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看书神 > 古典架空 > 青雪 > 第183章 第一百八十章,帕拉斯

青雪 第183章 第一百八十章,帕拉斯

作者:黑叶莲 分类:古典架空 更新时间:2024-04-01 15:03:07 来源:文学城

三天后。

依然是七月的上旬,依然是晴朗的一天正午。依然是夏日,在这海边的大阪城,湛蓝的空中白云堆积,远处隐隐的海波声始终不绝。

当地的奉行官所,正对街道的门口,大门两旁的侧门打开。有三个人向后跨过高高的门槛,走上街道。

曲秋茗抬头,仰望这一片蓝天,阳光令她觉得刺眼,令她感觉有点眼花。她双臂举过头顶,长长地伸了个腰。

“总算结束了,真是浪费时间。”

她说着,舒一口气,内心好歹是轻松了些许。

“还没呢,秋茗姊妹。”

跟在她身后的冈田片折回答,看起来也是带着疲劳的神情,“恐怕未来几天,还要再接受传唤到堂。”

“我知道的呀,但至少今天算是结束了。”

少女转身,不耐烦,“怎么回事,老让我们过来一遍遍回答重复的问题?那小孩不都已经供认了嘛?执事也来作证了。一切都清清白白,他们怎么还不放阿库玛?”

“她还要为伤人的事情负责。”

冈田片折叹气,“虽然已经证实是船僮杀死了洛伦佐神甫。但是阿库玛在三好家的门前伤了家丁,在教堂伤了公差,这些该如何定罪还没分明呢。以后该如何处置她,官府也还没有确定答复。”

“她有病的呀,那些人不知道吗?”曲秋茗内心不满,“她不该被判有罪的。”

“首先官方还不认可这一点。即便认可了,对于精神病患也不是就一定会判无罪的。即便无罪,官府也很有可能判她受约束管制。那和监禁也没有多少分别,对她的病情不会有任何帮助,官方的约束环境我是不抱什么希望的。我甚至害怕他们会根本不管她,让她自生自灭。”

“那我们能怎么办呢?劫狱?”

曲秋茗好像没意识到自己是在官府门口说这些话,幸亏别人听不懂她说汉语。

“我想争取判决,由原监护方,也就是卡罗尔和我,负责病患的管理照顾。”冈田片折思考着,回答,“可能性不大,但这或许是最好的方案了。”

“真是令人沮丧。”

少女按着额头,感觉思绪沉重地压着她,“冈田小姐,我感觉自己做了这么多努力,最后什么问题都没解决,反而造成了更多的麻烦。”

“别这么说。”

冈田片折安慰她,“至少你把船僮抓住了,让她在官府供认,洗清了阿库玛谋杀的罪名。”

“是啊。”

曲秋茗低头,举起身前的银色十字架,那镀银的外表已不再像原先那么光洁,沾上了点点黯淡发钝的斑迹,怎么尝试也洗不去。

她回忆起三天前在那个小屋,在那个夜幕初降之时发生的战斗。

回忆那狰狞的致命的猛兽。

那猛兽开口说出的人的话语。

“秋茗,你当时是怎么知道该如何制服那只狗的?”

“啊?”

曲秋茗抬头,方才一直没说话的夏玉雪此时站在她的身边,看着她手中的信物。

“你怎么知道,这个……十字架,可以对狼人造成伤害?”

“哦,嗯……观察来的嘛。”曲秋茗眼睛一瞥,将手里的物件放下,“第一次见到那只狗的时候,发觉它对我有些忌惮的样子。然后,想起阿库玛躲到教堂,戴了十字架,应当是为了借此让狗无法靠近它。所以,我觉得我身上的应当会有用,就尝试了。”

“的确,过去船僮在船上的时候。”

冈田片折回忆,“我每次见她之前都要把挂坠藏起来,不然她会很生气。她确实是很讨厌十字架。”

“为什么会这样呢?”夏玉雪似乎并没有被这个理由说服。

“她自己说是某种迷信的缘故。”

医生说,“但当时我们也不懂她什么意思,现在倒是明白了。西方世界传说有像这样的怪物,它们是很害怕与基督教相关的信物,比如十字架,圣经,祝福,还有圣水之类的。”

“为什么?”

“因为那是神圣的法器和话语,是至高无上唯一存在的荣光体现,可以消灭一切不洁的罪恶与魔怪。给予神职人员力量,保护其教民与信徒。”冈田片折微微地笑一下,“基督徒传教者如此宣讲。”

“你相信吗,冈田小姐?”

曲秋茗看着她脸上的表情,问。

“嗯……没有否认过,只是以前没亲眼见到切实的证据而已。”

现在见到了。

“另外,对于狼人,银器似乎有特殊的抵御效果。秋茗姊妹,您的十字架就是银制的,想来这也起到了作用。”

“大概吧。”

曲秋茗心想,这又是什么道理?所以冈田片折昨天拿了一小箱银币是为这个?当时还以为是做贿金呢。

“秋茗,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传说的呢?”

夏玉雪依然在问。

“嗯……某个人告诉我的。”曲秋茗心虚地向旁侧一瞥,别过目光,所指含糊。

“是这样。”

夏玉雪看着她身前的银色十字架,误解了她目光躲闪的含义,以及话语的含义,对这个问题也就没有再继续问下去了。

她稍稍退开两步,曲秋茗还在继续和冈田片折说那些关于阿库玛,关于审判,关于将来的事情。她没有参与其中,左臂吊在身前,隐隐作痛。看着曲秋茗的背影,她感觉自己无法参与进对方的讨论之中,对方的行动之中。因为某些过去,某些自己的缘故。

她很想一起,为眼下的困境想办法,但感觉自己无法可想,无话可说。

无话可说是很让人讨厌的。

讨厌也没办法。

夏玉雪目光别转,这时看见另外两个人,从门口出现。

一个少女,头巾裹住头发,穿着朴素的衣服,扶持着身边的年轻男子。那人穿着白色的法衣,一只手搭在少女的手臂上,另一只手拄着拐杖。

他走路的姿态一瘸一拐,缓慢地,在少女的搀扶下走到门口,稍稍停顿,而后费劲地试图抬起脚,跨过那高高的门槛。

“西尔维奥执事!”

曲秋茗也注意到了动静,走到他身边,帮助他越过门槛。

“谢谢,小姐。”

终于走出门外,执事向她点点头,又向冈田片折和夏玉雪致礼,“冈田小姐,还有……夏女士,午安。”

冈田片折适时地为夏玉雪翻译。

“午安,西尔维奥执事,还有莉迪亚小姐。”夏玉雪朝他们二人回礼,“您的伤势如何,执事?恢复的怎样?”

“还可以。”

年轻人勉强地微笑,回答,“只是医生说,以后走路也难免会有些跛,毕竟骨头都碎了。夏女士,您的手臂呢?”

