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还未驾崩,又怎能算作事成呢?”萧世渊垂着眼眸,言语中尽是漫不经心。
“你!”李商气极,“萧世渊,你别太过分了!”
“过分?哈哈哈哈哈哈……”萧世渊冷笑,“本王就是过分,你能奈我何?”
“狂妄!”李商攥紧拳头,指甲更是深陷进肉里。
李商曾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灵道修士,不仅精通各大阵法,其医术更是举世无双;他一身正气,行走江湖,惩恶扬善;后来娶妻生子,他便带着妻儿隐居山林。
原本他只是想与心爱之人安稳余生,可不曾想,萧世渊找上了他,摧毁了他所拥有的一切。
那日,萧世渊以他妻儿的性命为威胁,强迫他归顺自己。为了妻儿,他忍辱负重,替萧世渊做下了数不尽的伤天害理之事。
也包括今日萧世渊命他去给萧怀年下毒一事,他本是拒绝的,可萧世渊许诺他,只要事成,便还他的妻儿自由之身。
为此,他冒着生命危险,去了。
可事成后,萧世渊却反悔了。
李商恨!
他恨自己无能,连心爱之人与亲生骨肉都护不住。
“放肆!”纪羡安怒斥,“李商,你胆敢对殿下不敬!”
“敬?”李商冷哼,“违约之人不配得到尊敬!”
“你!”纪羡安一时语塞。
“尊敬?本王可不稀罕!”萧世渊冷下脸色,“本王所要的,永远都是,臣服!”
既然得不到所有人的尊敬,那便踩着不敬之人的尸体,让所有人臣服。
“李商,你的妻儿很是想你呢!”萧世渊幽声道。
话落,数名影卫自暗处缓步走向大殿中央,他们中间簇拥着一位年轻的女子以及一个不过六七岁的孩童,而这二人身上,赫然铐着沉重的脚镣。
“雪儿!”李商看着狼狈的女子与孩童,心上恍若横插了一把利剑,疼得他发慌。
“萧世渊!你究竟想要如何?!”李商双目猩红,“放了他们,有何事冲我来!”
“别紧张,本王只不过是想让你们一家人叙叙旧罢了。”萧世渊摆手,“都退下。”
数名影卫应声抱拳,紧接着退出了大殿内。
“羡安。”萧世渊唤道。
“臣在。”纪羡安低眉应答。
“陪本王去见天子……”萧世渊顿了顿,“最后一面。”
“是,殿下。”
纪羡安答罢,随即与萧世渊一同出了承安宫,去往了安华殿。
而承安宫内,仅剩了李商、黎听雪以及李景儿三人。
“雪儿,近来可好?”李商将黎听雪拥入怀中,眸底满是思念之色。
“夫君莫要担心,妾与景儿一切安好。”黎听雪强撑唇角的笑意。
“你放心,我一定会带你和景儿离开这里的。”李商暗下决心。
“我相信你。”黎听雪轻笑,“照顾好自己。”
“你也是。”
“……”
“……”
翌日一早,苗疆,千也山——
“殿下,长安城传来消息,幽兰已经成功将灭世蛊虫送达皇宫,据太医院所言,只要再找寻到其它蛊虫给圣上做药引,圣上的病便可迎来痊愈之态。”徐七月禀报道。
“当真?”萧衡曜面露喜色。
“千真万确,此乃皇后娘娘的亲笔密函。”
徐七月话罢,顺势将一封书信递给了萧衡曜。
萧衡曜接过那封密函,浅阅开来。
密函上,秀丽的小字排列了数行:
幽兰已至长安,天子龙体初愈;太医云,以蛊为引,可使天子圣体安康。另,宫闱诸事皆安,勿念。
阅毕,萧衡曜的眸光暗了暗。
这字,的确像是他母后亲笔。
可,他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萧衡曜垂下眼睫,他脑中混乱一片,内心更是隐约有不好的预感。
许久,萧衡曜缓缓抬眸:“七月,我们还有多少种蛊虫尚未寻到?”
