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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世 第94章 完结篇·尾声

作者:捕疯 分类:古典架空 更新时间:2023-05-27 15:32:25 来源:文学城

隆安十四年暮春。

静江。

小雨淅淅沥沥地下着,程萧仪身披蓑衣,戴着斗笠,将一块刻有“老友辛老六之墓”的青石碑立在一座小土包前。

立好后,程萧仪单手摇了摇,见它纹丝不动,后退了两步,定定地看着这座孤坟。

这是辛老六的衣冠冢,在那片废墟里,程萧仪没找到他的尸体,只找到他生前一直爱不释手的半根玉笛,他应该是在那场大火里羽化成烟了。

他一生了无牵挂,随性而为,就连死也死的那么随意,无声无息的,一直念叨着要在江湖留名,最后也只有程萧仪记得他。

程萧仪静默了半晌,开口道:“辛老六啊辛老六,我在裕灵山上挖你挖了半天,差点把我闺女挖没了,我也没多对不起你吧,你这么报复我。”

“我这一路跋山涉水来到静江,给你起坟立碑,也算完成了你的遗愿,那此后山遥水远,咱们两不相欠。”

“不过,我还是跟你道声谢吧,多谢你,辛老六,你是个英雄,我以后再也不骂你了。”

程萧仪后退两步在碑前跪下,给他磕了三个头,而后他站起身来,扶了扶斗笠,转身走进了潇潇雨幕。

“明年再来看你,后会有期。”

京师建安,皇宫,御书房。

赵嘏望着窗外湿漉漉的天,烦闷地揉了揉眉心,他合上桌案上的奏折,起身踱到了窗前。

裕州之乱已经告一段落,“倾帆”全部覆沉,渡军虽然战捷,但也死伤惨重,损毁了多艘战船。

江上战场至今没有清扫干净,船只的残骸还漂浮在江面上,悲壮异常。

当年的丑闻被揭露之后,确实引起了轩然大波,一时质疑声四起,讨要说法的比比皆是,但随着裕州之乱主谋的下落不明以及“倾帆”的全军覆没,各州府的乱子最终也没闹起来,当日在人群中搬弄是非,煽风点火的不轨之徒全部被投入大牢,哄乱的百姓这才偃旗息鼓,最后只能不了了之了。

盛极一时的“倾帆”之策也就此落幕,此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江湖庙堂应该都会保持着桥归桥路归路,井水不犯河水的界限,这也是最好的结果了。

只是赵嘏至今也没想清楚,穆洛衡策划这一场动乱到底有何用意。

他与穆洛衡对弈这场棋局,其实更多主导权在穆洛衡手里,他只不过是见招拆招,所以,穆洛衡是知道月相格里的东西是什么了吗?

他的思绪渐渐飘远,直到被一串脚步声打断,一个内侍行礼道:“皇上,亲王殿下,在府中自刎了。”

赵嘏的身体猛地一晃,半晌没有反应过来,他直直地盯着内侍,压着声音问道:“你说什么?亲王殿下怎么了?”

内侍不可抑制地一抖,说道:“自,自刎,今早下人去送食盒,人已经……”

赵嘏耳边嗡嗡直响,怎么会这样?

赵颀被押解回京后,就一直被囚禁在亲王府,因着赵嘏意味不明的态度,无人敢擅自将他下狱,赵嘏当然知道他其罪当诛,可他毕竟是他从小看到大的弟弟,即便他做了那么多罪无可恕的事情,他也没办法把他送上断头台。

这时内侍呈上一封信,道:“这是在亲王殿下身边发现的。”

赵嘏接过了信,久久没有言语,内侍悄无声息地退下了。

怀淇亲启。

“见字如晤。

落笔肝胆,日月可鉴。皇兄自当至圣至明,尧鼓舜木。吾以戴罪之身,得皇兄庇佑,实为惶恐,今以死明志,愿为皇兄排忧解难,堵悠悠众口,还以清正廉洁。”

赵嘏好像窥见了他内心的所有龃龉——

“皇兄,我大概知道你为什么疏远我,人言可畏,忠良将相容不下我,你也容不下我。那我便如你所愿。我乖乖做你的棋子,乖乖按照你预想的道路走,我成为了你想让我成为的乱臣贼子,最后被你惩奸除恶。