“大概一两个月吧。”

“祝您早日康复。”西尔维奥执事点点头。他的额头上密布汗珠,在这炎热的天气,他一个瘸腿的人还四处奔走,着实是不方便。

“您需要休息静养,频繁外出不利于伤口恢复。”

“是啊,不过这几天或许我都会很忙碌了。”

他苦笑着,低着头,拄着拐杖,借着少女的搀扶勉强支撑,“除了来官府之外,还得去教堂和孤儿院处理事务。在洛伦佐神甫的,呃,传开后,我想未来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必须要四处奔走。”

“现在情况怎样,执事?”曲秋茗在一旁,关切地询问。

“嗯,不容乐观。一些信徒已经因此提出退教,他们,还有城里的居民现在对我们教堂,尤其我们的孤儿院运作很不信任。每天都会有人在门口聚集抗议,有时候还和看门人,雇工以及修女发生冲突。他们怀疑我们在虐待,伤害那些孩童。我试图向他们解释,但是他们不听。也难怪,发生这样恶劣的事,我个人的解释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执事诉说着,低着头,“更糟糕的是,有些我们的信徒比较偏执,拒绝接受听到的消息,认为他是遭到了陷害,诬告。同样的,我也试图向他们解释,他们也不听,认为我也是那些陷害者之一。这些信徒……不理智,在外和人纠纷,打架,用恶毒的语言诅咒。今天莉迪亚姊妹前来作证,他们也是反对的。”

“……谢谢您前来,莉迪亚小姐。”

曲秋茗看着那位戴头巾,低头的少女,内心五味杂陈,这位作证的受害者看起来比自己年级还小,“可是……您不该冒这些风险作证的,您可能会因此再次收到伤害。”

“这是我应当做的事情。”少女低声回答,目光游移,说话声音细弱,“我不能为此继续保持沉默了。”

“可您要顾及自己的安全呀。”

“奉行署的长官刚刚已经答应了我的请求,派人在教堂和孤儿院维持秩序。并且,我今天早晨也收到了教会的回信,同意和官府协作,针对孩子们的健康情况进行调查。”

西尔维奥执事回答,“教会也会派遣一位新的神甫来这里接管事务。所以,虽然一段时间的混乱在所难免,但相信局面终将会平定下来的。”

“执事,我想我应当向您道歉。”

曲秋茗犹豫着,叹了口气回答,“现在这样的局面,很大程度来说是我造成的。洛伦佐神甫的确犯了罪,但是您,还有其他的人,不该无辜受到他牵连。”

“曲小姐,您认为自己所做的事情是正确的吗?”

“是的,可是……”

“那么您不必道歉,因为您的行为在我来看是正当的义行。”

年轻的执事回答,看着她,而后叹了口气,“并且,在洛伦佐神甫的犯罪中,我本人也不能说是完全无辜的。作为与他共职的同伴,我本当更早地发现他的过错,那样也许我可以帮助他摆脱恶念挑拨。或者至少向教会和官府检举,让正义更早地得到伸张,莉迪亚姊妹这样的受害者更早得到些许宽慰。”

“执事,您也已经做了许多。”

曲秋茗点点头,内心并未因对方的话语而变得轻松,“另外,我还得谢谢您,当时若不是您出手,阿库玛她就摔下楼了。”

“义务所在。当时我也差点被带下去了,也是您救了我,我也要向您道谢。”

执事回答,“另外,最终还是夏女士救了阿库玛。”

“的确……是这样的。”

少女望着身边的夏玉雪,眼神复杂,喉咙里的话语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西尔维奥执事,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助的地方吗?”

夏玉雪问。

“不必了,夏女士。有主与我们同在,给予我们力量与决心,我们会度过难关的。”执事摇摇手,“现在,我必须要回到自己的岗位了。莉迪亚姊妹,我们走吧。”

她们和执事以及少女道别,而后西尔维奥执事拄着拐杖,在身边少女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离开了。

“我真的想帮忙。”

曲秋茗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说到,“虽然执事那样说,但我还是要觉得,我应当为眼前的现状负责。事情或许本可以对所有人来说都更好的。”

“你尽力了,做你认为正确的事情。”夏玉雪在一旁劝解她放宽心。

“或许吧。”

曲秋茗又一次看向她,看着她受伤的,悬吊在身前的左臂,犹豫了些许时间,而后开口,“那个,的确,我还没对你道谢,当时是你救了阿库玛。”

“义务所在。”

夏玉雪语气平静地回答。

“那我们现在也该回去了吧?”曲秋茗想了想,问冈田片折,“对了,冈田小姐,威斯克斯人呢,怎么又没来?”

“哦,在友弟德上。”冈田片折回答,“她今天有事。”

“我看她就是想逃避责任,让你来做代表。”她对这商人真是一点好感都没有。

“今天她确实有商务要谈的。”

解释。

“随便她。”

少女翻了个白眼,都这时候了还只想着赚钱?“哎,那你是不是该在她身边翻译的?”

“对方应该也带了翻译,所以不一定非要我在。”冈田片折说着,就看见远处一个人快步走来。曲秋茗也认出了来的是谁,是拉谢号上的那个水手,叫维诺的人。

“冈田医师。”

维诺在她面前停下,对她说话。曲秋茗虽然能听懂对方的语言,但她也没打算在一旁探听商人的事,所以和夏玉雪稍稍走远了一些。

“嗯……好吧,我知道了。”

冈田片折听完,点头,“维诺先生,您去回复船长,我这就回去。”

“那女人是不是要被判死罪?”

水手大拇指朝奉行官署一指,询问,“什么时候行刑?冈田医师,这地方处置罪犯也是公开的吧,我到时候要来看。”

曲秋茗不知道该如何评价。

“……还没定,会有通报的,有消息我会告诉您的。”

医生勉强地回应,“您先走吧。”

维诺又朝官署大门望了一眼,而后离开了。

“好吧,看来我还是要去履行职责了。”冈田片折对她们二人说,“对方的翻译因故没有到场,我得回去了。”

“哦。”

“一起走吧,冈田小姐。”

夏玉雪提议,“我也想去船上看望诺玛。不知道会不会影响你们?”

“……不会,那么就一起走吧。”

于是三人就向着码头的方向走去。曲秋茗也想去看看诺玛的情况,想起来,直到如今,她都还没和这孩子正面接触过。

诺玛。

她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这个女孩,姐姐被关押,独自一人留在船上,终归还是一定会伤心,会担忧。这孩子以后该怎么办,该去哪?难道就这样一直留在船上,跟随那个商人,跟随一群陌生的水手远航吗?

阿库玛以后又会去哪里呢?她想起方才维诺的问话和表情。投入监狱,亦或者回到无名船上,继续在暗无天日的船舱中受治疗,不知何时才能康复?

都不是什么好的出路。

这问题该如何解决呢?

这问题,是源来于自己的过失吗?

自己能做什么呢?

自己都做了什么呢?

将一个杀手抓了起来,翻出了一个老人的罪状,好像就是这样。

根本什么问题都没解决。

至于那小孩,带红兜帽的曾经京城狼人——这外号听起来真是蠢爆了,会变身这种事,倒是尝试过和官府说明了,结果好像也没人信。

至于血,还有女人的事,曲秋茗更不打算再提。至少,夏玉雪供出了她的背景,希望官府能因此严加看管。

有用吗?

“那小孩,她不会尝试逃跑吧,冈田医师?”

“不知道,希望不会。”冈田片折回答,“昨天来的时候,我去看了阿库玛的情况,也顺便和她见到了,告诉她老实在那待着。”

“你是不是把你那箱银币用在她那了?”

“嗯,我在牢房里撒了一些,看起来……似乎有效果。”她讲到这,笑了下,“那是卡罗尔的钱,她可心疼了。”

“可不是。”曲秋茗翻了个白眼,“那商人到现在有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我觉得她从一开始好像就不支持把那怪物小孩关起来。”

“卡罗尔还打算给她争取正当防卫呢。”

“她疯啦!那只狗当时可打算把我们全杀了的。”

“唉,怎么说呢,秋茗姊妹。”冈田片折思考了一番,继续说,“她的生意,你知道,关于劳工的那方面,很需要依靠船僮运作。她是不希望没有那孩子在的。”

“怎么说?”

大阪城的奉行官署内,用于关押犯人的牢房。

一片昏暗,每一个隔间都用坚实的栏杆隔开,确保犯人不会越狱。但是其中一间,粗重的栏杆,已经有几处显出了断折的迹象。

“嘿!嘿!官差大人!”

在那囚牢两旁都是空置的,牢房中只有一个单独的,小小的身影,披着红兜帽,蹲伏在黑暗中,在她的四周,撒上了一圈银币,在黑暗中闪闪发光,她对着面前巡逻的守卫用奇怪的语言喊叫,“过来,拿点钱?这些都是十足的纯银钱币,一枚可以顶您半年的俸禄。拿点?我得托您往后多多关照呢。”

她笑着,阴森的白牙在兜帽下显露。

“滚开,恶魔!”那守卫的狱卒似乎是恐惧地对她大喊,离她,离栏杆远远地站着,握着手中的棍棒,“别想拿花言巧语骗我!冈田小姐已经吩咐过了,不准拿钱!”