“回禀殿下,只差最后一种。”徐七月回答道。
“增派人手,继续寻找。”萧衡曜启唇,“待蛊虫全部寻齐后,我们即刻启程返回长安。”
“是,殿下。”徐七月抱拳,随后便带人接着找寻蛊虫去了。
而萧衡曜,他立于原地,仰头望天,心中不好的预感愈演愈烈。未几,他收回视线,刚迈出步伐就被一人叫住。
“殿下……”来人气喘吁吁,还夹杂着一丝急切,“不好了,殿下!”
萧衡曜回眸,满脸疑惑:“发生何事了?”
“是江公子……”那人顿了一瞬,“江公子在那边跟人打起来了!”
萧衡曜的心瞬间提了起来:“带路。”
“是,殿下。”
……
此时的赤云无烬满身伤痕,血珠不断从他身上冒出,顺着那如雪肌肤,砸落在死亡之山的泥土上,恍若朵朵绽放的娇艳红莲,摄人心魂。
“赤云无烬,你真是太弱了。”
男人一袭黑袍,金蚕丝勾勒出繁纹,一直延伸至腰际;他剑眉星眸,玄金发冠将那瀑布般的长发束起,冠上镶嵌着颗颗皎珠,在金光之下散出淡淡光芒;他手腕处缠绕着数条玄色绷带,其间隐隐掺杂着金丝,不失高贵,不失优雅。
“你究竟是谁?!”赤云无烬眸色凶狠,“为何会知晓我的名字?!”
男人冷笑:“降世宫,墨庭舟。”
话落,赤云无烬狠狠一怔。
不是谢牧川。
他的猜测是错的。
赤云无烬抬眸紧盯着墨庭舟,久久沉默不言。
十年前,齐云告诉赤云无烬,灭赤云家族满门的人名为谢牧川,原是楚月凝的至交好友,曾因一朝变故废了灵道修为,自此转修诡道。
所以谢牧川的身上是既有灵道气息,也有诡道气息的。
数十载以来,赤云无烬始终在找寻拥有双重气息的修士,怎奈,十年未果。如今,他好不容易找到了疑似之人,可那人却直言相告,自己并非他所要找的人。
“你是不是在想,本座为何不是谢牧川?”
墨庭舟此话一出,瞬间便拉回了赤云无烬的思绪。
“与你何干?”赤云无烬冷声道。
“难道你就不好奇,本座为何会找上你吗?”墨庭舟眸中闪过危险的精光。
“不好奇。”赤云无烬满脸漠然。
听着赤云无烬甚是冷淡的语气,墨庭舟一时竟有些无奈:“今日,你必须好奇。”
“本座知道你拥有倾世玉玦,不妨这样,你将倾世玉玦交予本座,本座便把谢牧川的下落告知于你,如何?”墨庭舟絮絮叨叨。
“哦。”
一字落下,赤云无烬无声垂眸。
再次抬眸之际,他的黑眸俨然化为了血瞳。
“阁下不觉得自己所言,未免过多了些吗?”
“赤色彼岸尘烟起,百鬼月妖摄生死。血花残,漫雨落。”
“归一,玦召。”
清冷的声音回荡在林间,赤云无烬悬浮在半空,周遭萦绕着黑色煞气,他抬手,无数煞气朝着墨庭舟涌去,直截了当地击向其命脉。
墨庭舟瞳孔骤缩,他虽及时结印抵挡,但却依旧受到了重创。
这,这就是倾世玉玦的力量吗?
果真强大!
