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
现在很安静。
郑坤注意到之前一直能隐约听见的喧闹声此时已经停下。他想那些客人应该是吃过饭去看晚上的夜战表演了。他没去,庄无生也没去,现在这客栈中或许只剩下他们两人。
房间里的灯依然亮着,他随身携带的那装满武器的包裹依旧解开,每一样兵器都安插在应该在的位置。他现在在读一本书,一本明国的小说。出门旅行总是要带几本用于解闷。
但是他现在也并没有多少心情读书。
烛火昏黄,跳动着。
郑坤看着那些纸上的文字,机械地翻过一页又一页。但对于自己读到的内容却一点不关心。出门在外,到现在已有将近四个月了,带来的几本小说早就已经翻了个遍,他早已知晓结局。
他在想一些别的事。
读书也只是为了不让自己去想别的事。
但看来并无作用。
郑坤轻轻叹一声气,将书合上。抬起头,对面是格子门。他望着被灯光熏黄的糊纸,莫名地一阵伤感。他觉得自己的前途有些渺茫,对以后会去何处内心充满未知。
其实原本是知道的,按原本的计划,离开琉球时制定的旅行计划,他要在这邻国的土地上一路向东走,先到首都,再来这伊贺之里,之后再向东去关东地带。在旅途中观览日本的风土人情,增长武学见识,以及,或许在途中结交一些有趣的朋友。他原本以为这会是轻松愉快的出行。
但是现在计划有变。
他看了一眼在角落床铺那里熟睡的人,叹息一声。
现在,在认识了这个人,了解了和这个人有关的是是非非之后,他决定改变行程。今天中午说的那些话是发自内心的真实想法。这一场日本武学探索之旅需要提前中断,接下来,他要随着庄无生的去向而行。
有些奇怪,是不是?郑坤心想,原本是他跟着我走的,怎么现在变成我跟着他走了?
我又要跟着他走到何处呢?走到哪里才算结束?
结束的时候又会是怎样的?
并且……
他又朝那边望了一眼。庄无生依然熟睡着,轻微的呼吸声是这房间中唯一的声响。并且是否有必要这样做呢?这样的跟随和陪同,对我来说又是否值得?
郑坤问自己这个问题。
他自己无法回答,也不知道能问谁。身边这位肯定是不可问的,问了答复当然是否定。
那或许才是正确答案。
但他想要的也不是正确答案。他……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了。
可悲。
郑坤如此自我评价,又叹了口气。他手指敲打着书的封面,望着眼前的纸格子门。
睡了,再想下去也想不出来个所以然。反正明天是跟定了,就这样走一步看一步,暂且如此吧。
他这样想。
“嗒嗒。”
然后听见面前的纸板门传来轻微的敲击声。
会是谁呢?
他站起,拿着油灯走到门前,将门推开,看到原来是客栈的老板。
“阿佳姑娘?”
郑坤看着眼前的女子。阿佳还是像白天一样打扮,头巾裹着头发,短袖衣裳,微笑着站在门前,脸颊上带着红晕,笑容也略带些醉酒后的疲惫。走道上还亮着灯,并不十分明亮,“您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亲云上先生。只是来看看。您还没睡?”阿佳将身子微微探进屋内,“啊,庄先生已经休息了。”
“是的。”
他回答。
“嗯,我现在也还得醒一会。其他客人去看表演了嘛,我得等他们回来,看有没有什么需求。”
阿佳说,看着他,“你们用过晚饭了?”
“吃过了,阿佳姑娘。晚餐很丰盛。”郑坤还是不明她的来意,所以礼貌地回答。
“两位刚才应该和我们一起。”
女子依然微笑着,视线有些飘忽,“晚饭的时候很热闹,大家喝酒唱歌,很有趣。您没能听到我唱歌,有点可惜。我唱歌可是很好听的。”
“是啊,一定是那样的。”郑坤点点头,“所以,您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
“哦,没有,哪能呢。”
她摆了摆手,“我只是来收回餐具。”
“哦,对。”郑坤说着,转身,将置于地上,盛放空碗的托盘拿起来,回头递给她。阿佳向他道了声谢,但是还站在原地没有走开。
“还有别的事吗,阿佳姑娘?”
“嗯,不……”
女子端着托盘,看着他,眼神复杂,沉默了一会又对他笑起来,“……好吧,亲云上先生,其实确实还有些别的。我说……嗯,您现在是不是也准备休息了?如果是的话就算了,我也不太好意思打扰。”
“……不,我还没打算睡,刚才正在看书。您说吧,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其实是准备睡觉了。但郑坤面对眼前人,还是不由自主地说了客气的话。今天一天在此,这位老板对他们很热情,所以他现在也不好意思回绝。虽然还不知道对方到底是要麻烦他做什么。
“哦,只是,问一问,您想不想用些点心?”