“冈田小姐……哼。”

红兜帽孩童不满地哼一声。没用,那狱卒早已见识过了她差点撞断栏杆的凶残场面,“不拿算了,滚远点吧!没胆子的东西。”

狱卒快步走开,远处,响起房门沉重的声响。

“就指望那这种愚蠢的迷信困住我?”

女童气愤地在银币圈起的空间里转圈走动,如同受困的野兽一般,但她始终不能靠近,“好啊,我为你们做了那么多事。你们就这样对我?我,同伴,我们帮你管理那些劳工,监控他们的健康和动向。杀那些不守契约的无赖,虐待施暴的混账雇主,你现在有事就把我抛了,船长?”

不远处的另一间牢房,传出低声的念叨。

“闭嘴,阿库玛!你才应该被叫恶魔。”

她对一片黑暗喊叫,没有回应,那不成逻辑,听不明白的含混念叨还在继续。

“吵死了……”女孩又转了几圈,而后原地盘腿坐下,“好啊,现在我们被关在这了,同伴。出不去了,暂时的,要在这待不知道到什么时候了。我们还和某人有帐要算呢。”

“噜——噜——”

黑暗中,她自己用粗重的低吼声回应自己的自言自语,右手伸出食指和中指,在身边的地面上划动,“算了,来查一查那些人的情况,打发时间。”

“阿方方托,女,十五岁,契维人,O型血,现住于墨西哥格雷罗,受雇于库里欧一家做女佣。被男主人侵犯……哼,记下来。”

食指点击两下,而后点击一下。

“柯拉,男,二十三岁,也是契维人,A型血,现住于牙买加金斯顿,受雇于裴博萨烟草场为农工。因偷窃财物遭受鞭打,啧啧,过吧。但要注意烟草场其他人情况。”

“努古路威,男,四十三岁,斯瓦西里人,A型血,现住于美国佛罗里达,受雇于彭斯农庄为农工,庄主称呼他努努老爹,乱改别人名字,嗯?其他正常,过。”

“依卡提,男,二十岁,祖鲁人,AB型血,现住于美国新奥尔良,受雇于皮特·瓦拉斯为农工……”她顿了一下,“五天前在城市酒馆,被醉酒的当地人杀死。”

“当时我在追阿库玛,没时间查阅。”

她自言自语,“不过查到了也没用。算了,记录参与者姓名:马文,沃雷·加西亚,小约翰·雷克斯三人。”

“达西,女,二十一岁,豪萨人,O型血,现住于……”

女孩想了想,摇摇头,咬着牙,“呃,我被困在这什么也做不了,还有那么多人要杀!同伴,这不令你感到气愤吗?”

“噜——噜——”

“我得给那女人打电话了。”她摆出另一个手势,伸出拇指和小指,放到耳边,低声继续自言自语。

“喂?我。”

“你妈,还能是谁?我得从这出去。”

“什么叫不行?”

“这时候开始讲遵纪守法了?那些人怎么办?谁去解决?”

“你安排?这是我的工作,威斯克斯交给我的!”

“……行,好吧,也算可以吧。”

女孩顿了顿,压抑着怨气说,“同伴,她让你去解决问题。我得留在这。”

“呼……”

“我得问问——不行。她不允许你那样做,现在不允许。”

“呼——!”

“耐心点吧。”女童对着空无一人的黑暗说话,沙哑的语气平静中带着沮丧,“咱们自己的账可以等等,那人要在日本待很久呢,不急这一时。先去美洲,把那些人杀了。”

“嗷!”

“是啊,走吧。”她站起身,迈步,这一次不再理会地面上散落银币的束缚,跨过,来到窗前,看着窗外的阳光,“本就是愚蠢的迷信。去,同伴!祝狩猎愉快。”

一道黑气从她身上升腾,在阴暗的室内盘旋,然后,从窗口向外,如风,如箭一般涌出。

“Okraman!”

不远处的另一声尖叫。

“行啦,阿库玛。”

她又重新回到原位,坐下,“有必要这么害怕我们吗?现在狗都走了,你还喊什么呢?”

那声音又转为低语。

“你打算让她这样到什么时候?”

她在和谁说话,那奇怪的手势维持着,“什么叫高烧造成的脑部损伤?还不都是你一张嘴说的?”

……

“行吧,听你的。”女童啧啧了两下嘴,“你是不是安排那人今天来了?所以才让我被关在这走不了?”

……

“哼,主角待遇就是不一样,啊?”红兜帽下的声音揶揄地回答,“可以,暂时如此。我不对他或她采取任何行动。”

……

“就这样,挂了。”她站起身,放下手,又开始在屋内徘徊转圈。

“啧啧啧……真安静。阿库玛?”

没有回应。

“死啦?”

那念叨声又开始了,女童此时完全听不懂对方的话语。可能是阿库玛含糊语音的缘故,也可能是她自己的变化。

她在屋内,继续转着圈,一圈又一圈,口中开始哼唱一首与此相关的童谣。

“围着玫瑰转圈圈,口袋花瓣一片片。落灰呀,落灰呀,都倒下——”

唱完,女童仰面,向后倒去,落在银币堆上,并未有任何不适。她抬头仰望漆黑的天花板,仰望窗外的阳光,听着黑暗中另一个意志的囚徒的念叨声。口中继续哼唱童谣。

“所以,嗯,我暂时不能对他或她做什么?”

女童举起手,在眼前遮挡阳光,自言自语,“行。听你的,老板。”

挥动着,而后,又做起那个奇怪的手势。

“但我还能对别的人做点别的。”

“主角是吧?待遇不一样?”

她笑着,冷酷的笑,白牙阴森,嗓音沙哑粗重,凝望着天花板,空洞的目光似乎直直地穿透过去,遥向远方。将伸出拇指和小指的右手再次放到耳边,“接电话,守宫!”

“所以,你们让那怪物小孩去解决那些虐待奴隶……劳工的雇主?”曲秋茗一边走,一边问身边的医生,“所以威斯克斯才那么需要她?”

“是的。”

冈田片折回答,“不过如果你问卡罗尔,她不会这样承认。她会对你说,那些人都是遭受野兽袭击或者劫匪行刺而意外身亡,与她无关。她连不在场证明都准备了。”

“这有什么否认的必要?这——”

“这是雇凶杀人。”夏玉雪接过她的话回答。

“……对。”

曲秋茗点点头。

“秋茗姊妹,您别对卡罗尔说我告诉过您这些事。”

“当然。”

她心里感觉更复杂了。

想着,说着的时候,三人已经来到了码头边。

经过拉谢号的时候,诺玛看到了她们,对她们招手。用她的语言呼唤,冈田,夏玉雪。

没有曲秋茗,当然。女孩根本不知道她的名字,或许甚至都不记得自己。

她们在拉谢号前停下。第二艘——那原本应该停靠一艘船的地方如今停泊着一只小艇。上面的水手竖起船桨等待着。

曲秋茗望向远处的海面,第二艘船如今离了港,叫什么名字?

帕拉斯。

在帕拉斯号边上,还另有一艘船,日本当地的样式,橫椼支撑起的巨大帆布上,用红漆画了什么图案。

离得太远,她看不清。

第三艘,友弟德,第四艘,没有名字。

在友弟德之前的码头上,有三个人站在那里。

“Okada!”

