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我喝杯金桔柠檬吧 第20章 第二十章

我不知道他何出此言，但显然我不是无所不能的。

或许梦醒之前的我的确有过自己是特别的，是绚烂的，是无所不能的天真想法。

而现在的我，很清楚我只是一个普通人。

正因为如此，我才不想听宋清许说自己是普通人。

如若承认他只是普通人，似乎就意味着，曾经笃信的所谓理想，所谓奋斗，所谓期许，所谓未来都不过是镜花水月的一场绮梦。

人生，不过尔尓。

我沉默着，任凭盘根错节的思绪将自己一层层包裹直到动弹不得。

是服务员来上菜才打破了蔓延开的寂静，我抬头恰好对上他似乎有话要说的眼睛。

我笑着正要说点什么缓解一下气氛，门口突然进来了一男一女，女孩子我怎么看怎么熟悉，歪着脑袋睁大眼睛盯着确认了好几遍后，确定没看错。

是郑婉婷。

郑婉婷是我自初中起的挚友，高中分班前也是同班，后来她选了文科，前段时间回了小城，现在正在准备考公。

他们找了个我斜对面的位置坐下了，和郑婉婷一起的人我不认识，估摸着岁数已经三十出头了，不高，长得不算好看，打扮一言难尽。

两个人坐下后就开始说话，离得有些远，我听不清内容。

我和她约了明天见面，说是今天家里给安排了相亲。

郑婉婷大学毕业后留在了北京，为了积攒经验进了个创业公司，经常加班到神志不清不说，老板还特爱画饼，那话术跟“未来阿里巴巴每年将向社会输出1000名在阿里工作10年以上的人才”一样听只叫人心服口服。

她像所有壮志凌云的年轻人一样，怀着满腔热血，笃信着“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以为靠自己没有什么是做不到的，却越来越看不清未来的路。

快到而立之年在钢筋铁骨遮天蔽日的大城市孤身一人，拿着和付出不对等的工资，过着两点一线的生活，长时间的加班导致身体小毛病不断，可有个容身之所的目标依旧遥不可及。

她跟我打电话笑着说准备回小城的时候，也用了“普通人”这个词。

“我大一挂科的时候就应该意识到自己只是个普通人的。”

我沉默了许久不知道要怎么回复。

是的呢，大家都是普通人。

区别只是发现时间的早晚罢了。

【十年一觉京华梦】是她在坐上开往小城的高铁时发给我的一句话，紧跟着一张北京西站熙熙攘攘的照片。

我依旧不知道要怎么回复，只得调侃她干嘛如此文艺并发了个520的红包，作为开启人生新篇章的礼物。

而她没有收，说我小题大做，回来请她吃顿饭就行。

我依稀记得十年前，她去大学报到的时候也发了我一张她在北京西站前拍的照片和一句【首都果然好大啊】的感慨。

同样的地点，同样的人，不同的话语，千差万别的心境。

十年一梦，醒来的又岂止她一人呢。

她说她快要离开的时候才猛然发现S.H.E那首《你曾是少年》写得就是自己。

【你我来自湖北四川广西宁夏河南山东贵州云南的小镇乡村，曾经发誓要做了不起的人。却在北京上海广州深圳某天夜里忽然醒来站在寂寞的阳台，只想从这无边的寂寞中逃出来。】

我笑着说我要为咱们的小城正名，勉勉强强也算个三线，怎么能是小镇乡村呢。

她说那不一定，要是上岸了多半是去下面的县城，就是真真正正的小镇乡村了。

其实回小城，在父母身边，安安稳稳，平淡却不平庸度过此生也是莫大的幸福，只是“结婚生子”这个在中华民族基因里刻了几千年根深蒂固的思想不愿放过任何一个人。

特别是女孩子。

郑婉婷家里催她结婚的力度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看不到你结婚生子，我一辈子也不能踏实”，“什么年龄干什么事，你现在就该结婚”，“你不结婚，老了都没人照顾你”。

光是看文字就已经足够窒息了，很难想象身在其中的人是何等煎熬。

而我什么都做不了，也给不了她“人为什么一定要结婚”的答案。

好在她也是一路走南闯北过来的，不会轻易被打倒，即便和当初描绘的蓝图相差甚远，但依旧在为生活努力着，原则问题上没有做出丝毫让步。

“你看什么呢？”宋老师看我一直望着斜后方，好奇地问。

我收回视线笑着问：“郑婉婷，还记得是谁不？”