阿佳做出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眼睛别向一边,微笑,“我晚上多做了一些,客人们没吃完,放到明天就不新鲜了。如果您需要的话,就请用些吧——当然了,免费的。”
“呃……”
郑坤想婉拒,但看到对面的人面带笑意,又觉得她来这似乎并不只是邀请自己吃东西的,似乎还有些别的目的,他想最好还是一次性把话说完。
并且说实话,他现在确实有点饿。晚上端来的饭菜被庄无生吃了不少。
“好吧。”
“哦,那请随我来嗯……厨房。我正好能给您沏壶茶。”阿佳一边转身,一边又看着他,眉头微微皱起,显出有心事的模样,“并且,亲云上先生,您大概也已经想到了,其实我有些话想要问您。您不介意陪我聊一会吧,就像我刚才说的,我现在还不能休息呢。”
“到……厨房?”
他转身看了一眼室内,熟睡的庄无生,“聊会天当然是没问题了,只是,呃……阿佳姑娘,可方便拿来呢?有话我们也可以就在这说的吧。”
“我想,嗯,最好还是别打扰庄先生休息。”阿佳也看了一眼室内,犹豫着说。
“……那,好吧。”
郑坤想了想,又扫了一眼室内的人,回答。
“劳烦您了,亲云上先生。”
女子朝他欠身,微笑着,沿着走廊行去,“请随我来吧,不会耽搁您太久的。只是……嗯,闲聊两句而已。”
“好的。”
他说着,也跟随而上,在身后将门关起,留下庄无生在内。
心里已经对现在的情况想了个七七八八。
多半是白天那一出,搞得这的人有点不痛快了。毕竟原先说好了不比试切磋的最后还是比了。身后这位白天那一副欠揍的神情也是有目共睹。幸好至少语言不通,那些嘀咕的话还没被听到。
够烦的,净找麻烦。
走在昏暗的走廊上,看着两边灯火昏黄。郑坤心里埋怨着,但想到熟睡的人单独一个被自己丢在房间里,脑中又闪过一丝念头,关于昨日稻山裕康的提醒。不过他随即就将这念头埋下。
不至于吧。
他心想,试图说服自己,就算万一真是那样,搞到了那种程度,现在也没必要特地叫人把自己支开是不是?
“大家表现得挺好的嘛,连衡。夜战的节目很出色,你看客人们都很专注地在欣赏呢。”
“……”
“啊,你现在又在想什么呢,白天的那一出?我判平手是给那位庄先生面子。怎么,你不觉得自己确实输了吗?”
“……我赢了,最后我先打出了那一拳。如果是实战的话,那一拳已经能让他无力再战。”
“那倒是,庄先生也那样说。”
“如果是实战的话,我早就可以赢了。对手破绽百出。”
“那倒也是。但是嘛,在这儿我们所做的都是表演,你今天和庄先生的那场表演,你觉得是成功的?”
“……”
“嗯我觉得不是哦,对吧?你表演的痕迹还是太重了,不够自然,让招让得太多,庄先生还是察觉到了,他对此可不太满意呢。”
“他想打真的,我也奉陪到底……正成,我冒犯地说,我是受家主的命令才来这里协助你的,来这也只是为了教导族中的后辈。直到现在,我也还是觉得你在这城中做的都毫无必要。我们是忍者,不是演能剧的戏子。”
“我们可以两者皆是。不过这个道理以后再提吧。你的愿望我不是也满足了吗?准备工作都做好了?”
“当然。但你还是要先搞那一套自找麻烦的事吧?”
“必要流程。”
“我们是忍者,从没听说过忍者还需要——”
“——好了好了,别总是埋怨嘛,你知不知道你和庄先生其实挺像的啊,太过较真的人总是不好相处。”
“……”
“就这样了,现在那边应该已经开始,我也该去行动了。等我信号,谈妥之后,一切就按计划进行。等着看吧。”
客栈的厨房里现在还未收拾,晚饭用过的餐具现在还堆叠在水槽中。让郑坤不禁思考,这样等那些其他游客回来之后,阿佳姑娘不也还是无法休息吗?还是要先清洗好锅碗才行?
“哎呀,亲云上先生,谢谢您这般体贴。不过这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做上做下,那样我也要累死了。”阿佳听了他的问题之后,一边笑着对他回答,一边监看灶台烧水,“洗碗的活有小工来做的。”
这么说起来,郑坤还真没在这客栈中看到别的帮佣。
他坐在厨房中央的案台边上,方才尝了几个点心,是重新热过的生煎包,味道和他在明国吃过的别无二致,也就是说一样好吃。晚饭时可没见到这,庄无生现在不在可有点遗憾。
不过在的话,估计又要说这味和正宗的完全不一样之类的讨人嫌的话。
“您觉得点心怎样?这个可真是我自己做的。”
“很美味,阿佳姑娘。”他回答,“您还会做明国的菜呢。”
“是啊,我们这,我是说日本,从全国各地来的客人,很多都爱吃明国料理的。”阿佳坐在炉火前面,火将她的脸映照地红彤彤的,“所以我当然也要学一学啦,以前在藤林的时候就学会做明国菜了。您喜欢就好,亲云上先生。”
“我……很喜欢。”
郑坤一只手撑着额头,微笑着说,“对了,阿佳姑娘,不必总是那样称呼。我叫郑坤,以姓名相称就可以了。”
“那可不行,正成大人吩咐过的,亲云上先生。”炉火前的人回答。
“好吧……”
“亲云上先生去过明国吗?”