其中一位是卡罗尔,依然穿着样式简单的白衬衫和黑宽腿裤,口中叼着烟斗,脸上戴着那副墨镜。看到她们前来,招手。另外两人,一男一女,都穿着日本当地的服装,站在一旁。

“すみません、遅れました。”

冈田片折对那一边,用她工作状态的冷淡声音回答,朝那里加快脚步走去。

曲秋茗也跟随。

“冈田小姐,看样子您几位有事情要谈,我们就不过去了。”

夏玉雪站在原地,话语声令她止住脚步。

“哦,好的。”冈田片折回答,转身看了两人一眼,“那么两位自己去找诺玛吧,水手们会让你们登船的。”

“告辞。”夏玉雪朝曲秋茗招一招手,向着拉谢号的登船板走去。少女看着冈田片折朝那三人走去,思考片刻,也随着夏玉雪离开了。

她看见冈田片折走近那三个人,还隐约能听到她在用日语说话,微微弯腰鞠躬,语气是工作时的平静刻板。那男人鞠躬回礼,女人则只是轻轻点了一下头。男人用日语说了什么,自我介绍,曲秋茗能够听懂。

而后,他们又说了一些话,似乎还涉及夏玉雪和自己,因为朝这边伸手指向。接着,他们朝自己走来。

走到帕拉斯船所在的空位,停泊的那艘小艇。卡罗尔·威斯克斯和冈田片折,以及那位女人登上小艇,男人则留在原地。

男人开口,询问女人是否要跟随。

女人说不需要。

曲秋茗看着他们对视的微笑,觉得他们应当是一对情侣。

于是小艇上的水手划起桨,小艇向着海外,向着那停泊在海上的两艘船驶去。

“秋茗?”

夏玉雪见她还站在原地不动,又返回,“看什么呢,走了。”

“啊?哦。”

曲秋茗这时才从出神的注视中反应过来,此时那个留在码头上的男人已经朝她们走近。

从她的身边经过,那是一个很年轻的日本男人,身材高挑,英俊。男人看到她,与她对视一眼,微微点头致礼。

她下意识地回礼。

“日安,两位。”他开口,说的是很标准的汉语,“你们是明国人吧。刚才冈田医师提到过,你们是她的朋友。”

“是的。”

她回答。

“我名为出云介。”

男人自我介绍,如之前所说,曲秋茗刚刚已听过了他的姓名,“我是陪我的未婚妻,王红叶来到这里的。她也是船长和冈田医师的朋友。”

“您好,出云介先生。”

“不知小姐贵姓?”

“免贵,曲秋茗。”

她回答。

“这位女士呢?”

曲秋茗没有听到回答,转身。只看见夏玉雪沉默地望着面前的男子,那眼神看起来很古怪,从未见过的。

“女士?”

“夏玉雪——夏玉雪——”

拉谢号的船头,诺玛在喊叫,用并不标准的发音呼唤她的名字。

“哦,我叫夏玉雪。”

听到孩子的呼唤,她反应过来,回答,微笑,“泷川先生,日安。”

“……”

男人似乎也沉默了一下,而后开口,“日安,夏玉雪女士。船头那位孩子,是您认识的朋友吗?”

“是的。”

“刚才有幸听到她弹奏乐器,是很动听的曲子。”他礼貌地寒暄,“那么,两位来日本做什么呢?”

“旅游。”

曲秋茗回答。

“日本是一个很值得游玩的国家。”男人也以微笑回应,曲秋茗觉得自己从没见过这么真切的笑容,“那么,不再打扰了。祝你们在这里度过愉快的一段时光。”

“谢谢。”

“我得先离开了。曲秋茗小姐,夏玉雪女士。”男人有礼貌地欠身,“还有一位朋友等待我。”

曲秋茗欠身回应。

他迈步,从她身边走过,向着码头的出入口而去。

“泷川先生。”

夏玉雪的声音又一次呼喊,让男人停下脚步,转身。

“怎么了?”

他看着夏玉雪,微笑,轻松的微笑,夏玉雪也看着他。夏玉雪的左臂悬吊在身前,曲秋茗意识到男人从未问起过这事,礼貌缘故?

“很高兴能见到您。”

微笑。

“我也是。”

男人又一次欠身鞠躬,而后离开。

曲秋茗看着他的背影远去,夏玉雪也同样注目,直到他消失在远方的人群中。

“倭寇,是吧?”

曲秋茗又望向海面上的船,那小艇此时已驶近了拉谢号,“至少那女人一定是,看起来不像好人。商人的生意客户,能是什么好人?”

“你打算管一管吗?”夏玉雪的声音,又是平静不带起伏的。

“暂时不。”

曲秋茗说着,走向拉谢号,“手头上还没解决的事一堆呢。走了,我们还是先去找诺玛吧。”

“嗯。”

夏玉雪跟在她的身后,抬头,看着那船上小小的,招手的身影。

微笑。

沉重的微笑。

“我觉得那个女人就是倭寇,不然,为什么叫着汉人的名字,穿日本人的衣服呢?她们还去帕拉斯号。你还记得吗,帕拉斯号是放什么的?”

没有回答。

“全是军火。火绳枪,铁炮,弹丸和火药。”曲秋茗继续自言自语,“或许我还真得管一管这事,未来。”

大阪城,港口。从码头出发的小艇,渐渐靠近两艘船只,驶向了那艘西方船。船首用字母书写着名称,Pallas。希腊神话中雅典娜,智慧与战争女神的名字。

小艇靠近,艇上的人先后攀登绳梯上船。而后吊索放下,将那艘小艇也吊起在船边。

登船之后,两个人互相开始交谈。其中身着白衣的一位,从水手那里接过一柄武器,递给另一个身穿红衣的女人。

交易进行中。

“未来,红叶小姐,就掌握在您的手里。”

帕拉斯船上,卡罗尔·威斯克斯懒散地倚靠着船舷,手握着烟斗吸烟,对身边的女人如此说到,冈田片折翻译,“我很抱歉康答女士的事情,我和冈田医师都是如此。”

“这样的情况总是会发生的。”

王红叶则握着手中的武器,向着对面,自己那漆着红叶帆的高处,悬挂的一个作为标靶的竹篮瞄准,“昨天是康答女士,明天,后天,也许是我自己。总是会发生这样的事的。”

“不必如此悲观。”

卡罗尔微笑,“嗯,为了向您表达我对康答女士的悼念之情,这一次的交易,我给您开八折的优惠。”

“威斯克斯船长,一个人的生命是不应当被用来做贸易筹码的。”王红叶定定地瞄准,冷淡地回答,“……我依然接受,只是作为我们长期合作的见证。”

“很好。”

没能成功诱导,商人的表情可不好。

王红叶闭上双眼,扣动扳机。

“啪——”

一声巨响,火花闪耀。

竹篮依然悬吊在那里,随着海风吹拂摇晃,看不出有什么差异。

“依然,不是很精准呢。”王红叶看着手中的枪,枪口冒出缕缕青烟,“我更希望见到能够精准击中远处目标的武器。”

“嗯……那恐怕以现在的技术还难以达到。”

威斯克斯叼着烟斗,接过枪,在手中绕着扳机环娴熟地转了一圈,清掉管中的药灰,而后重新装药,压实,装弹,将击锤扳回原位,再次把武器递给王红叶,“但是如您所见,它不再需要依靠火绳点火,而是利用击锤上的燧石打火。不仅节省了预备所需时间,也更适合用于阴雨等天气环境。”

“我记得上次您就给我看过了这种燧石击发构造的。”王红叶举起枪再次瞄准同一目标,“虽说的确,免去了保持火绳长燃的问题。但是需要转轮上发条,比火绳枪用起来还麻烦。”

“但这次的是又经过革新的产品,红叶小姐。”

卡罗尔微笑着推销,抽着烟,“击锤只需要扳动就可以复位预备了,步骤更加简化,更易使用。”

“啪——”

又一声枪响,这次,对面船上,桅杆高处悬挂的竹篮明显地晃动了一下。

“的确。”

王红叶看着手中武器,“这一次的产品我很满意。”

“就像我说的那样,未来在您的掌握之中。”商人说,“火绳枪已经落后了,未来是燧石击发枪的时代。”

“这一支需要多少?”

