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大的实验室里灯火通明,对于医学系来说这其实是一个很平常的现象,研三的毕业在即,负责项目的李老师却突然因为脑卒中而被送进了医院,论文答辩临时交给了另一位的导师。
贺盈揉了揉酸涩的眼睛,为了这个培养皿的细胞他们团队已经整整地熬了半年,每每快要成功的时候,总是因为一些忽然冒出来的原因而宣告失败,抗癌的道路艰辛而又漫长,数不清的病人因为心态的崩溃而放弃治疗,但是还有一些人却依旧在用自己微薄的力量去对抗病魔。
现代科技的发展陷入僵局,很多的高新技术迟迟没有研发出来,而S大所承包的这个抗癌的靶向药物可能会对癌症的治疗带来全新的希望。
贺盈本科直接保研后一直跟随着这个项目的研发,直到去年的师兄毕业后出国深造研究团队空缺出来一个位置,贺盈在导师的一路推举之下加入了这个国家级的项目。
但是当她真正地参与进任务的核心后,才发现这个项目背后所隐藏的重重苦难,不光是学术上的瓶颈,研究组背后的阻碍和同组人员关系的僵化越来越大,导致现在贺盈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
原先研究组本来就已经成功地得到了一组靶点,但是贺盈的团队却又研发出一种效果更为显著的药物,本来全院的投资已经决定给研究组了,可是这样一来院领导又改变了选择。
到手的鸭子飞了,不光学术出名的机会没了还损失了资金来源,这下研究组就彻底把贺盈恨上了。
但是贺盈依旧我行我素,毫不关心背后的风言风语传的到底有多难听,什么抢夺学术研究成果了,勾搭院领导拉投资了,什么恶心的话都可以传出来,但是贺盈天生就好像情感淡薄一样。
有一次同组的小师妹在背后说贺盈的八怪,贺盈说了句:“让让。”随后就真的无视对方而离开了,表情正常的像是对方好像在聊今天吃了什么。
同组的师兄师姐大多不满李老师将团队领导交给一个乳臭未干的臭丫头,更何况还是一个刚刚保研的小不点,但是很快贺盈就用过硬的实力对所有质疑他的人惊掉了下巴。
众人惊叹于她的天赋和才华,却又在背后拿她的不近人情和低情商的交际来嘲笑她,但是当他们发现自己的攻击对于贺盈来说完全没有影响的时候,又开始转头攻击贺盈的容貌。
贺盈是那种气质美,没有太过攻击性的样子,站在人前的时候总是冷冷淡淡的,可在细致观察后却总能找到一些惊心动魄的感觉,所以本科的时候有很多的人追捧,但是贺盈不光把追求者一律置之度外对于众人的看法更是毫不关心,于是散布谣言的小人开始对于贺盈的私生活侃侃而谈,什么夜深人静的时候出入某某导师的办公室,经常在实验室的时候浓妆艳抹,表面上装起来是什么冰山美人,但是私底下的时候别提有多浪了,要不然那么大的项目为什么就交给她啊。
不了解实情的人对于谣言半信半疑当作饭后谈资夸大其词,而同团队的人明明知道这些谣言是无中生有的刻意诽谤,但是不知道是看笑话的原因还是虚荣心和嫉妒感在作祟,竟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而帮助贺盈说话,对此贺盈是没有任何的表示,就好像站在校园议论坛上已经被说成风流□□的人不是自己一样。
而像贺盈这样的人本就是很难理解外人的世界的,他们有自己的一套准则,要求人人遵守人情世故的大道理而规规矩矩地做事,而难得有一个不合群的竟然样样还强过我,这就非常的让人不爽了。
贺盈这天和往常一样留在最后,在确定实验室所有的东西都安置妥帖以后才拿包准备离开,现在是凌晨三点,回去后还可以睡两个时辰的觉,要不是实验室要求无菌,贺盈满不在乎在实验室的躺椅上休息一晚的,至于睡觉实在是因为最近贺盈的黑眼圈有些过分的严重了甚至于达到了真人熊猫眼的程度,所以看不下去的众人实在是害怕这人那天就一头噶在实验室里,于是强制要求换班让贺盈回去睡觉。