“嗯,去过,在那里学过明国的武术。”他说。
“明国的武术是什么样的?”
“这个……多种多样。就像日本这里武术有多种流派,明国的武术也是,有很多派系。也有专精拳脚的,或者专精兵器的。我学的主要是明国南方派系的拳法。”
答着眼前女子的问题,郑坤回忆起过往。曾经在南少林求学的那段经历。又想起初见那个人的时候,那个人就曾说过他打的是脱胎自南派的拳术,所以给他显一套北派的山东古拳法……
第一次见面就打成那样。
他当时对那个明显醉了,上门来找茬的人可谈不上有多少好感,出门在外,去明国学艺的那些年,这样的人见了也不知有多少,不中听的话也听了不知有多少。所以在接下的比试较量中,只是维持基本的礼貌,嘴上说着学习指教,打起来还是拳拳到肉。面带微笑,心里还是难免有股怨气要通过拳头打出去。
哦对了,当时还敬重称呼一声前辈呢。现在再看,什么前辈嘛。
但也就是打了这一场之后,才开始相识,才开始有好感,才决定邀请同行,才会在今天一起走到这里。
当时是不是还说过要教他几句日语的?到现在也没教了。
“那亲云上先生自己本国的武术呢?琉球的武术又是什么样的?”
阿佳的又一个问题,让郑坤从回忆中反应过来。
“琉球的吗?家乡的武术,究其根源,也同样来自明国。不过在我们那里发展开来,现在也是独当一面了。我学的是手,也就是一种拳脚功夫。不过这武术也包括兵器的使用,哦,今天在博物馆那里,服部大人也介绍过的。”
“对哦。”
阿佳说着,抬头看壶中水已经滚沸。她拿起湿布裹住壶柄,将壶提起来走到郑坤面前。在两个已经放好茶叶的杯中分别沏上水,“来,请用茶。这是和中午不一样,有助安眠的茶。”
“谢谢。”
郑坤点点头,端起冒热气的茶杯,吹一吹,轻轻抿一口。
“亲云上先生知道很多关于武术的事情呢。”
阿佳将茶壶放到灶台边,在郑坤的旁侧坐下来,脸还是红红的,也许是因为酒劲未散,也许是因为炉火烘烤。红彤彤的脸微笑着,“您从琉球来日本这里,也是嗯……因为对我国的武术感到好奇吗?”
“是的,我的确是为了见识这里的各派武术,才会来的。”
“哦我想听您多说一些。”
女子看着他,双眼饶有兴致的神情,“关于我国其他地方的武术,您这一路来的经历。我从没离开过伊贺,我对那些别的武术,就只有通过客人们的言谈一知半解。我也想听您说更多。”
“好吧,阿佳姑娘。我呢,我从我国乘船出海来这里。计划是一路向东,沿途拜访这个国家的各处武馆。在难波登陆之后向京城方向走。路上去过几家武馆,见识了一些武技。这个国家的武人似乎很多练习柔术,那种以手的擒拿抱摔和脚的勾跘为主的技巧。似乎是军中必修的体术。我记得去过的一家武馆,那里的当家就是位柔术大师,我从那次经历中学到很多——意思就是我当时被打得很惨。”
和那个人一起去的,当时已经渐渐相识,已经不再在乎什么“前辈”“师傅”的尊称了,直接以名相称。当时还不知那个人来到这里的目的,只知道是要找一个人,前因后果,都不了解。那个人陪着一路这么走,一家馆一家馆的拜访,但多时只是在一边看,看也心不在焉。只是,还在想个人的事。同行始终只是顺路。顺路也只是暂时。
“哈哈。”
阿佳听到他最后一句调笑,笑了两声,“我知道那个,柔术。我也见过我们的人练习。”
“因为就像服部大人介绍的那样,你们除了是忍者之外,也是会上战场嘛。”
“嗯,对,附近要打仗的时候,我们这儿的人的确要上战场。一到战时,山上山下的很多人就外出了。”她的脸上的微笑收敛几分,眼睛垂下来,“最近各地都在打仗,互相打来打去,很多人外出之后,也没能再回来了。”
“……”
郑坤也看向一边,轻轻点点头,没说什么。
“啊,然后呢,您还见识过什么?”女子将话题转移回来,又望向他,脸上重新挂起笑容。
“哦,到京城之后看过相扑,一个月前。”
“哦哦,七月七日神前相扑。那可是举国闻名的盛事。”阿佳的表情激动起来,拍了拍手,“当时来了好几位客人也说起过这个。您去看了?怎么样?好看吗?”