她问。

“您手上的是我免费赠送的样品。”

商人回答,“至于批发价格嘛,我们可以等会再商议。您先告诉我需要多少支?”

“您有多少支?”

“四十。我专门为您留下的。”

“少了点吧?”

“如果您确定要订购的话,我回到欧罗巴洲再次进货,下次来的时候交货给您。”

“那您手头的四十支呢?”

“按白银算,三十两一支,我可以全卖给您。”

“折后?”

“对。”

“二十五。”

“红叶小姐,一分价钱一分货。”

“那好,就三十两吧。”

王红叶自己尝试着装填,复位击锤,感觉操作已经上手。用燧石打火代替火绳,的确更加便捷,她再次瞄准远方,对面的竹篮。

“和您做生意总是那么愉快。”

“我会订购二百支新式燧发枪,威斯克斯船长。下次给我批发价,二十五两?”

“没有问题。”

“啪——”又一次击中竹篮。

“我上次要的三百支火绳枪,还有弹丸和火药,您已经备齐了吧?”

“当然。”

“小田切、一箱を選びに行きます。”她对身边的新上任的水手长吩咐。

“红叶小姐,您一直是我在东方的重要客户之一。”

一旁,卡罗尔·威斯克斯抽着烟,说着,“必须得说,您对我的支持才能令我有今天的成功。我很看重我们的长期合作。”

“我也是。”

王红叶学着对方刚才的样子,食指勾着扳机圈转动手中的枪,很快就动作娴熟,“不过,之一?威斯克斯船长,我倒是很好奇,您在东方还有别的客户?”

“当然了,总是会有小买卖的。”

“我是说军火方面的。”

枪在手中转了一圈,又转一圈,“不知您是否愿意透露其他买家的一些信息给我?”

“这个……恐怕不太方便。”

“我想也是。”

她嘴角动了动,不是微笑,冷冷地盯着眼前的地板,“您在明国有没有军火买家?这个问题不知道是否方便回答?”

“没有。”商人脸上的也不是微笑,“他们那有葡萄牙人。市场已经被占据了,并且也不向外开放。”

“知道这就足够了。”她又转了一圈枪,然后举起,再次转身瞄准,扣动扳机,“其实有也就有吧。您是卖方,想卖给谁是您的自由。”

“啪——”

又一下响,虽然这次没击中。

“很耐用,不会轻易松弹或者哑火。”

评价。

此时,小田切也已经带人搬了一箱火绳枪上来。

王红叶也照例试了武器,觉得手中的燧发枪的确更加好用。技术总是在不断革新的。

“火绳枪,您还有多余的存货吗?我可以再多买一些。”

“抱歉,红叶小姐,除了您的三百支外,剩下的都是其他客户预订的。”

商人回答。

“嗯,好吧,其他客户。”王红叶点点头,将火绳枪递给小田切放回箱子里。燧发枪则搭在肩上,“只是希望您知道,威斯克斯船长。我前些日子,嗯,遭遇了一点损失,我不打算对您隐瞒,眼下我很需要补充库存。”

“真遗憾,那确实是已有预订的,我必须遵守契约精神。”

商人回应,抽着烟。

“当然了。”

她说着,迈步,走向船舱口,“那么三百支火绳枪,我按之前定好的价格付给您。再带我去看看火炮。”

“当然,这边请。”

卡罗尔·威斯克斯说着,走到她的前方。冈田片折跟随着也走下楼梯。

继续交易。

“红叶小姐。其实,我刚才仔细想想,那位其他客户,嗯,其实也并不着急要收货,我想我或许的确可以挪出一部分给您,只是可能要额外收一点手续费。”

“不了,契约精神。另外,其实我刚才也仔细想想,我并不着急需要额外的武器……实际上,或许以后我在军火方面的订单可能会有所缩减。”

“怎么?”

“只是一个想法而已。或许以后我没有那么多频繁使用的需要,我打算把重心再次转回民生用品和装饰品上,做些,嗯,更加平常的买卖。”

“您为何会有这种打算呢?不会是和今日陪同您的那位男士,您的未婚夫有关吧?”

“算是吧。”

很难得的,在黑暗中不被人发现的微笑。

“那真是要向您道贺了。不知冈田小姐和我,是否能够有幸参加二位的喜宴?”

“我会发请帖的,确定日期之后。就最近一个月。”

“非常期待。”

说着,她们已经来到了陈列火炮的贮藏室,眼前是一个个或长或短,形制不一的黄铜铸造的杀伤兵器,“不过容我多一句嘴,红叶小姐。事业和爱情其实也并不矛盾,您完全有能力既照顾好家庭,又能在外为您自己的事业进行拼搏嘛。”

“我又不是完全放弃经商了。”

“我是指一些更有开拓精神的事业。”

“更需要军火的事业吧,毕竟这方面的获利可远胜其他。”

“只是站在您的角度考虑而已。”

“我购买武器,同明国进行战争可不是出于开拓精神而追求利益。我所做的,是为了我父亲,为我自己心中的怨恨与不满情绪向一个国家做出的打击报复举动。”

“请原谅我的措辞。”

卡罗尔吸了一口烟,看着她的客户,表面热情实则虚伪地微笑,“其实您拿我的商品作何用途完全是您自己的事。只要您承诺不涉及平民伤亡,其余我不多关心。”

“您如何监管我的承诺?”

“Well……”

“安心,我始终遵守我们之间的契约。”

女人冷淡地回答,在一门火炮前停下脚步,“不过确实,我正在重新考虑自己未来的事务安排。这种想法的转变,也并非仅仅与这段即将成真的婚姻有关。”

“那么还有何缘故呢?”

“算作某位特别的人对我做出的影响吧。”

王红叶伸手,触碰着那些火炮的外壳,手指敲击,金属清脆的声音响起,“言归正传。请向我介绍这些火炮的规制和射程,威斯克斯船长。”

“曲秋茗。”

“曲秋茗。”

“是的,诺玛,这是我的名字。”拉谢号的甲板上,少女弯着腰蹲在那里,看着眼前的女孩,微笑着,“你还记得我,对吗?”

“基督徒。”

女孩指着她身前的银色十字架,就像初见的那个晚上的时候一样,说。

“……嗯,算不上。”

她回答,“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人,没有特定崇拜某一位神明。”

女孩没理解她的意思。

这对孩子来说的确不太好理解。曲秋茗心想,那些关于神关于信仰的问题。她看着那孩子抱着那架琴,五弦的长颈琴,调整着弦线松紧,拨弄着的专注姿态,不关心其他。

拨动,几声清脆的音。

“你喜欢弹琴吗,诺玛?”

曲秋茗问。

“嗯。”诺玛回答,看着她,咧开嘴笑了起来,很简单的笑容。曲秋茗也笑了,“听。”

女孩弹奏起一首曲子,边弹边唱,一首欢乐的歌曲,像是童谣。一定是诺玛故乡的童谣吧。

曾经,在遥遥远远的过去,乌龟于小道漫步之时。

一根羽毛,被它看见了。

羽毛蓬松,卷曲,墨一样漆黑,顶稍点着雪一样白。

随风摇曳,飘起,盘旋,又重新飘下。

和落叶一起跳着舞。

属于谁?

谁的羽毛失落了?

属于谁?

困惑的乌龟,口中衔着羽毛,伸长了脖子,顶着重重的甲壳,四肢爬动,继续向前漫步。

阳光让脊背温暖,微风带着鸟雀的歌声。

它意欲寻找到那位不知名的失主,羽毛未知的主人。

属于谁?

谁的羽毛失落了?

属于谁?

茂密的丛林之中,它向猴子询问。

“我不是天空中的飞鸟,如何会拥有这东西?”

