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书 第8章 毛毡

司柠张口就要顶回去：课都让翘了，你还在乎老师的面子？

但是话到嘴边，她发现自己有点儿过了。

平心而论，换成别的老师，她是绝对不敢这样得寸进尺的。

察觉到自己失了分寸，司柠难为情，但又不想就此顺从，只能说：“要是考不好，作业不加倍。”

为了表示她有了一点觉悟，她在最后特意加了一句：行吗？

那边沉默片刻，说：“我要是说不行，会不会显得我这个老师很不友善？”

并不会。

他已经是她见过最没有架子、最好说话的老师了。

之所以讨价还价不过是掩饰，司柠没指望他还能再让步。

但话已经说到这儿，她也还是得说：“会。”

轻柔的笑意再次透过听筒传进耳蜗：“那不加倍了。”

司柠展颜一笑，心中莫名有几分得意。

再要说话，她听到哗啦一声，是玻璃门打开的声音，紧跟着就是程蔓的质问。

“柠柠，你在温室干什么？”

司柠一惊，慌乱按断电话，把手机藏进口袋里。

程蔓向这边走来，因为距离比较远，角度也不好，她并没有看到司柠的这一串小动作。

“怎么跑这里来了？”程蔓问。

司柠微微侧身：“做题做的有点儿困，出来走走。”

程蔓皱了下眉，没再问，两人回到屋里。

司柠往卧室走，不敢走太快，也不敢走太慢，尽量保持和平时的样子无二。

眼看马上就能进屋，程蔓再次叫住她。

一阵心虚从脚底直钻脑顶，司柠紧抿了下唇，转过脸：“还有什么事，妈？”

程蔓看着她，表情严肃：“抓紧时间学习，别把心思用在不该用的地方上。”

“知道了。”

关上卧室的门，司柠靠着门板重重松了口气。

心脏还在砰砰乱跳，一种差点被人窥见秘密的恐慌，以及一种必须死守秘密的坚决，挤压着她的神经。

大概是密谋要出去玩吧，人就是不能做亏心事。

司柠掏出手机，季明臣的短信适时进来。

季明臣：[写作业，早休息，不用回电]

看着短短一行字，她又轻轻地笑了笑。

*

转天，下午第一节体育课还是十一班和九班合上。

司柠把可以去美食节的事告诉陈幼清和夏霖，两个人都很高兴。

“果然还是我智慧超群啊。”陈幼清嘚瑟道，“也是航哥靠谱。”

司柠：“……”

程航那个幼稚鬼，为了显嫩，非让陈幼清和夏霖叫他哥，也不看看他那张显老的脸，也好意思？

“那张阿姨那儿也是航哥打招呼吗？”夏霖问。

司柠点头：“他说交给他。一定得拜托好人盯着家长会什么时候完。要是我妈回去发现我不在，那就露馅儿了。”

“放心。”陈幼清说，“十班班长是夏霖老铁，跟着一块开会，掌握第一手消息。”

事情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陈幼清拉着司柠继续遛操场，夏霖跟在后面。

快下课的时候，九班文艺委员跑过来，问陈幼清要不要参加这届的校文艺展演？

陈幼清：“这么早就报名？以前不是二月才开始吗？”

“听说是因为明年校庆，另有安排。”文艺委员说，“这次一月份就初赛，寒假回来复赛。”

陈幼清“哦”了声：“我还报街舞吧。”

文艺委员比了一个OK，看到司柠，又说：“司柠，我记得你钢琴弹得特别好，怎么不报一个？能加团体分的。”

司柠笑笑。

陈幼清说：“她醉心学习，不像我，一身文艺细胞。”

夏霖“呕”的一声：“可拉倒吧。”

*

时间转眼到了周五。

放学铃一打，各班值日生和班委开始为家长会做准备，月考卷子和各种通知单像雪花一样铺满学生的课桌。

司柠去九班找陈幼清和夏霖。

陈幼清对着自己86分的数学试卷默哀了三秒，利落收拾好书包奔赴泰安街。

司柠：“……”

夏霖：“……”

为了能多玩会儿，三人AA打车去。

可等到地方，那种带着满满期盼的喜悦忽然就下降了。

美食节的热闹不假。

很多靓丽女大学生结伴过来拍照打卡，再不济也是一家三口，整整齐齐，只有司柠他们，穿着校服背着书包，活像急不可耐的进城务工人员。

陈幼清嘴角抽了抽：“我就感觉千算万算，少了点儿什么。”

“那现在……”夏霖扫了一圈，“还真没我们这种穿校服的哈。”

一阵凉风吹过他们脚边，司柠叹了口气。

“没关系！”陈幼清说，“能来就是福，我们不挑！走……”

“快来看啊，三个小土包子。”

听到声音，司柠下意识扭过头，就见程航一脸嘲笑地冲她挥挥手，而他身边……

“你怎么来了？”司柠惊诧。

季明臣浅浅一笑。

陈幼清和夏霖被这抹温柔笑容给惊住了。

这是什么男神？

这长相气质是真实存在的？

季明臣走到司柠身前，弯下腰，唇边的笑意还没散去：“难得不用上课，也来看看。”

说完，又看向陈幼清和夏霖，温声道：“两位同学，你们好。”