“你这话问的......”宋老师嫌我小瞧他了。

“你竟然记得，我以为能在你的脑子里留下印象的只有班上的几个神仙呢。”

“文理分班前一个班的，不是跟你关系特别好吗。学的文，大学也是北京的......”宋老师没理睬我的调侃，不慌不忙精准说出了郑婉婷大学的名字。

“卧槽，你怎么连这些都记得？？？”

高一的时候宋老师因为我的存在还是和郑婉婷说过几句话的，但分班后一直到现在两人应该是几乎没有交集的，这种情况下竟然还能记得她大学的名字，不愧是宋清许。

“你小时候是不是吃了很多核桃啊？？为什么记忆力这么好？？”

我问出了一个质朴却又真诚的问题，我是真的想知道他超强记忆力的秘密。

然而，他看着我盈满渴望的真挚双眼，回答的是：“有可能，你可以试试从现在开始吃，或许也行的。”

很难想象，有人可以不笑场用严肃认真仿佛毕业答辩的口吻说出让你一脸懵逼，是不是开玩笑还得想想的话。

而宋清许可以轻而易举做到。

我摆着李安老师的同款表情，抽动了两下嘴角，不知道该作何回复。

要么怎么说宋清许是标准的Ky呢，此般情形下，他竟然问我：“你不喜欢吃核桃吗？虽然是坚果，且含有大量的油脂，但每天适量的话是不会长胖的。”

“宋清许，你不会觉得自己很幽默吧。”

“还行吧。”

我看着他不明所以的无辜神情，脸比方才黑了一个色号，胸口憋了一口闷气，怎么都顺不过来。

最后只能用“跟宋清许较真干什么”来安慰自己作了罢。

还是高冷理工学霸的人设适合他，其余的他驾驭不了。

宋老师感受到了我幽怨的眼神，识相地转移了话题问：“郑婉婷是在相亲吗？”

“你怎么看出来的？？”

我惊讶于他敏锐的洞察力，怎么就一眼看出了是相亲。别说郑婉婷有没有男朋友了，就算是她已经回了小城的事情，宋老师应该也是不知道的。

毕竟想躺在他的微信列表里可不是件易事。

宋老师不以为然，“这不是非常明显吗？周六中午和异性一起吃饭。”

这理由要多牵强有多牵强，我想不通是怎么周六中午和异性一起吃饭就是相亲了。

不能是情侣吗？？不能是谈工作吗？？不能是异性朋友吗？？

“那咱两不也是周六中午和异性一起吃饭吗？难道也是相亲？？”我不惜以自己为例子，诧异地问。

“外人看来可能是吧。”

“不对啊，这太牵强了，咱们怎么就不可能是情侣呢？？？”

我把重点全放在抨击他漏洞百出的逻辑上了，嘴巴动得比脑子快，脱口而出。

这时候我还没发觉异样，还想听听他要如何诡辩，直到他不紧不慢把我喝完的金桔柠檬茶塑料杯收到了一边，漫不经心地说：“也可能是吧。”

我要去夹垂涎已久的泡椒鸡杂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把自己刚才的问题和他的回答在心底重复了一遍。

咱们怎么就不可能是情侣呢？

也可能是吧。

乍一听有些词不达意，是说我们有可能是情侣吗？

我马上否定了这个离谱的想法，一定是会错意了。

那会是什么意思呢？

为一句话猜来猜去，患得患失，生怕有什么隐藏的信息是青春年少的稀松日常，没想到都快而立之年了，我竟然还在猜着，不解着。

“怎么了？”宋老师看我目光呆滞地望着前方问若有所思，问。

“没什么。”我笑着收回乱七八糟的思绪，夹了一小块鸡杂放进嘴里。

是我心心念念的味道，幸福在唇齿间蔓延着，祖国最让我无法割舍的就是它的美食了，有时间想东想西不如张嘴多吃点。

不得不说宋老师真会点菜，是我的心头好。

“说来你没有留在高校当老师我真是没想到。我从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是搞科研的料子，高冷，不苟言笑，跟周围同学又处不来，爱理不理的，以后进社会了怕是难融入，估计是要科研一条路走到黑饿了。”

我一边马不停蹄往嘴里来回送着泡椒和鸡杂，也没忘记叽叽喳喳。

这话是发自肺腑的真情流露，听着不像啥好坏，但宋老师对自己的性格也是有个清醒认知的，我平时也没少揶揄他，早该习惯了。

然而没想到面对这么一句家常便饭的调侃，他却问了一个让我二丈摸不着头脑的问题：

“你第一次见我是什么时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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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二十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