拍打着肚皮,猴子攀起悬垂在枝丫间的藤条离开了。

这不是猴子的羽毛。

困惑的乌龟,拾起羽毛,继续向前漫步。

口中衔着,伸长了脖子,顶着重重的甲壳,四肢爬动。

露水让鼻孔湿润,微风带着雾霭的潮气。

它意欲寻找到那位不知名的失主,羽毛未知的主人。

属于谁?

谁的羽毛失落了?

属于谁?

河滩的淤泥旁侧,它向犀牛询问。

“被丢弃的物件而已,你自己留着不是很好?”

摇晃着脑袋,犀牛挥动尾巴驱赶水畔的蚊蝇翻了个身。

这不是犀牛的羽毛。

困惑的乌龟,口中衔着羽毛,伸长了脖子,顶着重重的甲壳,四肢爬动,继续向前漫步。

泥浆让爪子沉重,微风带着流水的潺潺。

它意欲寻找到那位不知名的失主,羽毛未知的主人。

属于谁?

谁的羽毛失落了?

属于谁?

灌木的阴影底下,它向花豹询问。

“把它赠送与我,我正可以用它做一柄扇子。”

撕咬着口中的羚羊尸肉,胡须上滴着血珠,花豹对乌龟如此要求。

这不是花豹的羽毛。

困惑的乌龟,口中衔着羽毛,伸长了脖子,顶着重重的甲壳,四肢爬动,继续向前漫步。

背后的目光让它害怕得哆嗦,微风带着血腥的气味。

它意欲寻找到那位不知名的失主,羽毛未知的主人。

属于谁?

谁的羽毛失落了?

属于谁?

高树的树根边上,它向夜枭询问。

“被花豹追赶着逃命,鸵鸟失落了这一根羽毛。它生活在前方的草原上。”

扑扇着翅膀,夜枭转动灵活的脖颈回答。

这是鸵鸟的羽毛。

得到答案的乌龟,口中衔着羽毛,伸长了脖子,顶着重重的甲壳,四肢爬动,继续向前漫步。

它寻找到了那位失主,羽毛的主人。

羽毛属于鸵鸟。

鸵鸟的羽毛失落了。

羽毛属于鸵鸟。

来到草原。

阳光让甲壳温暖,微风带着野草的清香。

不飞的巨鸟,张开羽翼丰满的双翅,奔跑着。羽毛蓬松,卷曲,墨一样漆黑,顶稍点着雪一样白。

“这是我的羽毛,谢谢你,朋友。”

迈动着长腿,鸵鸟弯下长长的脖颈道谢。

得到答案的乌龟,口中衔着羽毛,伸长了脖子,顶着重重的甲壳,四肢停下,不必再做更多的漫步。

它寻找到了那位失主,羽毛的主人。

羽毛属于鸵鸟。

鸵鸟的羽毛失落了。

羽毛属于鸵鸟。

“掉落下的物事已不再为我必需,你长途跋涉来此送还让我敬佩。请接受这根羽毛作为我的礼物,证明我们之间的友谊。我很高兴认识你,朋友。”

曾经,在遥遥远远的过去,乌龟于小道漫步之时。

一根羽毛,被它看见了。

它带着羽毛,行过丛林,行过河滩,行过灌木与高树,最终来到草原,找到了失主。

曾经,在遥遥远远的过去,乌龟于野草茂密丛生的草原之上。

收获了一根羽毛,结识了一位朋友。

“……哦哦哦哦……”

诺玛继续吟唱,故事已经结束,琴声却依然不停,悠悠扬扬的抒情歌声,让曲秋茗浮想联翩,回味着情节。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什么道理?帮助需要帮助的人?帮助他人,获得友谊?做正确的事,即便途中会出错,会遇到困难,会面临歧途,也要继续做下去?

随便了。

乌龟,猴子,犀牛,花豹,夜枭,这些动物她都认识。可鸵鸟是什么?她从未见过,想必和麒麟鹿一样,是那片土地特有的动物吧。

“好听?”

诺玛弹完了这一首曲子,问她。

“好听,诺玛。”

曲秋茗点头,笑着,“我也会弹琴,我觉得你弹得很好听。”

“你弹。”

诺玛望着她,向她递来乐器,“曲秋茗?”

喊了她的名字。

“嗯……”

曲秋茗望着乐器,想伸手接过,犹豫,她并不打算违背孩童的意愿。

她有了一点过去的回忆。

从远处,海面上传来一声响,如同雷鸣,但是并不很响。远处的天际线边,升起一朵向上的烟云,融入蓝天之中。

曲秋茗回过神,手又收了回来。朝声音来源望去,之间海面上两个小小的黑点。她猜测,刚才自己听到的或许是炮声,或许是那商人再给另一个女人演示火炮,交易的一部分。

她觉得自己真的得去管一管这事……她不确定。

她已经不确定自己还想做什么,不想做什么。那最好还是什么都别做,现在因自己而产生的麻烦还不够多吗?

“曲秋茗?”

诺玛又在询问,不解地看着她,手中琴向她伸出。

“嗯……不了吧。”

曲秋茗最终只是轻轻摇摇头,微笑,“我很久没弹了,已经不太会弹了。你弹,诺玛。我听着。”

诺玛将琴放下。

似乎,并不喜欢她的婉拒。

“阿库玛在哪?姐姐在哪?”

她问。

“哦……”

曲秋茗轻声回应,望着女孩澄澈的双眼中的疑问,自己的微笑消失了,短暂的快乐就这样又一次被自己打破,“最近,或许也有一段时间不会回来了。”

“会回来吗?会康复吗?”

“……我不知道。”

曲秋茗说,忧愁再度包裹起她的内心,“诺玛,我很想为你,为阿库玛做些什么。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女孩望着她,不知道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在一旁,夏玉雪身着白衣,倚靠着船舷,左臂垂吊身前,微微摇晃,微微颤抖。她望着眼前的码头,从码头,延伸,不远处的街道,不远处的房屋。那个男人离开的时候,是向哪一个方向而去了,是去哪里了,去做什么了?

她回忆起自己的过去,往昔,很久很久以前的往昔,男人的熟悉面容出现在其中。

多久以前的事情了?

很久很久以前。

但过去,始终是还未过去的。

总有一天会回来。

“又回来了。”

夏玉雪自言自语,“嗯,过去的人又回来了。他来了,那么她呢,是不是也来了呢?”

一位朋友等待。

“我也在等待……”

她望着天空,回答。

“念叨什么呢?”

曲秋茗走到她的身边。低垂着头,看起来没有精神。

“没什么。”

夏玉雪回过神,“你告诉诺玛,她姐姐的情况了吗?”

“说了。”曲秋茗回答。转身看那女孩,诺玛此时,又重新抱起了琴,重新弹奏,这一次,音乐没有那么快乐了,这一次没有歌唱。曲秋茗虽然懂得语言,但是琴音,她不知道,那其中蕴含的是什么情感。

悲伤吗?困惑?就像自己一样,就像阿库玛一样?

“说了?怎么说的?”对面人皱着眉头,始终还是向自己问这个问题了,“秋茗,我觉得你好像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就比如,三天前在钟楼,你怎么可能和阿库玛战斗却不受一点伤?”

“我穿了锁子甲呀。”

心虚的眼神没有被对方忽视。

“你一定有瞒着我的事情。”

“我现在真的不是很想谈这个,以后也许告诉你吧。”

她轻轻碰了碰身前的十字架,其下,那烟草叶依然藏在衣衫里。曲秋茗看着女孩,向身边的人询问,“现在我感觉很混乱。你知道,夏玉雪,我总是觉得,好像自我到这里来之后,做的每一件事都有问题。每一件事都把情况弄得更混乱了。我制造的麻烦比解决的还多。”

“怎么会?”