“我倒是没看到,去的时候已经将近月中,仪式已经结束了。”郑坤不好意思地笑笑,“但当时也拜访了城中的一家有名的部屋,也看到了不错的演示。”
那时已经是七月中旬,他们去晚了。就是在那,庄无生第一次提到目的地,西边。这与他的安排并不相同,他本打算向东来这里的,但他决定更改原定计划。为了什么呢?为了能多同行一段时间吧。认识才不久,还想认识的更多一点。
只是最后也没有去往西边。因为就在那座城中,就在那个节日的夜晚……
“亲云上先生,您刚才说将近月中,那不就是盂兰盆节的日子吗?”女子看着他,脸上依然带着兴奋表情,“盂兰盆节您总该遇上了吧?”
“嗯……遇上了。”
遇上了节日,也遇上了要找的人。
“我听说京城的盂兰盆节是很壮观的。晚上街上有好多人,有花车有歌舞,非常热闹。您看到放河灯了吗?您看到那个,那个五山送火了吗?我一直听人说起,一直都想去看!”
“嗯,看到了。”
郑坤的回答依旧很简略,他低着头,在想他自己的事。
遇上了,看到了。所以在夜晚起了一阵风波,所以他确实如愿,对那个人认识的更多一点了。认识到了过去的往事,过去的另一位。
也由此,现在他们会在这里,现在说起了分道扬镳,分手的话。
现在——
“亲云上先生?”
女子的声音再次让他回过神,“您在想什么事情吗?”
“……不,没有。只是……没什么,自己的一些事。”
矛盾的回答。
“哦,不方便说的事吧?”阿佳小心翼翼地垂下眼睛,“如果不方便说的话,那我也不多问。”
“没什么不方便的……好吧,确实有些不方便。”
又是矛盾的回答,郑坤尴尬地笑了笑。
“知道了。”
阿佳点点头,又看着他,“说起来,我也正有些事想要问您。但,现在不知道是否也是不方便谈论的话题。”
“呃……是什么?”
他拿起茶杯,又抿了一口茶,茶还是有点烫。
“那个,您和庄先生……你们是怎样认识的?”阿佳看了一眼两人来时的方向,客房的所在,“我刚才听您说旅途经历,说‘我们’‘我们’如何,您和庄先生是一起旅行的吧?”
他说过吗?
“对,我们是一起的。”郑坤回答,心里感觉有些不太自在,话题转移到庄无生身上了,这正是他原本的担忧,“我和他第一次见面就是在来日本的船上。那条船是从明国出海的,所以他上船在我前面。我在船上和他相互认识,因为都是去日本,所以我们同行。”
“庄先生也会武术,是不是?我听说今天他和连衡教头比试了一番。他也是来这里见识我国武术的吗?”
“嗯……对,他也是如此。”
并不是。
“他会明国武术,当然啦。嗯,你们有没有……相互切磋过?”
“这个……”
“哦哦,不该问。正成大人跟我讲过规矩,习武之人的试合结果应该保密。不好意思。”
阿佳眼睛朝两人来时的方向瞥去,随即转回来,胳膊撑在案台上,双手交叉手背抵住下巴,脸上带着有意味的笑,“那么,庄先生是个怎样的人?”
“怎样的人?”
郑坤还没意识到笑的意味,依然敷衍着回答,“就是……挺好的人呗,很有意思的一个人。”
他不想说太多。
“是吗?嗯……我觉得庄先生——哦,也是今天才见到啦,我就随口说说。”女子做出不好意思的姿态耸耸肩,看着郑坤,“我觉得庄先生是个很深沉的人呢。今天看他,似乎心里一直在想什么事的样子。”
“哦……那或许是因为他听不懂日语吧。虽然我帮他翻译,但我说话就没有服部大人介绍的那样动听。他有点……好吧,他有点开小差了。”
郑坤尴尬地笑一笑。
“哦。”
阿佳点点头,又看了郑坤一眼,“所以确实是有心事啊,就像亲云上先生您刚才一样。”
“……”
他想说点什么掩饰过去。但郑坤没有说话,望着对面的眼神,他心中的担忧越来越浓。现在他意识到那笑的意味,和眼神中的目的了。他的表情渐渐变得平静,郑坤面对那眼神,又想了想,然后开口,“……是的,确实如此。”
“不方便说的吗?”
女子又问,也用平静的目光看着他。
“对,不方便说的。”郑坤低下头,轻轻叹了口气,然后再看向阿佳,“他确实是有他自己的烦恼,我也知道那是什么。但,阿佳姑娘,很抱歉,那是他自己的烦恼,我不好提及,也不好干涉。每个人都会有些自己的烦恼,也都只能自己面对那些烦恼。”
“我明白。”
阿佳直视他的双眼。
“只是,如果因此,今天给贵方造成了困扰,我借此机会代他道歉。”郑坤觉得,现在还是将事情坦率地说出来比较好,他不能也没法一直掩饰,“明日见到服部大人,我也会这样说。关于今天造成的麻烦……庄,他不是有意那样的。”
“麻烦?”