但,这未免也太过可怕了。
墨庭舟不敢想象,如若赤云无烬那一击他未能及时抵挡,后果会有多不堪设想。
“看来,你是敬酒不吃,硬要吃罚酒了。”墨庭舟冷哼,他幻化出一把长剑,近身与赤云无烬拼杀开来。
墨庭舟的诡道内力雄厚,即使是面对到启用倾世玉玦力量的赤云无烬,他也丝毫不落下风。
剑光冷冽,在静谧的空气中画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
赤云无烬穿梭在黑色煞气之间,不断躲避着墨庭舟的致命攻击。如此反复数次,让墨庭舟的所有攻击悉数成为了徒劳,这不仅极大地消耗了墨庭舟的体能,更是让赤云无烬发现了墨庭舟的弱点。
随着墨庭舟又一剑落下,赤云无烬再次隐于煞气当中,而这次,他久久不再现身。
墨庭舟不禁有些筋疲力尽,他强撑着挥剑,体内煞气运转,形成数道冲击波,击向赤云无烬所释放的煞气。
“砰!砰!砰!”几声巨响过后,周遭的煞气散去,却不见赤云无烬的身影。
倏地,阴风四起。
“宫主大人,你也很弱。”
赤云无烬蓦然出现在墨庭舟的身后,他手掌结印,重重地落在墨庭舟的后背。
墨庭舟未能抵抗,他被击出数米远,狼狈地摔倒在地。
“百鬼彼岸,生死轮回;花起刃落,魂湮归梦。”
咒出,万千地狱煞气从倾世玉玦内竞相涌出,它们缠绕在赤云无烬身间,笼罩了半边苍穹。
墨庭舟见状,不免乱了阵脚。
他想过倾世玉玦的力量很强大,可没想过能可怕到这般程度。
甚至,都不是拥有者掌控它,而是它掌控拥有者。
“赤云无烬,难道你就不好奇谢牧川的下落吗?”墨庭舟试图让赤云无烬冷静下来。
但赤云无烬仿佛失了神志一般,他不停歇地释放煞气,那血色瞳孔恍若地狱之眸,妖艳却满含死亡气息;他长发随风而动,唇角挂着一抹邪笑,宛如彼岸的恶魔,降临人间,只为生灵涂炭。
“难道你就不好奇楚月凝的下落吗?!”
墨庭舟此言一出,赤云无烬恢复了些许理智。
“她还活着。”
话音刚落,赤云无烬的血瞳逐渐褪去,又变回为清澈的黑眸。
母亲她,还活着?
当年,赤云家族被灭门后,齐云曾偷偷回过赤云府,他原本是想将赤云闻昭与楚月凝的尸体带出来,好生安葬二人。可无论齐云如何寻觅,他都未见到楚月凝的尸体。
齐云怀疑,此乃谢牧川所为,后来他告诉赤云无烬,如若找寻到谢牧川,一定要询问其楚月凝的下落。
然而眼下赤云无烬还未遇到谢牧川,就已经知晓了有关楚月凝的消息。
所以眼前之人,与谢牧川究竟是何种关系?
“赤云无烬,如此之多的秘密,你就真的不好奇吗?”
墨庭舟的声音再次响起。
但赤云无烬却听不到,他的世界仿佛噤了声,只剩自己内心的独白。
“不管他是何人,只要与谢牧川有关,就该杀了他。”
“杀了他!”
“杀了他!”
“……”
内心的声音回荡在耳畔间,充斥着赤云无烬的大脑,他捂住耳朵,却无济于事。
心,越来越不受控制。
赤云无烬难受得想要去死。
“啊——”
好疼。
心恍若在分裂,赤云无烬死死按住胸口,强制自己保持清醒,可依旧无任何作用。他的瞳孔也发生异变,一时为黑瞳,一时为血瞳,又在顷刻间化为了一黑瞳一血瞳。
倾世玉玦内的煞气不断注入赤云无烬的体内,他再也无法掌控自己,只一瞬,便神志尽失,只保留住一丝残识。
煞气吞噬整个苍穹,黑暗笼罩光明,覆盖苍茫大地。
仅剩的残识里,赤云无烬好似又听到了那炽热的少年之音。
“江小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