夏玉雪回答,平静的目光望着眼前的少女,话语声也是平静的。

“最初,我想救诺玛,结果阿库玛因此逃跑了。”

曲秋茗说,“并且从一开始,她们也根本不需要我救护。我本以为她们是被贩卖的奴隶,结果根本不是这样,结果她们在这里过得很好,只是阿库玛生了疾病而已。对那疾病,我也无能为力。”

“然后,因为我,阿库玛在街上伤人,在教堂闹了那出风波。”

她继续说,“结果很多人因此受伤,官府的人,那位执事,老神甫也死了。”

“那是——”

“我知道,我知道,某种程度上也是报应。”曲秋茗打断对方的话,“但因为他的死,我又去找真凶。把那怪小孩带到了官府,以为这样阿库玛就没事了。结果呢,现在她还是被关了起来,不知道以后能不能被释放。”

“因为我的行动,揭发了神甫的罪行,牵连了教堂。那位执事,还有其他相关的人可不是无辜的吗?现在要面对那些无妄之灾受苦受累。”

曲秋茗叹了口气,“甚至,你听到了,我把那小孩抓了。以后,威斯克斯带去新大陆的那些劳工,也没有人为他们提供保护。做了那么多事情,我好像什么结果都没有得到,只是惹出一堆麻烦。还不如一开始什么都不做,那样或许更好。”

“绝对不是。”

夏玉雪否认她的说法,开口。

“难道不是吗?”

她看着身边的人,“如果什么都不做的话,现在诺玛和阿库玛还在一起呢。阿库玛的疾病,以后或许还可以康复呢,即便不能,至少冈田小姐也会照顾她。威斯克斯还能够继续依靠小孩,为新大陆那里的带去的人提供保护,至少能为压迫他们,伤害他们的人施加惩罚。教堂那里也会平静,西尔维奥执事也不会受伤残疾,也许以后还能够揭发神甫的罪行。现在,我把这一切都打乱了。”

“或许吧,可是,你最初为何要做哪些事呢?”夏玉雪看着她,问,“最初为何会有想要做点什么的念头?”

“因为不想再坐视不理了,面对自己的怀疑,面对可能存在的罪恶。”

曲秋茗想了想,犹豫着,回答,目光望向远方,“上一次……我什么都没有做,听他的话乖乖待在一边,留在那山中的小屋里,结果,你知道的,很糟糕。如果我更加主动一点,现在或许就不会那么……糟糕了。”

“可能。”

她知道少女在回忆什么内容。夏玉雪感觉到自己内心对于往事的在意,偏转视线。

“这次做了,结果却更糟糕。”

曲秋茗悲伤地笑了一下,“总是事与愿违,我就是这样的。”

“秋茗,我要问你。”

夏玉雪对失落的少女说话,“如果没有你的干预,带红兜帽去官府。现在,那位神甫还会不会有可能继续犯罪?”

“……可能会吧。”

“一定会的。”她说,“他被杀害的时候,正在企图对另一个他认定的猎物施加罪行。然后,同样的,阿库玛是不是还要背负杀人的罪名?”

“背不背不都一样的结果?”

“绝对不一样。”她说,“你帮她恢复了清白。让她没有因为不曾犯过的罪受罚。然后,如果不是你坚持调查,我们会不会知道威斯克斯对待无名船的劳工的举措?”

“可她也……也不是我所想的那样在搞贩奴啊?”

“如果呢,万一呢?”

夏玉雪说,“假设确实有伤天害理的罪行在暗地里发生,假设确实有一个贩奴者存在,压迫,剥削弱者,如果不调查,怎么能够将其揭发?你的行为排除掉了那种可能性,让事实清楚分明。最后,也是最初,若不是你的行动,诺玛和阿库玛,是不是依然要留在暗无天日的船舱里躲避,不能为我们所知晓?”

“知道了又怎样?”

“知道了,我们就可以帮助她们了。”夏玉雪看着一旁,独自待着的女孩,“诺玛现在在这里,不是好过在那里吗?现在她又可以在阳光下存在了。现在,又有人可以陪她说话,陪她弹琴了。”

“阿库玛还在牢里呢。”

曲秋茗叹气,并未因对方的话语感到有所宽慰,“西尔维奥执事也还在为动乱和纠纷拖着病躯奔波呢。新大陆上发生的罪行,也还缺少一个惩罚的人呢。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想说,我的行为造成的良性影响。但是恶性影响,始终还是伴随着存在。”

“那么我们还要继续努力。”

夏玉雪的目光坚定,平静的话语中是显现的决心,“不足之处等着我们改善,困难等着我们克服。怀疑和反省是必要的,改进和调整是必需的,暂缓和后退也是时常会有的。但是绝不要因为经受挫折,犯下错误就选择放弃。秋茗,漠不关心,毫不作为,只会让现状变得更加糟糕。”

她看着少女,说完,等待对方的答复。

“好吧,我知道了。”

曲秋茗沉默了一会,点点头,“我觉得你说的,的确是有道理的,嗯。若当初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看见,那也就算了,但是既然知道了,见证了,行动了,就不能将其视为与己无关。眼前的问题,我会继续面对的,继续想办法解决。”

“我也会和你一同行动。”

“谢谢。”

少女长长地叹一口气,感觉心情不像一开始那么糟糕了,“不过说实话,感觉真是把现在的情况搞得很复杂呢。我最初可没打算面对这么多事情,最初来这的想法很简单,就是为你做个见证而已。结果直到现在,你的戏一点眉目都没有,我自己倒是成了角。”

“也许你很快就能看到了。”

夏玉雪又重新望向远方的城市,又一次开始遐思,回答。

“谁知道什么时候呢?”

“很快。”

“夏玉雪,夏玉雪。”

诺玛来了,她从自己的遐思中回到现实,看着女孩。女孩带着难以摆脱的忧伤笑着,朝她递出五弦琴,“Bro.”

“抱歉,诺玛,我的手现在弹不了。”夏玉雪用歉意的微笑回应,摇了摇悬吊的左臂。

“Bro.”

不知诺玛是没有明白她动作的意思,还是因为孩童的执着,依然重复,将琴递向她。

“诺玛,夏玉雪的手受了伤,没办法拨弦。”

曲秋茗弯下腰,对女孩说。

“Yiw.”

诺玛点点头,失落地站在那,握着琴的手放下。

“……让我为你弹一曲吧。”

曲秋茗看着孩子,犹豫着,思索着,而后伸手,接过那五弦的班卓琴,对女孩回答。

女孩望着她,又一次,微笑。

满足的,开心的微笑。

“很久没弹了,真的。”

曲秋茗一边用笑回应,一边试着,左手按住弦,右手拨动,她感觉自己手指的颤抖有些控制不住。听那清脆的琴音随自己的指尖挑拨而生,她心中涌起许多对过去的回忆,“可能弹得不太好,希望你不要在意。坐在我身边,诺玛。”

女孩搬了小桶,当板凳坐下,在她身边。她自己也同样,找了个能做的地方坐正。

“嗯,不知该弹什么。”

曲秋茗随意地拨弦,想着,回忆着,好的回忆,不好的回忆交织。但是既然她已经接过了五弦琴,就一定要弹一曲才行,为诺玛,“这个琴该怎么用呢,我也不太清楚,五弦的没试过。”

“就像抱琵琶一样,闲一根弦。”

身边人说,“我一开始是这样做的,后来熟练了就用五弦。”

“行吧,弹什么呀?”