整个天下都是你的棋局,所有人都是你的棋子,包括我。可是我不后悔。幸得皇兄垂怜,得以一睹这盛世浮华,如此,便不枉此生了。

只是,若我们没有生在帝王家就好了。”

若有来生,但愿我们只是寻常百姓家的兄弟。

赵嘏抬手拂开身后内侍举过来的伞,只身踏进了急雨中,身后一众宫女、太监仓皇地跟在后面。

赵嘏疾步向宫门走去,却见一辆四轮板车被拦在了宫门外,巨大的油布盖在车上,遮住了车上的东西显出了崎岖的轮廓,惶惶雨势敲打在油布上发出“哒哒哒”的声响,顺流而下的雨水滴在青石砖的地面上,汇成了一片焦黑的污迹。

赵嘏出宫的脚步一顿,转而向四轮板车走去,他不由分说地一把抓住油布,“唰”的一声把油布拽了下来,一股难以言喻的大火灼烧后的焦腐之味瞬间扑面而来,弥漫在潮湿的空气中直令人作呕,四轮板车之上,三层桐木架构的编钟赫然在目,斑驳不堪的青铜乐器像是**裸的嘲讽,漠视着烟雨蒙蒙中巍峨璀璨的楼宇,无声地控诉了一场华而不实的虚妄。

赵嘏仰起脸闭上了双眼,任那冰凉的雨水浇在他的脸上。

穆洛衡,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近来似乎进入了梅雨季,天总是阴沉沉的,雨下起来总也不见停。

贺琅身披蓑衣,头戴斗笠,艰难地跋涉在泥泞的山道中,一双长靴沾满了污泥,膝盖以下的衣裤已经湿透了,山中空气阴寒,湿凉的衣服贴在身上实在是不好受,寒气丝丝地往骨缝里钻,可他不敢停,也不能停。

这样的天气实在不适合上山,但他不能等了,自去年裕州之乱至今,已过去了半载有余,他至今没有见过程莠一面,更不知她的生死,他日夜寝食难安,忧思成疾,等不及他哥的消息,必须亲自来看她一眼才能安心。

当时他在船上失去了意识,不知道最后战局是如何收场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上岸的,等他再一次睁开眼睛,他已经躺在了将军府的卧榻之上,房内很静,只点了一盏幽微的烛火,他的父亲陪在他身侧睡着了,鬓边的头发已经完全白了,眼角的皱纹似乎也更深了几许,他没有出声,听着外面遥远的爆竹声,还有那好像被什么包裹住了怎么也听不真切的儿童嬉闹声,分不清今夕是何夕,只是知道,过年了。

他以前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如此思念一个人,他想程莠,很想很想,想得都快疯了,尤其是在他无论如何也打听不到千里之外的程莠,哪怕是雾山的丁点消息,他一度郁结在心,吐了血,那一刻,他真的很想不顾父兄的劝阻不顾一切地去找她,但他也知道,以他的身体状况根本受不了长途颠簸,可能雾山地界都没走到,他就会死在半路上。

他吐血的那天晚上,贺苍晖和贺珩站在他的床前把他大吵了一顿,把他骂醒了,他哥也承诺他会想办法打听雾山的消息,让他先把身体养好,否则一切免谈。

直到贺珩带来了一则消息,说是雾山封山了,但没听说办丧事,他这才稍稍放了心,身子也有了起色,待到贺苍晖解了他的禁足,他急不可待地冒着风雨,踏上了南下寻莠之路。

这雨一下就是一个月,这一个月他马不停蹄,日夜兼程,终于在今天到达了雾山,他一刻不停地往半山腰的雾山派走去。

山路实在是太过泥泞湿滑,贺琅脚下打滑,险些栽倒在地,好在他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山道旁的一棵树,他微微喘着气,慢慢转过身靠在了树干上,取下腰间的水壶仰头灌了两口水下去,他稍稍歇了一会,抬手抹了把脸,继续赶路。

他一边走一边默念:快到了,就快到了,再坚持一下,我马上就能见到她了,她一定没事的,她指不定窝在哪个地方喝酒,等我去找她呢,她在等我,我要快点,快点,就快到了……

“你能不能别耍脾气了,你等几天能怎么样?这么多天都等过来了,差这几天吗?”

“你听没听我说话?程莠,过两天雨停了你再去行不行?这种天气怎么下山?你想气死我啊?”