“其实今天下午那场比试,是他一定要让我提出的。事先没有和贵方说起过。突然这样,一定让服部大人很为难。”
“哦,那个呀。”阿佳突然笑了起来,脸上的笑容重新浮现,“那可没什么。您不知道,以往来的客人,经常有想要和我们这的人试合的呢。连衡师傅他和很多外面的高手比试过,正成大人也遇到过好几次类似的事。他们可不会计较这个,毕竟我们这的招牌就是忍者之村伊贺之里,客人们为什么来这,我们可清楚了。能满足客人的愿望,我们很高兴呀。”
“虽然如此——”
“——亲云上先生,您是不是误会什么了?”她望着郑坤,又轻轻笑了笑,“您是不是以为我今晚找您,是正成派我来‘兴师问罪’的?”
这句成语用汉语讲,说得很标准。
“……”
郑坤不好回答,所以没说什么。
“您是否信任我?做为这家客栈的掌柜,为您还有其他客人尽心服务的主人?”
“……当然了,阿佳姑娘。”
“那么,也请相信我接下来说的话是真心的。”
阿佳认真地看着他,脸上带着轻轻的微笑,“您方才提及的,关于庄先生今日的行动,我没有因此困扰,亲云上先生,我相信正成大人,连衡师傅,还有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不会因此困扰。今晚我请您喝茶,同您聊天,绝不是为此发难。我喜欢您,也喜欢庄先生,我觉得你们是很好的,很有意思的人,我很希望和你们成为朋友。”
“……谢谢,阿佳姑娘。”郑坤略带歉意地看着她,“我也很希望与您成为朋友。”
阿佳抬起手朝他举了一下茶杯,微笑着喝一口茶。
郑坤也拿起自己的茶抿一口。
茶水现在温度正适宜,入口润喉清甜,确实是上品。
“所以,只是闲聊,好吗?如果有不方便说的话,那就不说。”
“好的。”
“所以,庄先生确实在烦恼什么,是吧?您不必对我讲是什么。我只是想确认。”
“是的……是他过去的事,他自己的事。”
“您也在烦恼什么吗,亲云上先生?”
“……对。”
郑坤又轻轻叹了一口气,回答,“我也在烦恼,关于未来的事。”
“我知道了。”
阿佳点点头,看向一边,微笑,“人都会有烦恼。说与不说,都是个人的自由。说出来或许是好事,不说也不一定是坏事。毕竟即便您真的说了,对那些烦恼,我就算知道也做不了什么吧。就像您刚才讲的,只能自己面对。”
“……”
依然是无言,但这次郑坤轻轻点了点头。
“你们明天就要走了。”
“是的。”
“那么,希望无论现在的烦恼是什么,都可在日后的旅途中‘烟消云散’。对庄先生如此,对您也如此。”
“谢谢,阿佳姑娘。”
阿佳的目光看向一边,轻轻点点头。
两人之间沉默了一会。
然后她转过来,面向郑坤,再次显出微笑。
“啊,我们的闲聊有点太沉重了。嗯,换点轻松的话题吧,亲云上先生,现在您想不想听听我的烦恼啊?虽然也是您没法解决的事情啦,但我就是想找个人说出来。”
“……好吧。”
“那么,我白天对您说过,我是从自己族里来这帮忙的。来了之后,正成就问我我以前主要都做哪些事,我说我主要负责饮食医疗,他说那我来管理客栈。我当时听到都愣住了,以前在藤林我也就是做做饭缝缝衣服而已啊,现在让我来当老板。我说我不会,他说他来教我该怎么做,如何分工,做饭,清扫,接待客人要说什么什么话,一通培训就让我上岗。城里第一天来客人的时候我脑子都是懵的,那天的菜都没备齐,差点害客人吃不上晚饭,最后找邻舍街坊救急才终于凑出一桌……”
郑坤静静听着,对面的女子说起来就停不住,那些有趣的或者不有趣的工作经历,那些与他无关的倒苦水。他只是微笑,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地喝着茶,倾听着,同时心中想着自己的事。的确,对那些事情他是一点忙都帮不上,一点有用的回应都给不了。
但看来对方也不需要如此。
需要的只是他的倾听。
他很擅长倾听。一路走来,倾听,观察,学习,感悟。一路走来,听同行的人讲述过去的故事和未来的打算。他一直都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
也许交谈的目的其实也就如此。也许说话的时候,一个人不必去顾忌自己的烦恼,诉说出来会令旁人厌烦,也不必因为听了旁人的烦恼,感到无能为力而失落。不必害怕沉默的尴尬也不必担忧话不投机的失望。只要听着就好,只要有人能听就好。
终究,还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要面对。能做的和想要的也只是听到和被听到。未来的路还是需要一个人去践行。
所以……
……所以,一个开始略显奇怪,但现在气氛很好的夜晚,在这个小厨房中,喝着茶。一段并不算真心,但也很愉快的交谈。
也让他对自己,对那个心中的人,对两个人不同的烦恼,有了一些别的想法。
初次见面是在从琉球到日本的船上,我们打了一架,然后成为朋友。用明国的汉语俗语说,“不打不相识”。
从海边到京城,一路上你都在想什么,自己的事情,自己的目的地。我不知道,我也不曾问。那时我还不太关心你的事,你也不太关心我的。只是同行而已。
在京城,第一次得知我们的去向不同,那时我第一次决定更改我的旅行计划。你也第一次决定听我的,学一学这里的武术,看一看这里的风景。
在那个特别的节日,那个特别的夜晚。一切都清楚了。
然后在这里,终于又提出分手。
共同走来的这段路始终是要到终点。
虽然今天下午我那样说,我也决定那样做,不管不顾地一直跟随相伴。因为我觉得自己有这个责任,作为同行至今的……朋友,我有义务去帮助你,想要去帮助你。因为我知道你要做什么,我知道那样做不会有好结果。
复仇的成功也无法抹去憎恨的流毒。
更何况那不是憎恨。
而是悲伤的迁怒。
只是,不管是什么,我是否有能力去改变你的心意呢?在未来,在接下这段应当不会很愉快的旅途之中。
如果可以,结果会怎样?