“你会弹什么就弹什么嘛。”

“《小月儿高》?”曲秋茗回忆着,想了想,点点头,微笑,“就这吧。”

她试探着拨弦,找准音。这陌生的乐器,抱在身前,感觉确实是很不熟悉的。

她也有许久没弹过乐器了。七弦琴,琵琶……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诺玛期待地看着她。

曲秋茗大致觉得可以了,而后,轻轻地,拨动琴弦。

一开始,很生疏。

很久没弹了,她有些不习惯听到自己弹奏。

但是诺玛依然很兴奋,期待着。

曲秋茗可不打算让孩子失望。

她回忆着,回忆自己需要的记忆。至于其他无关的情绪,暂时,先不理会吧。

现在要弹琴。

指间动作渐渐开始变快,渐渐开始熟练。

渐渐,一首曲子开始出现。

陌生,毕竟这是陌生的乐器。

曲秋茗轻轻点着头,跟着节奏,看着诺玛。

她知道自己弹得不好。

那又怎样,孩子很喜欢。

并且,自己也可以再度开始练习,可以适应,可以改进,可以弹得更好一些,更动听一些。

弹一首曲子,让诺玛,让这女孩开心,总比什么都不做好。

当然了。

曲秋茗弹奏着,曲子开始走入轻快的,令人愉悦的部分,她已经适应了,弹得又快又好。诺玛笑得很开心,那是孩童特有的天真的笑容,她自己也笑得很开心。

开心是很好的事情,让别人,让孩子开心是更好的事情。

她不再去想那些与现在无关的回忆了,不必去想。

现在要弹琴。

她要为诺玛弹琴。

为诺玛。

也为自己。

今天如此,以后也如此。今后,未来,曲秋茗心想,同这女孩相处的每一天,都如此。

她会越弹越好的。

未来。

她继续专注精神。

“往昔……”

夏玉雪听着曲子,右手按着节拍点击船舷,望向远方喃喃自语。

远方,城市,更远方,蓝天。

大阪城,距离港口不远的街道。泷川俊秀回到下榻的旅舍,推开房门,就看到一个人倚靠着窗户,向外看海,穿着单薄的青色衣衫,绑着绷带的左手搭着床台,同样绑着绷带,但是系了串珠的右手扶着一柄长长的太刀当做拐杖,支撑虚弱的身体。

“嘿,怎么下来了?”他看了一眼被褥凌乱的床铺,以及在一旁的胁差,问,“说了让你休息的,你伤势还没好呢。”

“我不想总躺着,难受。”

那人转身,带着病态地微笑,“我恢复得挺快,都差不多了。”

“那也不行啊。”泷川俊秀向她走近,“你当时几乎都给劈两半了你还记得吗?怎么可能才十几天就差不多?”

“真的。”

她再次望向窗外,喃喃自语,“刚才,嗯,我感觉到一种很温暖的体会,会让人很快乐的那种体会。像光一样,不知是什么。”

“晒太阳倒是挺不错,我给你把床铺挪到阳光底下呗。”俊秀说着就开始动手。

“我好像还听到音乐声。”

那人说,望向远方,海边。望着蓝天,白云,望着蓝色的大海,“某种……很陌生的音乐声,过去从没听过的。但是很好听,让我很在意,不知为什么。”

“我可什么都没听见。”

泷川俊秀将铺位挪近她,走到她背后,轻轻地又不容抗拒地握住她的手臂,“幻听了吧,回去躺好,青鸾。休息!”

“好吧,好吧。”

唐青鸾顺从地在他的指引下躺回去,将太刀放回床边,胁差的边上。她感觉自己确实还体质虚弱,“喂,俊秀。我们要在这待几天呢?”

“不久,就是途经。红叶她在这里和一个商人有生意要做,今天就能结束了。明天我们就去京洛。”

“那好。”

她微笑,望着阳光,“俊秀,你会带我去京洛,去你曾经在那里学习过的武馆,对吧?”

“我们这叫道场。以及,当然。”

“那我可得快点好起来,学习是不能耽误的。”

“身体怎么恢复可不是你说了算。”

“是吗?”

唐青鸾笑着,“那可不一定,我有特异功能。”

“说什么胡话呢?”

“我没开玩笑,我可以——”

她话音未落,突然,躺在被褥上,伸向空中的手颤抖着,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青鸾?怎么了!”

“冷。”

她抓过毯子盖上,望向窗外,用微弱的沙哑嗓音回答,“刚才突然感觉很冷,眼前好像黑了一下。”

“我去找医生。”

“不用了,没事了。”她说,摆摆手,“只是一下子的事,打了个寒颤而已。”

“你确定?”

泷川俊秀依然不放心。

“真的没事。”

“好吧,有事可别瞒着。”男子看着她,坐在她身边,“所以说,你还是得老老实实地休息嘛。”

“好啦,知啦。”她别过脸去,“唠唠叨叨的。”

“哼。”

俊秀站起来,转身走开,“我在客厅,有事就喊我。”

“哦。”

唐青鸾躺在阳光下,盖着毯子,望着窗外。依然因刚才突如其来的阴冷和黑暗感觉心有余悸,那是什么?像是某种黑暗中的捕食野兽,用看着猎物的目光盯着自己,锁定了自己一样。

但是旋即消失。

或许确实是自己身体太虚弱,还未康复才会有的反应吧。她想,没将此放在心上了。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

“谁呀?”俊秀在客厅,询问。说的是日语,不过此时她能听懂了,是谁呢?

“呃,我……找……嗯,泷川出云介俊秀先生。”

门对面的人说的是……什么语言?她有点迷惑。一个女青年的声音。

“谁会知道我在这?”

俊秀自言自语着,走去开门,“我是出云介。小姐,您是哪位?”

“啊……呃,叫我守宫,泷川,嗯,出云介先生。”

这是人名?这不四脚蛇吗?

“您是做什么的?”

“那个,在本地做花匠。”

“有什么事?”

“嗯,有位我的……朋友,托我给您带个话。”

“说吧。”

“这,还有别人在,是吧?出云介先生,我要说的事比较……隐秘,和您本人有关,我们最好到走廊上,呃,商谈。”

“……可以。”答复,“青鸾,我出去一下啊!”

“哦。”唐青鸾回答。

响起脚步声,门又重新关上了。

什么事啊,神神秘秘的?

她不明所以。不过俊秀的事,唐青鸾也无意过多探听,也没放在心上了。于是她继续躺在那晒太阳,心里开始想着以后的路程。在大阪只待一天,明天就要上路,去京洛,去俊秀曾经在彼处学习过的道场,也是泷川吉明曾经在彼处学习过的道场,学习剑术。

要多学习。

青鸾想,所以,现在得好好休息,恢复体力,别再想那些有的没的。与己无关的事情,她此时并不是很想关心。

穿插,勉强算是吧(根本不能算)

如之前所言,与狗的打戏删掉了,我从来都没想到过应该怎么打。怎么打都很奇怪(和狗打架本来就很奇怪)

作者还是更喜欢写唐青鸾的故事,和她相关的情节写起来很有趣

上一节末尾的时候,写了青鸾对王红叶讲过去的事情,当时一时手快没多想。结果在此就必须要避免王红叶和夏玉雪之间有接触了

嗯,王红叶对俊秀隐瞒了情况

关于军火方面的问题,我本来没打算重点写这个,就是作为一个契机让两边的人联系上,以及铺垫其他以后会写到的某个情节。然而我现在觉得以曲秋茗的脾气,她理应会管这事,考虑多写写看?考虑

没什么其他需要介绍的东西

发现自己最近很喜欢写“看着”“望着”这类词汇

下一节可能会有点乱。我在考虑混杂两边的剧情,还没想好,也许不会

说了半天等于没说

对了,第二卷一共预期写一百三十章,也有可能一百四十

差不多半个月过去了,改了改文,之前的一些细节,以后再提。本章改了关于诺玛唱的那首歌的内容。乌龟和羽毛的故事是我从网上找来的西非童话《谁的羽毛》,原先就写了大致情节,觉得太烂了,还是单独细写了一段,反正现在也无所谓两万字了(自暴自弃)

下一节还是决定用十章写唐青鸾在京都学剑的事情,我想了一些,但是感觉不太够(??还想两万一章?)再想想

总觉得有什么事情没说,想不起来是什么了,大概不太重要吧(才怪)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83章 第一百八十章,帕拉斯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