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霜入梦来 第5章 第 5 章

林清霜再见到燕浔的时候，是在一处怪石嶙峋的洞穴外。

乱石堆积，对林清霜来说，若不是灵微帝君驾着云带她，还真是不好走，石头的表面都不是平的，有些是尖锐无法下脚。

灵微帝君对林清霜道：“我感觉到了那只昆吾大妖的气息，你叫唤他。”

林清霜大喊着：“燕浔，你在吗？燕——浔……”

那清丽声音，自然拖延的尾音让洞里的燕浔有一丝错觉，好像是老朋友来寻见他一般。

才不到一个下午，这灵微帝君就这么快找到了他的洞穴，不过，他活动范围不大，这也是正常的。

也许被打扰到了睡觉，在林清霜喊了好久，燕浔的红衣身影才出现在她身后不远处，带着一丝不耐烦：“都说了，别来找我，我不想管你们的事情。”

林清霜笑了起来：“哎呀，咱们初来乍到，燕浔，你就尽尽地主之宜吧。”

她颇有些自来熟的样子，燕浔翻了个白眼：“少来，我们真的不熟。”

她却不甚在意他的态度：“你看看，我家远在乾……嗯，远在玉虚，你啊，住在昆吾，这番见面，说不准以后都见不到了，还有，说不定，我见了你们昆吾长老，就像是你说的，小命就不保了，你就当是日行一善，可行？”

燕浔转身就要离开，林清霜从她的随身戒指空间中摸索着，叫住了他：“哎，我常听人说，有些地方刚来不熟悉，就是会找人打听打听，你不愿意帮忙，那要是收取报酬的话，你愿意吗？”

燕浔随口说了一句：“我懒得理你。”

林清霜赶忙拉住了他的手臂：“别啊，我们初来昆吾，就只遇上你这么一只妖，你没有吃我，比起其他的妖来看上去好相处一些，再说，我们上去哪里找其他妖询问啊？你看，我这里有一些灵石，有一些小丹药，小果子，吃食，还有一些小玩意，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我们作为交换，你看可还行？”

燕浔嘴上厌烦，眼睛却有些疑惑地瞥向了林清霜手中拿着的一些小东西，直到看见了一把桃木剑，燕浔怔了一怔：“这小东西你从哪里来的？”

林清霜看见他的目光所及，也不由得奇怪：“你说的是这把小木剑？”她只是不小心拿了出来，这个桃木剑很是平凡，是清霜小时候练剑用过的，上面还刻着林字。

林清霜递过这把桃木剑，燕浔拿在手中细细瞧了一遍，对着上面的林字发呆，林清霜道：“怎么了，这是我爹在我小时候练剑时候亲手刻制，送给我的。”

如今她爹已经不在，他留下的东西，林清霜想留着给自己做纪念。

燕浔顿了一顿，他年幼时，见过这种类似的桃木剑，那是那个人削制的，他见过那个人使剑，也看见那个人亲手在桃木剑剑柄上刻下了个林字，思绪从剑上收回，递还给她时说了一句：“为什么要刻上字？”

因着明明姓林，却因为第一次见面，顺手给自己造势，撒谎说了自己是玉虚青家的人，现在对着自己本家的姓，林清霜一时有些心虚道：“我娘，我娘姓林。”

燕浔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接着话头疑惑道：“林家？”

清霜也不甚在意地应道：“对啊。”

燕浔忽然道：“可曾听过乾清林家？”

乾清固然有千千万万的人姓林，但是当得起乾清林家称呼的，林清霜觉得自己料想得不错，他提到的应给就是昔日的大族林家，正如玉虚青家一般，玉虚其他姓青的，都不会冠以玉虚界的名头，清霜以为他识破自己的谎言，对自己的印象不会好，差点把自己手中的剑摔了，随后她强自镇定下来：“乾清林家怎么了？”

燕浔撇开脑海中关于年幼时候冒出的回忆，冷嘲了自己一下，接着随口道：“没什么，我其实和乾清林家有仇。”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林清霜结巴着问了一声：“什，什么？”

身后不远处跟着的灵微帝君闻言也十分讶异地打量了燕浔几眼。

林清霜觉得自己从前做人一向本分老实，这回无意间撒了一个谎，没想到还是阴差阳错得恰好的那种，她小心翼翼问道：“你和乾清林家怎么结的仇？”

“说来话长，不提也罢。”燕浔避开了这个话题，又道，“我不喜欢提到乾清林家，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提到。”

林清霜没有注意到是他自己先提起的，只以为他和林家的仇怨有些深，十分不喜林家，有些战战兢兢道：“好的，我知道了。”

燕浔虽然嘴上说着不想帮忙，也有些嫌弃林清霜和帝君二人来他的地盘找他，但是却也给他二人寻了个居住的地方。

从外边来看的乱石堆，其实内中宽广，别有洞天。他们居住的石洞，靠着燕浔居住的石洞边上，这里有着大大小小的石洞，里边干净阴凉，还在几个比较宽阔的石洞里发现了几张二米左右长宽度的石床。

林清霜犹疑着看向燕浔：“这里为何有这么多石床，从前住着谁吗？”

燕浔看着自己雕刻出来的石床，心生别扭：“这些东西我也不知道是谁弄的，从前我来的时候就有了。”

“哎，你这么说你也不知道谁住过？你是一个人在这里住着？你父母家人呢？”林清霜一时嘴快问出口，问了之后就觉得不妥，他现如今一个人住，自己这番话问出来，他父母亲人若是还在，只是暂时分开那也还好，若是不在了，那他心里必定会很难受。