如果不能,那么或许始终,一个人自己的烦恼,也只能自己面对。我就算知道也做不了什么。
所以……
……所以这一次,我或许也应该做出不同的选择。
在这个晚上,这一次闲聊交谈中,他想。
第二天,清晨。
庄无生站在客栈门口,肩膀上背着包袱,看着远方泛青的天空,以及空中数点还未完全消失的星星。西边,月亮还挂在空中,淡淡的一点,斜斜的圆弧。
他望着那弯月牙。
内心想着以后的打算。现在八月,已经过去半个月了,向西边原路返回还要半个月,来回一个月,等回去之后,那个人还会在原来的地方等候吗?如果不会的话,会在哪里?如果离去的话会去向何方?是否现在已经迟了?
回想起来,自己最初出发的时候,完全就是根本不知道那个人在哪里就乱走一气。能在京城遇见纯属巧合。如果那人现在走了,那自己岂不是又像最初那样毫无线索。
如果那样的话,他真是白白浪费了这一段时间。
为什么?
他问自己。心想,或许是为了和同行的人,再相处更久一点。为了能让这段意料之外的旅行能有一个还算圆满的结局。
虽然并不圆满吧。在这鬼地方看到的都什么宰客骗钱的玩意,唉。
“算了,真是,没什么好说的。”
庄无生叹了口气,轻轻地自言自语,望着头顶还未落下的月牙。现在是八月初,早上还能看到月亮吗?无所谓了,“不管怎样都不能在这继续耽误。怎样不怎样的,我都得走了。”
背后传来脚步声。
庄无生稍微转了一下脖子,但没完全回过头,没看到来人是谁。但他心中不知为何已经笃定了答案。
脚步在他背后,很近的位置停下。
“……”
他不说话,等背后的人开口。
……
但背后也始终沉默。
“……好吧,说点什么呗?”庄无生等得不耐烦了,开口,“你想说什么呢,坤?”
背后依然是长时间的沉默。
“我想……说什么?”然后传来熟悉的声音,郑坤的声音,一贯的细声细气。反问他,“你觉得我想说什么?”
“大概又是那些话吧,别说了。”他举起手摇一摇,“我心意已决,别再来劝我。我一定是要走的,并且不希望你跟着。当然你一定要跟着那随便你吧,我无所谓了,我走我的路。”
“……去哪里?”
“去找我该找的人,完成我该做的事。我要往西边走,原路返回去京城。如果她已经不在那,我就四处打探打探消息再决定下一步。如果她继续那个女人混的话,那应该会再往西,到那个九州岛那边。如果她改主意了,那也是再往西,她应该会回明国,回军队自首。”
“那你找到她,又要做什么?”
“不都讲过了吗?”
烦人,为什么总要问已经问过的问题?庄无生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回答,“我要她死,不管怎样都要。”
“不管怎样?”
“对,就算她洗心革面也一样。欠的债还得还,我的仇还得报。我的话就这样说定了。”
“是要复仇吗,要找到她然后复仇?无论如何?”
“当然。”
他有些不耐烦,忍着内心的烦躁,咬着牙,牙齿摩擦发出咯咯声,“别再问了。你什么态度我清楚,你说的话有多少道理我也知道,但我是不会改主意的。”
“……我明白了。”
“那就好。”
“——那究竟是怎样的仇恨呢,真的是仇恨吗?”
又问?
“……”
庄无生沉默着,闭上眼睛,眼前出现一片朦朦胧胧的说出不的变化色彩。他再睁开眼,看到的还是头顶青天明月,“她害死了卓五通,并且和害死卓五通的倭寇在一起。这当然是仇恨,于公于私都是仇恨。不然呢?”