对此也实在是感觉到身体马上要发送的病危书的贺盈不得已接受了这个意见。
而来换班的人也已经等在实验室门外了,贺盈看着程修古井无波的打了个招呼,对于这人曾经追过自己后来又暗示和性骚扰自己的行为没有半分过的表示,其实也是贺盈当时没有反应过来对方说那些奇奇怪怪的话是在暗示自己,于是只当时也只是点个头就离开。
“贺盈……”
程修倒是没有贺盈那样的大心脏,这会见了面表面上平静,其实内心在尴尬的同时也紧张的七上八下的。
贺盈礼貌地回了声问候就侧身准备离开,程修在感到面子掉了的同时不愿意就这样地让贺盈离开,于是一把就拉住了贺盈的手。
贺盈一向是不喜欢有人触碰,眉头一皱随后想甩开对方,可是程修今天是特地弄换班了之后来找贺盈的,本来就没有打算放她离开,反正这会实验室里一个人都没有监控刚才来的时候也早就关掉了。
“别啊,阿盈,我喜欢你好久了,难道你一点都看不出来吗?我真的不信你对我就一点感觉都没有。”
程修自信自己撩妹这么多年,加上自己也自认为是一个长得不错的帅哥,所以按道理来应该是没有妹子会拒绝自己的,但是偏偏就是在贺盈这个死丫头的身上次次栽跟头,白白地让自己的哥们笑话了自己一年多,所以不管怎么样今天也是一定要把面子找回来。
“你放开我。”
贺盈也确实是生气了,连请都不想说了。但是对方分明就是一个混混一点都没有要放开的意思。
“阿盈,我知道你父亲现在还在医院,你们家也没多富裕现在应该是很缺钱的吧。”
程修注意到提到父亲的时候贺盈的表情明显是有一些的变化所以有些得意的挑挑眉,什么清冷出尘,其实真正现实里面都是渴望钱的吧。
“反正我手上是不缺钱,怎么样有没有兴趣今晚陪我乐一乐?”
这句话里面的挑逗和暗示的意味太明显了,就连贺盈也感觉到了这句话里面的不怀好意。
她有点恶心地看着程修,不明白这人看着衣冠楚楚的怎么说起话来这么像个畜生。
“怎么样,反正你读研的钱都是你家好不容易四处借钱凑出来,你又得罪了校领导今年的奖学金估计是又没有希望了,如果年底时候再还不上钱的话,你母亲估计就要去睡大街了吧。”
程修也确实知道自己这话说得太不要脸了,但是第一次的时候自己好言好语地哄她一点反应都没有也实在是没有办法所以只能手段强硬一点。
贺盈感觉到一阵被羞辱的愤怒,手上用力挣开了程修的手。
“我家的事不用你管。”
程修恼羞成怒感觉到自己实在是被无视了,好言相劝不给好脸色,威逼利诱更是没一点的商量,早知道如此还不如一开始的时候就直接上手了。
心里想着程修就去拉贺盈的手随后一把就将人扯到了自己的怀里,靠着墙就将人给翻了过去。贺盈拼命挣扎但是两者的力量相差太过的悬殊,无论她怎么扭动身体挣扎都感觉到无力,身体被后面的人牢牢地囚在方寸之间,裸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肤因为害怕和厌恶而不停地颤抖,手腕处被紧紧握着的地方勒出一道清晰的红印。
程修看着此刻落入自己怀中的人,她一点都没有预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或者说以前也没有人这么对过自己,长这么大所有对于性的认知只来自课本,根别提交男朋友,就连和男性说话的次数都很少,第一次被人这样的对待火气冲到脑后跟,贺盈要是现在能够到程修绝对一口咬下去绝对不留情。
贺盈一边拼命挣扎一边找机会转身,与此同时的牙咬得紧紧地。程修看着怀里的人并没有想象中地破口大骂也没有歇斯底里,就算是这种时候也只是叫也喊不出来的乱动。
他忽然就有一点不想这样做了,想起来第一次送花的时候,贺盈看都不看一眼地就扔掉了。
“对不起,有点碍地方,我的桌子上没有地方放花了。”