“不行,我不想等了,我一刻都等不了了,我现在就要见到他,这该死的雨总是不停,老子不惯着它。”

“可是你身体才刚刚痊愈,根本受不……”

“程……程莠,程莠!”

秦怿正追在程莠的身后给她撑伞,她虽穿了蓑衣戴了斗笠,但雨势不小也遮不太住,她转过山道,蓦然抬起头,看到山阶之下雨幕之中略显狼狈的男人,心徒然一抖,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她嗫嚅着唇道:“贺……贺凌云,是你吗,贺凌云?”

“是我,程莠,是我,我是贺凌云。”

“贺凌云!”

这一声,已然哽咽。

话音未落,程莠已经冲了出去,她一把掀了自己的斗笠,斗笠“啪”的一声飘然落地的同时,程莠一头扑进了贺琅的怀里。

贺琅稳稳地搂住了这个单薄的女子,把她紧紧地拥在了怀里,他的怀抱不算温暖,带着雨季的潮湿和山野的寒凉,可程莠就是甘之如饴,她醒来不过半月,却在梦里念了他三千载。

秦怿在后面“唉”了一声,伸了一半的手又缩了回去,他叹了口气,撑着油纸伞避到了一旁。

这半年多,谁都不好过,自他们把程莠带回雾山后,程萧仪便封了山,禁止一切消息外传,也谢绝一切访客,只一门心思地医治程莠,那日他把程莠从江里捞出来,要不是她还留着一口气,他几乎以为她死了,后来他诊脉时发现,在千钧一发之际是什么护住了她的心脉,才让她逃过一劫。回到雾山后,秦怿用杨渝和许昇拿来的药方配了解药,拔出了程莠体内的蛊毒,只是人一直不见醒,直至半月前……只是她醒了后就一门心思地打听贺琅的事,得知贺琅命悬一线不知生死,裕州之乱至今杳无音讯,便再也坐不住,说什么也要下山去京城寻贺琅,这不,有了今天这一幕。

只是没想到,贺琅居然先一步找来了。

秦怿摇头笑了笑,心道:真是心有灵犀,骨子里执拗的劲都那么像,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贺琅的脸上生了胡茬,扎得程莠的脸有点痒,她把脸埋在贺琅的颈窝里,抬手摸了摸她的下巴,声音里带着哭腔,道:“你傻不傻,傻不傻,那么远的路,下那么大的雨,你就不能等雨停了吗……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你都变丑了。”

贺琅听了她的话哭笑不得,他抓住她冰凉的手,想给她捂一捂,可实在是爱莫能助,他自己的手也很凉,他声音很轻,低沉又沙哑:“你嫌弃我了?”

“……没有。”程莠闷声道。

她忽而触上自己的脸,声音里满是委屈地道:“贺凌云……秦子涣说我的脸可能会留疤,你会不会不喜欢我了?”

树后的秦怿一愣,她从醒来后就没提过自己脸上的那道疤,他曾小心翼翼地说起过,她都表现的满不在乎,他还以为她真的一点也不在意,不过他也没说过一定治不好,只是时间问题,但他没出声,他倒想听听那姓贺的怎么说。

贺琅心疼得一塌糊涂,他吻了吻她的耳畔,哽咽道:“我从京城一路走来三千六百里,日夜兼程连风雨四十五天零一宿,只为来见你一面,看你一眼,你说我喜不喜欢你,我喜欢你喜欢得都快疯了程莠,我恨不得现在就娶了你,我一辈子也不离开你。”

千里迢迢风雨路,不辞远,无畏险,魂牵梦萦惟念君,无悔相奔赴。

程莠喉头一哽,呜呜哭了起来,她不是伤心,也不是难过,是高兴,她是喜极而泣。

“别哭,程莠,别哭,”贺琅轻轻抚着她的背,“是我的错,耽误了那么久才来找你,你受苦了。”

程莠摇了摇头,从他怀里挣出来,拉着他的手往回走,说道:“你走了那么久的路一定累坏了,快回去,给你好好补补,你瘦了好多,抱着你都硌得慌,一定得好好补补……”

贺琅看着眼前絮絮叨叨的女子,明明应该好好补补的是她,一场大病,她憔悴了好多,本就不丰腴的身体愈发单薄,他把自己的斗笠摘下来戴到了她的头上,对她道:“阿莠说什么就是什么。”

