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柳家。
西厢房内,一曼妙女子端坐在床上,鞋子整齐地摆在床边。
而桌前亦坐着一人,身着黑衣,长发高高束起,从背影来看瘦而不弱,肩骨平直微宽,颇有力量感。
“又再见了,柳小姐。”黑衣女子开口道,语气十分轻佻:“我就说我们会再见面的。”
柳从露扯了扯被子,盖住了自己的下半身,语气不善:“段曼青,别来无恙啊。”
段曼青丝毫不在意对方挑衅的语气,反而慢悠悠起身,走到床边,把柳从露摆得齐整的鞋子踢了一脚:“柳小姐难道不知道吗?”
说着,她把那只鞋又往边上踹了踹,慢条斯理地在床边坐下,幽幽道:“晚上睡觉的时候不要把鞋放得太整齐,不然容易招些东西。”
柳从露看着自己摆好的鞋飞出了二里地,捏紧了拳头,她暗自吸了一口气,微笑看着坐下来的段曼青:“是啊,你说得真对,我方才确实招来了不好的狗东西。”
这句话暗示意味十足,就差把巴掌扇对方脸上了。
说罢,她抬手在被子上往外拍了拍:“你瞧我,还得拍一下去去这晦气,免得沾上了。”
段曼青不以为意:“那柳小姐要多加小心呢,这任务可不能少人。”
柳从露自然也听懂了对方的讽刺之意,嗤笑了一声:“是啊,这任务可不能少人,你可要仔细紧着你的皮。”
段曼青却没有生气,反而转移了话题,她往里靠了靠:“我要上床睡觉。”
柳从露按住了段曼青:“?线索呢?这你也能睡得着?”
段曼青顺势躺在了柳从露按她的手上,颇为无赖:“可是我困了啊。”
柳从露额间青筋直跳,姣好的脸黑如锅底。
瞧见柳从露的神情,段曼青心情愉悦,大发慈悲般补充道:“不过你若是求我,我倒是可以告知你一二。”
柳从露咬牙,一把推开了段曼青:“你不要不识好歹,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一柄精巧的小刀出现在柳从露手上,她眼神冰冷,刀尖对向段曼青。
段曼青目视尖利的刀尖,挑了挑眉,把小刀往后推了推:“柳小姐,你急什么?”
说罢,她把食指放在了唇上,看向门口方向,声音十分轻:“有人来了,你不会没发现吧?”
而就在此时,仿佛是为了印证段曼青的话,门被推开了。
但是外面一个人影都没有。
段曼青蹙眉:“人呢?”
柳从露撇嘴:“你刚才打草惊蛇了。”
段曼青:“柳小姐难道早有发现?”
柳从露:“……”她确实没发现。
柳从露:“我鞋子已经被你踢歪了,你去关门。”
段曼青:“就知道指不上你。”
段曼青起身,挪到了门边,她脚步十分谨慎,身子绷直,等到门前时,一个人影闪过,对着她就是一个手刀。
段曼青立马侧身闪过,身后柳从露也找好鞋穿上往这边赶。
段曼青和人打了好几招后,柳从露才赶过来,柳从露一到,那人影立马就停手跑走了。
段曼青啧了一声:“柳小姐应该再来慢点,这样就可以吃我的席了。”
柳从露活动了一下手脚,漫不经心道:“你不是很厉害?要怪就怪你脚贱,把我的鞋踢远了。”
段曼青难得被噎了一下,两个人分站两侧把门关上了。
回到床上,柳从露不太情愿地往里挪了挪,段曼青这才上了床。
两个人规矩躺下后,段曼青忽然道:“这次的东西我势在必得。”
柳从露拉好了被子:“哦。”
段曼青确实有点累了,但她不敢掉以轻心,于是只闭目养神。
其实她和柳从露很早就认识,本以为是相见恨晚的知交,但却在路上渐行渐远。
这次她来就是为了打通副本拿到特殊奖励,每个系统新推出的未知副本都有比其他副本更丰盈的奖励,其中还有关于长生的线索。
其实积分兑换不是走向长生的唯一道路,还有未知副本中特殊奖励里的线索,会给玩家指引方向。
总之知道的人很少,获得的途径也少,难度也很大。
她没有把握大获全胜,但她会尽她所能打到最高程度给组织情报。
柳从露不太自在,抓着被子往里靠了靠。
该死的,怎么只有一床被子。
要不是这次和段曼青匹到一起,她真想冻死这个傻逼。
看到段曼青的脸她就气得慌,上次的任务就是被段曼青搅黄了,这次她绝不会让段曼青如意。
柳从露越想越气,本来离段曼青有些距离,特地伸长腿在被子里蹬了段曼青一脚。
段曼青挨了一脚以后把腿收了回去,离柳从露远了一些。
谁成想她收回去后又被大力撞了一下,段曼青眼角抽了抽,没完没了了?