程修只是尴尬地笑一笑,即使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也只是说声对不起就离开。
后来在众人的簇拥下去请贺盈吃饭,那天他喝了一点的酒,但是开口的时候人却很清醒,只有驴唇不对马嘴的话说得像是喝得烂醉如泥,而贺盈那天好像是赶着去交什么的研究论文走得很匆忙,恐怕连他说了什么都没听清。
“请让一让。”
程修清楚地看见自己的心跳声垂了下来,背后的吹嘘催促的声音瞬间什么都听不到了,那天是怎么离开的早就忘了,只是隐约地记得离开的时候好像是随便约了一个姑娘就跑到哪个酒吧里面醉生梦死,第二天醒的时候那姑娘没穿衣服的躺在自己的身边,后来程修和那个女孩谈了半年,之后实在受不了分开的时候还给了对方一大笔的分手费。
从那之后程修就记得自己身边的女朋友好像就没有断过了,但是再也没有遇见贺盈那时的感觉。
回过神的时候程修已经松开了贺盈的手,贺盈感觉到背后的力道松开后立刻就推开了程修,清冷的脸颊因为愤怒和惊恐而涨得通红,随后她猛地抓起身边的包就往程修的头上砸去。
砰的一声,程修捂着脑袋趴在了地上。
“对不起。”
程修遮着头也不敢看贺盈,脑袋里嗡嗡作响但是谁都没有注意到那包里的一只中性笔飞出而落地弹进了实验室,刚才事情发生得紧急他们没有来得及关紧门儿,而贺盈刚才挣扎的时候又恰好地推开了实验室的门,中性笔被猛地甩出后又落地弹起刚刚好砸到实验室的台子上,碰掉了一个研究失败的玻璃皿,玻璃盖打翻后培养液散落了一地。
而贺盈在打完那一下后就慌忙一般地跑了,身后玻璃摔碎的动静太远了,贺盈的脑中还是嗡嗡的,她什么都没有察觉到,除此之外的程修也是扶着脑袋艰难地起身,他深刻的怀疑贺盈的包里放了一本字典。
程修捂着耳朵,在眼前视线恢复的时候注意到实验室的门好像是开了,理智回来的同时程修吓得立刻就清醒了,随后连忙把门关上,好在是没有流血贺盈也没有装杯子的习惯,不然刚才拿一下程修就应该立刻打120送急诊挨上几针。
与此同时回忆起自己刚才在做什么,
程修猛地拍了自己一巴掌,真是最近喝多了到底在干什么啊,本少爷有钱有势想要什么样的女人不是招招手就来了,为什么非要一根筋的吊死在一棵树上。
贺盈跑出实验楼的时候才来得及喘口气,感觉到自己的呼吸还在一喘一喘的,有点想哭但是又感觉有点丢人,刚才应该在第一时间就跑开的。
学校里的人不喜欢她,贺盈从一开始的时候就知道但是没有想到的时候在实验室里还这么危险,自己什么都不想要,也不想惹麻烦,就安安静静地做自己的实验就不行吗?
凌晨的风很冷,落叶很多都一片一片的掉落在地上 ,寒风吹起一片的时候往往连带着另一片,贺盈跑起来的时候身后的风随着寒风的脚步在身后扬起了一路。
父亲住院已经一个多月了,一直没有好转的迹象,母亲为了照顾父亲早早地就搬到了医院去照顾父亲,为了不耽误实验的进程贺盈每天都只有睡前的时候和母亲打一次电话,但是今天因为有突发的原因所以拖到现在,贺盈仰头把眼眶里还没有来得及流出来的泪水抹去了。
打开手机刚想拨通母亲的电话的时候却发现母亲早早地就已经给自己打了好多的电话了,但是进实验楼的时候手机一律都静音,而现在才开机也没有接到一个小时前打过来的电话。
贺盈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她拨通了电话但是母亲没有接,一般情况下只要是自己的电话母亲都是很快就接了,而且母亲在医院里也没有什么事情手机也不会开静音更不会离身。
贺盈没有回宿舍在校门口叫了一辆车就赶去了医院。
一路上夜晚的道路上灯火映的黑暗那么的浓烈,在光照看不到的地方,统统都湮灭在黑夜中,而空阔而孤寂的大路上,白天的时候车水马龙,此时只有几辆的车还匆匆忙忙地赶在凌晨的时候还在劳碌地行驶。
“师傅麻烦快一点!”