……

大病初愈又经雨淋,程莠刚回到雾山便染了风寒,病下了,倒也不严重,只是她身子太虚了,亏损太重,一点小病便让她卧床了好几天。

这一场病愈,外面的雨也停了,天空不再阴翳,久过放晴,碧空如洗。

程莠靠在床头看着窗棂透进来的斑驳了一地的光影,心情异常平静,她已经好久没有这么放松地放空了,初时回想起年前那些事,她总是一阵又一阵地心恸,稍有不慎就会陷入回忆无法自拔,常常苦闷地寝食难安,旁人的劝慰多是于事无补,她只能强迫自己不去想。

如今都过去了,她念着的人也回到了她身边,她也该放下了……

“咚。”

忽然什么东西轻轻砸了一下她的窗,紧接着一个人影映在了窗棂上,人影开了口,说:“姑娘,可醒否?”

程莠坐直了身子,定定地看着窗户,道:“哪来的登徒子,公然敲姑娘闺房的窗子?”

窗外的人轻笑了一声,说道:“小生贺琅,冒昧叨扰,此番前来,是想向姑娘讨一场婚事,不知姑娘给个面子否?”

程莠久久没有言语,窗外的人影一动不动,沉寂了好半晌,程莠忽地翻身下床,趿着鞋走到窗边拉开了窗子,而后在贺琅忐忑的目光中,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将人拽了过来,探出身子垂眸在他的脸颊上印上一吻,既而不羞不臊地指着自己的嘴巴弯了眉眼道:“贺公子你可要对我负责啊。”

贺琅怔了一怔,他凝视着程莠,觉得脸颊滚烫,他一把捞住她要缩回去的身子,扣住了她的脑袋,情难自持地在她唇上啄了一下,声音明朗,道:“定不辱使命。”

窗外的两道影子侬侬相依,浮光掠影,追风而去,穿过苍林,蹑过山涧小溪,奔走过山川原野,细细碎碎地铺满了整个人世间。

这少年江湖情,历久弥新。

隆安十四年芒种。

时隔十六个月,一年多前那骇人听闻的两广总督灭门惨案终于告破,听闻是两广总督之女宋卿卿一状告到了御前,呈上了一份有力的罪证,经由大理寺核实,捉拿了元凶高喆系任刺史,牵连甚广,皇帝震怒,一道圣旨下令彻查到底,贪官污吏绝不姑息!

告示一出,举世哗然,不曾想凶犯竟是一个在百姓眼里公正廉洁,高风亮节的清官,为了一己之私,戕害总督府百余人,还欲把全部罪责推到了一个刚刚及笄的豆蔻少女身上,真是惊世骇俗,耸人听闻啊!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热切地关注着总督之女宋卿卿的命运时,却传出这个少女失踪的消息,官府搜寻了几日无果后便草草了事,百姓却不接受这样的结果,要求官府给个说法,一时闹得满城风雨,大理寺不得不受理此案,继续追查。

可是直至这件事逐渐被人们淡忘在柴米油盐酱醋茶的日子里,只是偶尔被人记起成为了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谈资,再唏嘘一阵,而这个曾在公堂上慷慨陈词,引起轩然大波的奇女子再也没有出现过。

很多人都说她死了,应是死于知道了太过诡谲的秘密被人灭了口,也有人说她是害怕被仇人报复,所以自己躲了起来,如此种种,众说纷纭,不一而足。

而不管这个女子的结局如何,大概不会有人知道,有一个叫莫栀的姑娘曾翻越了千重山,过了万重关,只为木桃之恩,必琼瑶以报。

这九州十万八千里,江湖一半世俗占了另一半,人多行游江湖,却也终将归于世俗,尝遍爱恨情仇,总也绕不出红尘几多纷扰。

可不论天涯如何迢递,海角如何无垠,总有人孜孜奔走在云海间,白云苍狗何求无尘身,蜉蝣一掠但见人间半阙,寸微难许,仆仆不得留,可纵是危仞千叠,遍地腥云,亦鼎镬如饴,半尺无惧。

此间江湖,一场巨幕落下,而他们的故事却远没有结束。

风起林啸,肩摩毂接,江湖悠悠,苍穹不老,吾辈自当少轻狂。

[全文完]

完结撒花~

有番外~过两天更~

感谢陪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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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完结篇·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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