水平的直线，没有一点弧度。

然后，她终于开口说话了：

“我的名字叫夏玉雪，我是一个杀手。”

（白衣人）

“你或许更熟悉别人给我的一个绰号，白衣人。”夏玉雪补充一句，“曲捕头，现在最好放我离开，不然我会杀了在场所有人的。这不是威胁。”

曲宽文没有回答，看着面前的人。仅仅是那种眼神足以令他相信，站在眼前的就是江湖上传名的杀手刺客，夏玉雪。

他向周边的人使了个眼色。夏玉雪说话声音很响亮，他们全都听到了，紧张起来，不过没有人退缩。

他将手伸向佩刀，按着刀柄，沉住气说：“不管你是谁，捉拿凶犯是我的责任。剩下的事情到衙府里再说，不要反抗。”

“我不想。”

听着她冷静，不带情感的语调，曲宽文不由自主地就感到气愤，直觉那是对自己的嘲讽。他或许是天津城的总捕头，然而眼前的人是知名的杀手，武功，声望都高出一截。并且，或许还和官府有关系，或许进了衙门不到一天就能出去；或许她高兴了，甚至还会宽宏大量地饶过自己，留自己一命。

“你！”他说着，带着愤怒的语气，凶狠的眼神，“我的女儿，她一直拿你当朋友，而你就这样欺骗她。”

（朋……随便你了）

“我没有骗她，只是有些话没说而已。”夏玉雪回答，内心也刺痛了一下，可是依旧保持平常的音调，“我的确是一直在教她弹琴，一直真心相待。我也一直都将她视为……一个朋友。”

（谁再说朋友，我就生气了啊）

“现在，你觉得小茗还会视你为朋友（喂！）吗，一个杀手，一个凶犯？”

“我……”秋茗，夏玉雪想着，终于犹豫了起来，眼神也变化了一下，“你会告诉她？”

“或许不会。”曲宽文也想到了女儿到时候情绪会怎样，“外省的事情我管不了。天津城内，我会安排，没有人会知道你的身份。”

“好吧。”夏玉雪想，这样也好。只要秋茗不知道她是谁，不会因此难过就好，“曲捕头，现在请放我走吧。”

那语气依旧那么冷淡，依旧不带情感，终于刺激到了曲宽文。

“小茗以后不会再见到你了，她不会记得你的！”

“是吗？”夏玉雪的声音轻轻的，“不会记得我？”

不会记得我……

（嗯？）

不会……

（呃，没有啦。她会记得你的，她会一直记得你的）

不……

（真的真的会记得你的呀，你别胡思乱想，别想得太多，她喜欢你呢，真的喜欢你，不会忘记你的）

……

（喂，冷静呀）

（不要在这里失控！）

……

……

（唉，算了，我还是站一边看戏吧）

（我最喜欢看杀人的情节了）

本来这一章是五十九章的后半部分，但是字数太多啦，所以我就再凑点字数，分成两章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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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第六十章，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