大晚上小姑娘一个人眼睛红红的赶着去医院,开车的司机也是猜到家中有什么事情于是加快了速度,尽量地挑最近的路赶过去。
“小姑娘别担心,市中心医院是我们S市最好的医院,一定没事的。”
面对司机的善意贺盈不知道说什么,只是一味地点点头,然后一遍一遍地给母亲打电话希望可以有人接,又希望母亲只是记性差事不小心丢到哪里去了,然后现在都没有找到,但是为什么之前的时候给自己着急地打了那么多的电话,贺盈说服不了自己,她一贯学的都是无神论者对于这种情况下,不知道还可以在心里做祷告,要是自己知道的话绝对会双手十字祈祷的。
本来要用一个小时才能到的医院司机超了近路和好几个红绿灯只用了半个小时就到了,贺盈给司机转了双倍的钱后才慌慌张张地下车直奔医院。
直走直接上电梯,然后门廊出左转,贺盈推开门的时候原本的病房里空无一人,而母亲的手机正安安静静地躺在父亲的病床上,到护士站着急地询问后才知道父亲病情忽然加剧在两个小时前的时候就转急诊了。
贺盈感觉到脑子一阵的嗡嗡作响,红色的指示灯下,幽暗可怖的医院好像一下子地吞掉了她,感觉四肢冰冷,在能够转身的时候已经直奔急诊,她跑得那样快,在上楼的时候几乎是一步三台阶地跳着上去的。
推开走廊的门,贺盈似乎听到了急诊外匆忙的脚步声和推车而过的声音,父亲本来常年的干重活身体就不好这次又是病症急发,但是只要还在抢救室里人就还有救,只要能救父亲多名贵的药都可以,只要父亲可以活着,她真的……真的不想再去失去父亲了……
贺盈颤抖着拨通程修的电话,对方似乎是傻了没有在第一时间接通,但是在电话就快挂掉的时候才匆匆忙忙地点开,程修还没有说话贺盈就已经开口了:“我想找你借钱,我可以陪你睡觉,只要你借钱给我。”
“……你……”
程修估计这辈子都没有想到会有贺盈主动投怀送抱的一天,但是对方话语里强忍着的颤抖和抽泣太明显了,在电话接通的时候程修确定听到了医院里的声音。
贺盈以为对方是没有听清楚正准备再说一遍就看见急救室里推出来一个人,那人全身用白布包裹,为什么要用白布包着呢,贺盈好像是忽然傻了,然后她僵硬地转头就看见了母亲头发散乱地被人扶了出来,母亲的眼睛肿了,整个人看着好像就忽然没有了气息一样,母亲无疑是抬头看见了她。
贺母的情绪猛地又崩溃了,她嘶哑的声音不成声地喊着贺盈的名字,站都站不稳去抓她的手,贺盈连忙握住了母亲的手,但是为什么平时那么温软的手现在却那么的冰冷,血管都凸起,骨头硌人地疼,贺盈从来没想过一个人的手会是这个的样子。
“小盈……小盈。”
母亲捂住了眼睛,整个人泄气了一样地跌下去,另一只手颤动地指着那个被白布包裹的人。
护士让开了一点的位置,贺盈掀开了白布,那是一张曾经在记忆里会温柔地笑的脸。
贺盈还记得那张脸下巴上的胡须有多么的扎人,那是自己从小到大都不能再熟悉的脸,可现在他的眼窝凹陷着,脸颊线条明显地露出颧骨,眼睛安详地闭着,那没有剃干净的胡茬摸起来应该还是扎人的。
手机砰地摔落,里面似乎还在传来一个人焦急的呼喊,但是听不到了,当白布下的脸露出来的那一瞬间,贺盈就什么知觉都没有了。
“……爸。”
轻到几乎难以听见的呼喊,贺盈猛地跪倒在地,周围的护士立刻去扶她,贺盈挣开所有的搀扶死死地抓住了担架,她艰难地张开嘴却发现自己说不出来话,随后当她发疯地大叫时才发现自己的眼前早就模糊一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