“不然呢?”
“啧,别总重复我的话,很烦啊。”他皱起眉头,“不然就怎样?你到底想说什么啊?”
“……我没什么想说的。”
“那就是了。”
庄无生耸耸肩,将肩膀上挎着的包袱抬一抬,“没别的话说,那就这样吧,我该走了。你呢,一起下山吗?”
“不。”
背后的声音说。
“不?”这个答案有些出乎他的预料,他愣了一下,心中陡然感到某种情绪弥散。但庄无生随即镇定下来,冷冷地微笑,“也好,这样才对。今天那位服部大人还安排了好些活动呢,你是想留在这,继续看,继续游览,继续学习吧?那才是你在此的目的。这样很好,你有你的目的,我有我的。我们都自己走自己的路吧。就此别过了。”
他说着,迈步,跨出门槛。
就此出城,下山,去踏上他本应踏上的,独自一人的路途。
“——不。”
背后又传来呼喊声,细细的,轻微的,但清晰传入他的耳中,平静且柔和,“你也不能走。”
他停下脚步。
……
已经到了如此地步吗?在倾听,理论,都无果之后。终于还是要凭借情感,做出命令吗?庄无生对此感到烦躁。
“什么意思啊?你——”
他转身,带着恼怒的目光,抑制心中的另一种情绪复生,回头看向身后人。
但出口的话却没说完。
他看见刚才一直站在自己身后的人。
并不是郑坤。
而是……
……不该出现在此的,已经死去的故人,是——
——庄无生猛然睁开眼睛,看到眼前的墙壁上投射自己侧睡的阴影轮廓。背后有灯火,背后有人靠近。并且直觉告诉他,那个人不是郑坤。
他下意识地迅速反应,翻身而起,顺带一记扫堂腿向身后击去。
背后果然有人!
蹲在那里,距离很近就在床铺边,手中执着油灯,身形掩藏在烛火后的阴影之中,让他一时看不清面貌。
不速之客见他的动作,迅速地向后弹跳而起,躲过攻击。
稳稳地落在稍远之处。
是谁!
庄无生行动比讲话要快,在出口问话之前,已经起身蹲伏,做出攻击的架势——
——对面人手臂一抬,朝他伸出手掌,掌心朝前,示意停止。
“且慢。”
汉语,轻轻的声音。和梦中有几分相似,但不同。
“……”
庄无生没有继续攻击,伏在原处,静观变动。
那人另一只手还稳稳地持着灯,看他没有继续攻过来,便将灯靠近脸部,让他看清面孔。
……但他只看见青黑色的蒙面布,包裹住头面,唯有一双眼睛显露。
对面的人朝他举起的手慢慢收回来,勾住面罩拉下,显出脸庞。
“请勿惊慌,庄先生。”
出现在他面前的是熟悉的面孔。站在那的是白日见过的人,服部半藏,带着一直挂在脸上的自信得意的微笑对他轻声开口,“不好意思,深夜未打招呼便擅自来访,打扰了。”
汉语。
非常清楚的,带着点南方口音的汉语。
“……”
庄无生维持着守备姿态,盯住面前的人。他记得很清楚,白天的时候,这个导游明明做出不会说汉语的姿态,需要郑坤来翻译他的解说,原来连这都要造假。他心中已对来者目的有了想法,“服部大人,来此所为何事?”
冷冷的语气。他暗暗蓄力,提防对面做出任何可疑举动。白天的比试虽然是假打,但这帮人的真功夫他也算见识到只鳞片角,不可大意。
“谈谈。”
服部半藏依然只是微笑,什么动作也没做。
“谈什么?”
他又问。
“关于您白天的表现。在游览途中,我注意到的,您的举动,以及在下无意听到的,您的一些点评意见。”
阴险的微笑。对面的忍者微微张口,笑着显出阴森森的牙齿。
“……原来是这样。”
庄无生也笑了一下,同样冷冷的笑。这人既会说汉语,那就当然听得懂汉语。白天自己的那些嘀咕早就被他听在耳中了,原来是要等到现在才来算账,“伊贺之里这处风景名胜的赞誉原来是这样得来的。真是游玩的好去处,想来一直是好评如潮。现在是要我做什么?回去后给亲戚朋友推荐?保持沉默?还是说我根本就别想回去了?”
“嗯?”
服部半藏装模作样地挑起一边眉毛,好像没听懂他的话一般,依旧得意地笑,“啊,您是不是误会了?您觉得在下是来做一些黑店勾当,忍者脏活的?觉得您的评价偏颇,就要来采取点强硬手段让您改变想法,是这样?”
“不是吗?”
他反问。
“哦当然不了,您可是花了钱来这的客人,伊贺之里可是当地的招牌景点,在下可是个本本分分的生意人,我总还得顾忌我们家祖传的名声呢,即便姓氏改来改去。”男人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灯火映照蜡黄的面孔,以及微笑,“当然啦,您今天的话我确实是听到耳中了。但如果客人有意见,那么商家应该从自身找问题,对自身的服务态度做出检讨与整改,不是吗?”