声音也那么好听！

陈幼清和夏霖交换眼色，齐齐看向司柠。

司柠：“……”

“你们能出来玩，我们不能？”程航走过来，“明臣，咱们进去。”

说着，把车钥匙丢给司柠。

两个男人先走一步。

司柠他们去程航车子里放书包，没了书包这个障碍，穿校服的哀愁减少了一些。

陈幼清和夏霖一左一右夹着司柠，异口同声：“这人是谁？”

司柠垂眸：“就，家教。”

夏霖：“家教？”

陈幼清：“编程……家教？！”

“嗯。”

啪啪啪——

一些往事秃然浮现，陈幼清和夏霖觉得脸好疼。

*

老城街上，人头攒动。

美食节的气氛挤走寒冷，仿佛把人一下拉到夏天的火热里。

司柠随着人群往里面走，看到有卖年糕的，有卖炸串的，还有卖棉花糖的，那些棉花糖被吹成各种形状，很漂亮。

她尽可能让自己的注意力转移，但每次，还是会不自觉地把视线移到前面。

那人今天穿了一件茶色工装外套，搭配深色牛仔裤，以及一双纯黑色的球鞋，挺拔的背影有种蓬勃少年气，像是过来休闲的大学生。

司柠不禁想他上大学的时候是不是就是这种感觉？

那时候，他又会和谁来参加这种活动？总不会是一个人……

她想的有些入神，没注意到跑过来的小朋友，被撞了一下，差点摔倒。

“同学，对不起啊。”孩子的家长连忙道歉。

司柠摇摇头说没事，一抬眼，对上季明臣投来的视线。

心跳错了一拍，有种被抓包的感觉。

她连忙低下头，装作没事人往前走，就听：“司柠，过来。”

“干什么？”

“走我身边。”

“……哦。”

她暗自放松下来，磨蹭着过去。

陈幼清和夏霖在前面开路，程航时不时和季明臣闲聊两句，五个人缓慢推进进程。

司柠安静地随波逐流。

她忽然有些后悔——跟在身边，就失去了明目张胆。

逛的有些累了，一行人去支干小巷休息一下。

相对于主干道的热闹非凡，小巷里清静很多，只有零星几个小餐馆，说话也不用喊了。

程幼清叫夏霖少吃点，程航也说：“待会儿吃不下饭了。”

夏霖笑着问：“航哥，是你请客吗？”

程航冲司柠抬抬下巴：“她请。”

司柠一顿：“我没钱。”

“没钱？”程航说，“没钱我就把今天的事告诉你妈。”

“……”

这幼稚鬼还因为那天不帮他说情记仇呢。

司柠一向吃软不吃硬，看着程航的眼里全是无辜，但脸上“爱告告，随你便”表现得清清楚楚。

程航也不甘示弱，坚决不怂。

季明臣瞧这两人对峙上，低头一笑，拍拍程航的肩膀，小声说：“你是个狠人。”

“？”

“不怕她和你鱼死网破？”

“她敢！她一个……”她还真敢。

程航哼了一声，本着大人不记小人过的原则，问陈幼清和夏霖想吃什么。

司柠被程航故意忽略，站在一边不言不语。

季明臣过去，低头询问：“想吃什么？”

司柠正想张口，街上忽然起了骚动。

大家围过去瞧，是一个常见的射击游戏的摊位。

不同的是，这种游戏的奖品一般都是些小娃娃、玩具什么的，而这家，全是老板自己亲手做的毛毡钥匙扣。

陈幼清拉着司柠挤进去，红色丝绒布上摆满各种各样的毛毡玩偶。

“这也太可爱了吧！”陈幼清指着一只挎包小企鹅说，“柠柠，你快看啊！”

司柠踮起脚，笑了下，点点头。

程航问：“想要？”

陈幼清忙说：“航哥，射击游戏你擅长吗？”

“小意思啊。”程航瞥了眼身边的白眼狼，“有些人要是说点儿好听的，比如‘世上只有舅舅好’之类的，我倒也能顺手……”

司柠仰起头，甜甜一笑：“我没舅舅。”

程航：“……”

这个游戏摊位的生意很火爆。

不少人专门就是为这个来的，他们说那样精巧的一个毛毡，在网上都得卖几百呢，现在玩游戏就可能赢到，很值。

司柠被人群挤到边上，眼睛还黏在那些毛毡上。

不就射击游戏吗？男孩子应该都会。

“夏霖。夏霖？”

司柠四处找人，就见夏霖左手握着一把烤鱿鱼须，右手拿着可乐，比公园大爷还悠闲地享受美妙人生。

司柠：“……”

还是得靠自己。

她跑去交钱，和刚买好券的季明臣撞个正着。

“你也要玩？”

季明臣点头。

“你行吗？”她觉得他不像会玩的。

季明臣听了，没答，似乎也在认真衡量这话。

司柠便想干脆把他买的券买过来，省的他浪费钱。

她去掏钱，这时又听到男人的声音：“你给老师加油吧。”

司柠抬头，季明臣正好低眸看向她，那双黑色的眸子里泛着细碎的光，像是润滑的黑宝石那么耀眼夺目。

“赢了奖品算你的。”他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