正此时，灵微帝君也问他：“我们初来昆吾，你可知晓除了长老那里，其他地方有没有什么幽秘之地？长着奇花异草的？”

燕浔思考一番，先答了灵微帝君的话：“地底熔岩那处，你们可以进去看看，有许多花草，只是要到每月十五，才能进去那里，但如今不过是初五。”

未到十五日，便是灵微帝君修为高，受得了地底熔岩，但是林清霜却未必能承受，为了她的安全着想，灵微帝君还是带着林清霜回到了乱石堆住。

灵微帝君修为已经不用再用吃食，但林清霜却不能，燕浔自己也会出去摘些果子回来，林清霜常来找燕浔说话，好奇他摘下的果子，有时候见她目不转睛看着，燕浔也会分一大半给她，但是林清霜挑口，只喜欢清甜果子，酸的不要，倒是每每看见燕浔不计较果子酸甜，面无表情一味连皮带核全部吃下时，林青霜就欲言又止地看着他，替他觉得口里泛酸。

林清霜自己身上有些吃食，也会给燕浔一些，燕浔也同样目不转睛看着她手中的吃食，林清霜也和他分享，他却摇头不要，起初林清霜觉得他是客气，后来燕浔说他只是想看看而已。

每当林清霜吃自己带来的东西时，燕浔眼中总是有一种怅惘。

林清霜好奇问他：“你吃没吃过其他界的东西？”

燕浔目光怔然，有瞬间的痛楚在他目中一闪而过。

年幼时，他在乾清吃过很多好吃的东西，可是那些细致的他已经想不大起来了。

好多年了，他这一生，万年岁月，只有起初的二十年是和那人在一起，是在乾清住着，但为什么他一直忘不了那二十年，他还一直视乾清为故乡，一直习惯不了一个人的昆吾。

在乾清他才有家的感觉，那个人才是他的家之所在，可是，那个人他不要自己了。

他忽然想起来，今年今月的初十，便是后日，他要去大阵内放血祭阵，七七四十九天后才能回来。

可是十五那天本来说好要带帝君和她去地底熔岩那里。

燕浔起身说道：“我想起后日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十五那日可能回不来，今日先带你们去地底熔岩那处，到那日你们自行进去。”

林清霜见他忽然说有要事，之前并不提起，心下奇怪：“你要去做什么？”

燕浔每十二年一次的放血祭阵之事，从未对旁人说起。

他一个人活着，其实也没有多大意思，死生对他来说，并没有多大区别，只是活着而已，他们要他的血肉，他给了也没有什么，不过是那几日虚弱些罢了。

这件事也不需要旁人知道，他只是摇头：“我自己的事情不需要别人插手，就这么办吧。”

燕浔叫上另一个房间里的帝君，说了自己的来意，灵微帝君和其后的林清霜相视一眼，但也并没有交谈，两人随着他出了洞门。

燕浔带着两人来到一处，四周都是山，但山周荒草不生，十分萧条。

他们来到一座自动掉石渣的山壁前，近了可见山壁上冒出的几许白烟以及听见咕咕和嗤嗤声，灵微帝君皱着眉打量附近:“这里就是你所说的地底熔岩入口吗？”

燕浔点头，指着不远处的一个两山交接处道：“平日里会冒岩浆，不大安全，但是十五那日会停息下来，那里有个岩浆冒出时开的洞，顺着那个洞下去就好，里边别有洞天。”

林清霜上前一摸，山壁滚烫，灼伤了她的手，她瞬间烫得吸气：“这里好烫啊，为何只有十五那日才会停息？”

林清霜看见自己的手指头都红了，摸上去还有些隐痛，她朝手上呼气，就见燕浔递给她一个黄色的浆果，没好气地说：“用这个果子擦你的手会好受些，以后长点心，别随便上手摸。”

林清霜不好意思地笑着接过并道了谢。

燕浔见她笑着的模样，心底再次升起异样的熟悉感。

这一日，正是初十。

外边天气晴朗，和风煦暖，林清霜伸了个腰走出洞口，不期然遇上一个黑发黑衣的女子，那女子皱眉看她，问道：“你是谁？莫非又是燕浔在玉虚掳来的凡人？只是这回，怎么是个女的？”

莫非，又，掳来？

林清霜下意识抬头去看，见眼前这女子面容姣好，神情孤傲，但她看自己的神色仿佛在看渺小蝼蚁，刚才她虽问了话，却似乎不是很期待自己的回答。

果然，女子并没有多搭理她，只是不耐朝洞口道：“燕浔，你什么时候出来？”

燕浔缓慢出了洞门，先朝林清霜道：“没事别出门瞎转悠。”再朝那女子道：“你不用催，我自己会去。”

林清霜忍不住轻声问他：“哎，她说你经常在玉虚掳人，怎么回事啊？”

燕浔顿了一顿，才道：“不关你的事。”说着，就和那女子一起走了。

林清霜目送他离开，只是心底对他的印象往不好的方向歪了一歪，奇怪，他是个鸟族，不吃人，又为何掳人？掳来人要做什么？

灵微帝君也在燕浔和那女子身形消失在林清霜视线中之时出现在洞口，他目光凝着他们离开的方向对林清霜说道：“我想跟着看看，但你一人留在此地我不好照拂，便随我一起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