“所以呢?”
庄无生冷冷地问,想从这堆废话中弄清对方来意。
“所以,我注意到今天我们的活动安排,不论是原定的参观,还是应您要求安排的试合,都没能令您满意。我知道您的预期是什么,您来到这里的目的为何。您想看真正的忍者,和真正的忍术,体验真正的战斗?”服部半藏望着他,以高素质水平,保持服务业工作者应有的自信微笑,用导游惯用的耐心语气对他解说介绍,“很抱歉,出于大众安全和旅游可持续发展的角度,那些项目不能面向全体游客开展。但作为远道而来的贵宾,您的意见我们必定重视,您的愿望我们也必定尽力满足。”
“所以呢?”
庄无生感到烦躁,直到现在还要说这样的场面话,到底是想怎样?
“您今天晚上错过了我们的夜战表演啊,那可是很不错的,虽然恐怕您看了也又要失望,但那总归是一场不错的演出。造假也造得和真的一样。”
“所以?”
“所以,作为弥补,今天晚上我准备了另一个‘货真价实’的活动。”
成语的咬字端正如同嘲讽,礼貌的微笑与和蔼的语气也是伪装。服部半藏的目光中闪烁跳动的火苗,两排牙齿咬合在一起,如黑夜山林潜伏的野兽,“没有解说,没有演戏,没有藏招,也没有模棱两可的裁判,完全真实。为您呈现,伊贺之里的特别节目:与忍者厮杀。”
标题不太贴切?
有打算让郑坤更直接地和阿佳讨论他对庄无生的感情和内心的烦恼,但那样不太对,他没理由和一个刚见面的人讲关于别人的事情。所以也就没什么倾心之谈
这一章剧情比预期的要少,打算把一些放到下一章再说。不想把字搞得太多
不是第一次用假装现实的梦这种桥段。呼应?我没活了。月初的早晨在西边是看不到月亮的,晚上就已经落下去了(好像是吧)
又犯了老毛病,复盘旧剧情,唉
上一章写完之后,发了之后发现和预想的不太一样,预想在游玩的过程中庄无生的破防要更激烈一些,当着众人面开骂,完全不给服部半藏面子的那种,把半藏搞得很不愉快才打算弄他。结果似乎还是太克制了,就显得伊贺方面的报复很小家子气
所以相应的在这里半藏的回应就相对也改得委婉一点。原先设想的情节是这样的:
开头是庄无生在做梦,阿佳敲门之后他醒过来。阿佳没有把郑坤支开,而是直接跟庄无生说(是的她会说汉语)你白天对我们很没礼貌现在要么道歉要么我们弄死你。庄无生当然不道歉了说谁怕谁,然后就接下来就开打。郑坤还想打圆场但已经被他拖下水了也只能跟着打
现在改成这个样子也好吧……嗯我真是不太喜欢写那种情绪激烈的冲突,我喜欢让角色保持一点点克制,大家理性思考,心平气和的对话,尝试通过和平方式来解决问题,把杀杀杀作为最后的手段(对我来说是最初的目标)
人间清醒
不过这样安排剧情也会带来一个问题吧:废话太多
空手道不是所有的流派都讲究空手拿拳脚对敌,其原型琉球手,以及琉球派空手道就包含兵器的使用。郑坤登场的时候就用过铁尺,之前也提过他随身带了武器。这一节的武打会以兵器为重点(上一章不是讲过了吗?)并且应当也会以郑坤的打斗场面为重点
在郑坤回忆初见庄无生的时候有个细节其实不属实。庄无生当时没说过郑坤打的是南拳,也没说他用的孙膑拳是北拳。那是我原先设想的一句台词但最后忘了写:
“你用的是南派拳。”(描述庄无生摆出孙膑拳起手的文字),“那我就用北派拳和你打,瞧好了(介绍孙膑拳的文字)”
就像这样。
这句台词挺拽的,能营造出双方的对立的气氛,没写进去有点遗憾
与忍者厮杀?我应该是想到了那个纪录片《与恐龙同行》
阿佳晚上吃饭时唱的歌应该不可能是《雪山阿佳》
写她的时候,心里似乎在想《星露谷物语》里的桑蒂(我好喜欢她称呼玩家“kid”,像个大姐姐一样)。最近一直在玩《星露谷》,太好玩啦
当时就有生煎包了吗?生煎包写在这也是说明其实伊贺忍者对中国是有了解的,他们在装听不懂汉语。阿佳也在借此暗示,但郑坤没注意到
藤林阿佳应该是这一节中唯一会出现的女性角色了……作者你百合小说写得真好
来伊贺之里旅行,见识最真实的忍者风采,体验最刺激的忍者格斗!好评率百分百!零差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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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9章 第二百一十三章,倾心之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