她把手伸进被子里,准备直接来一个瓮中捉鳖。
那力很快就踢了上来,段曼青抓过去,什么都没有抓到。
段曼青一下就掀开了被子,目视之处,哪有什么柳从露的腿,柳从露离她足有一尺之距。
猛地一下,柳从露冻了个清醒:“你干什么?”
段曼青:“有东西。”
柳从露:“什么东西?”
段曼青:“不知道。”
说着,她试探地往柳从露旁边靠了靠,果不其然又被一股大力踢了一脚。
柳从露抬眉,往段曼青处靠,结果什么反应都没有,她撇嘴:“你中邪了?”
段曼青却又挨了无形力量一脚:“……”
她起身,忽然间想起什么:“我知道了。”
她现在的身份是新郎,二人并未成婚,所以同塌而眠不合规矩,新郎不可以在床上贴近新娘,也算是对新娘的一种保护。
这个副本,未免对“新娘”太过优待了,直接降临入府,等新郎上门,全程几乎没有任何风险。
柳从露问道:“你知道什么了?”
段曼青:“求我,我告诉你。”
柳从露直接靠近了段曼青,手指戳在了她的锁骨上:“你以为你不说,我就猜不到?”
段曼青果然立马从床上起来,穿上鞋走了。
她不是不想装,实在是那力一次比一次重,痛得慌,没必要任务门道都没摸清就先负伤。
段曼青的行动已经解释了柳从露的疑惑,柳从露内心暗爽,直接呈大字躺下,还在床上滚了两圈,略带挑衅道:“一个人睡大床就是爽。”
段曼青找到了软塌,软塌边还有薄毯,虽比不上被子暖和,好歹能短暂地度过一个夜晚。
况时雨在屋顶把稍微挪开的瓦片挪了回去,柳府的二位不是npc,那么季府的一定是。
这次收获也是有的,其一是柳府的这二位是资深玩家,且关系一般,其二则是新娘新郎不能同塌而眠,否则新郎会受到反噬,这是保护新娘的一项规则。
探听好一切,况时雨便闪身离开了房顶,转向乔府。
季府有祝窥春在,况时雨很放心,再者路消雪绝不会坐以待毙,指不定两人现在已经开始做任务了。
回到季府后,徐芜青已经呼呼大睡,全然看不出之前的惶恐。
这小子,睡眠质量挺好啊。
况时雨拿出日记本在上面写写画画了一阵后放了回去,然后找了处软榻躺下了。
没成想她刚躺下,徐芜青那里传来了动静:“况姐,你回来了吗?”
徐芜青从床上坐起来,头顶呆毛晃了晃:“不好意思,等到睡着了。”
况时雨:“……”其实也不必等。
徐芜青没听到回声,于是又道:“你是女孩子,雪夜天冷,你睡床吧。”
左右他上个副本也躺过贵妃榻,又是个身强体壮的大男人,不至于连床都舍不得让出去。
况时雨怔了一下,好一会才道:“不用。”
她把薄毯盖上:“不冷,你都睡过了,我才不睡。”
况时雨没听到回应,脚步声却渐渐近了,徐芜青拎着厚实的被子直接盖在了她身上,然后抽走了她身上的毯子:“那被子给你,我要毯子。”
暖意瞬间包裹了况时雨,况时雨眨了眨眼。薄毯被抽走的速度极快,所以过程很顺利,况时雨没吱声。
徐芜青把薄毯拿回了床上,轻轻吐出一口气。
还好他醒过来了,没有错过献殷勤!大腿他要狠狠抱,狠狠刷存在感!他早注意到软榻上只是薄毯了,没有直接换就是为了表现一把。
既然大佬说不睡床,那他就顺着她的意,天确实冷,送暖好的被子聊表心意也不错。
躺了一会的况时雨却突然回过味来,不是,她说不睡床他就不能再说一遍吗?好鸡贼的男人!
——
就在祝窥春要查看线索的间隙,路消雪忽然靠在了祝窥春身上,路消雪伸出手拽了一下祝窥春的衣袖。
祝窥春看过来:“这次该是你拽的了吧。”
谁料话音刚落,对方就像失去骨头一样瘫下来了,连声都没出一下。
祝窥春扯了扯唇,伸手扶住了路消雪,路消雪双眼紧闭,面色看起来不太好。
祝窥春本想大力晃两下,但路消雪看起来太脆弱了,他怕把这个系统匹配的搭档晃散架,最后还是轻轻晃了两下。
两下过后,祝窥春发现确实没啥动静后就把人扛肩上了。
嗯,不重,挺轻的。
为防止路姓同学从肩上摔下去,祝窥春还是人性化的为其调整了一下位置,让路消雪的手环住他的脖颈,然后再拿白绫把路消雪的双手捆住了。
做完这些,祝窥春便大摇大摆地往正门方向走去,来时没走正门,走时倒要瞧瞧。
季明月没再出现,而刚才巡视的纸新娘也在完成任务后消失了。
季府依然亮堂得不像话,一路走下去竟还瞧到特别的景致,分明是深冬,湖面却没有结冰,开着赤色的花朵。
风吹得极烈,雪落得满头。
祝窥春扛着路消雪很快就走到正门,不等祝窥春动手,门就很听话地打开了。
祝窥春迈过门槛,在走时侧身摸了一下门环。
他捻了捻手指,垂眸看向挂在脖间的那双手,这双手手背青筋微凸,指尖莹润,上面不知沾了什么灰尘,没有被手的主人擦干净。
祝窥春抿唇,什么都没说,手却在身后掂了两下,身后的人依然没什么反应,仿佛睡得昏沉。
这满口胡话的骗子。
路消雪根本就不是翻过去的,分明是走了正门,否则手指上怎么会有门环上的灰。
祝窥春却不想拆穿,左右副本结束还有几天时间,慢慢算账比较有意思。
他刚才其实准备给路消雪松绑的,因为路消雪手腕上的红痕太明显了。
这还是在祝窥春没有绑很紧的情况下——
真是个细皮嫩肉的家伙。
不过祝窥春现在不准备松绑了,路消雪嘴里实话太少了,就借着这个机会好好折磨一番吧。
于是祝窥春不再急着回陆府,反而扛着路消雪缓慢走着,他记得来时附近还有一处看起来奇怪的宅子,就在季府附近。
这宅子从外观上看比季府略小些,大门上有还有几个不太明显的细长痕,有深有浅,看起来像是抓痕。
祝窥春照例摸了一下门环和锁,不过这次什么也没摸到。
他把手贴在了那些深浅不一的痕迹上比了一下,如果是抓痕的话,对方的手明显小几号,大概是女性。
祝窥春没有放下路消雪,扛着人翻进了院墙,动作熟练的一匹。
有趣的是这府邸竟还挂着几盏灯笼照明,虽不及季府明亮,却足以让人瞧清路面。
路面没有什么灰尘,但却铺满了落叶,有雪覆盖在上,却不显院子凌乱,倒有几分艺术气息。
如果不是时间不合适,祝窥春都想叫人过来作诗一首。
祝窥春凭借直觉找房间,推开房门后差点比灰尘呛死。
所以这个地方到底有没有人打扫……外面跟里面的差距太大了吧?!
很明显,这房间呈现出“此处无人响应”的破败姿态,蜘蛛都直接在房梁上安了家。
超负荷的灰尘更是反映了这里有多久没人来过,保守算一下都是以月为单位起步。
祝窥春倒是避开了最大的灰尘,他扛着的路消雪就没这么好运了,把灰尘吃了个正着,此刻正在祝窥春背上咳呢。
“醒了?”祝窥春听到咳嗽声后问道。
但背上的人又像被异地顶号一样没反应了,也就诈尸了几秒钟。
祝窥春不死心地掂了好几下,对方仍旧像一摊烂泥一样毫无动静。
该死。
他真想当甩手掌柜,但又莫名其妙放不下。
下次如果再抽到这种阵营任务他不介意再炸一次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