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可知那太傅在宴席上惹怒了圣上,竟是被禁足了一个月呢!结果,有人见风使舵,保护太傅的护卫都少了许多,偏偏让此刻钻了空子!竟是就这样遇难了!”
“哎,天可怜见,如此一个优秀的人竟是遭此毒手啊!”
“嘿,且听后续,当夜太傅和刺客的尸体就被一把火烧了。圣上震怒,下令彻查,太傅的车夫撑着一口气说是陈王的人,圣上立马着人调查,那陈王竟是推了一个替罪羊出来,此事也就这样过去了。”
“听闻圣上对陈王起了疑心,也因着太傅的死悲痛欲绝,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
“如此看来,圣上与太傅当真是情谊深厚啊!”
秦少远听得无趣,见着菜上来了,便拿起筷子扒拉着吃,活像许久没吃饭了。
“你急什么?又没人同你抢。”迟镜辞温和的笑了笑,似乎毫不在意方才听到的。
清风徐过,卷起青衣人的发丝,恍若世外之人。
搁下筷子,秦少远目光看向窗外暗沉的黑夜,喃喃道:“这世道不公平。倘若你与圣上当真情谊深厚,为何又会假死脱身呢?其实我不明白的还有一点,你既然不想待在朝堂,大可告病回乡,何至于此?”
“你在替我抱不平么?”见少年点头,一双明亮的眼里满是疑惑,迟镜辞勾唇,漫不经心道,“朝廷上波云诡谲,风云变幻,每一步都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我厌倦了这样的生活,想脱身,可是世人皆传我有经世之才,谁能放我离去?我这样的人,他们得不到,又不想我去别人的幕下,最好的法子就是杀了我。”
“你说我不假死脱身,还能如何呢?”
是啊,迟镜辞这般有才能的人,达官显贵们谁不想拉拢旗下,为己所用呢?就算他本人不想参与其中,又有谁能信呢?
于是,得不到,就毁掉,谁也别想盼着!
秦少远心中情绪翻滚,他微觉口渴,便端起茶喝了一口,道:“可是你还年轻,为何那么早就要隐世呢?”
“隐世?”迟镜辞风轻云淡的笑了笑,慢条斯理道,“我只不过回归本源了。”
他本就是隐世之人。
这话说得含糊,秦少远不懂,但也不想多问,只是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酒劲上了头,他有些困倦的闭了闭眼。
快睡着时,他听到这人凉薄的声音,淡漠如水。
“你又为何要假死脱身呢?听闻潇雨阁的刺客都有亲人在世,你是想走,却又害怕亲人受到威胁,便假死么?”
秦少远睁开眼,眼里迷糊,他哼笑了一声,慢吞吞的说:“亲人?我早没亲人了。我无父无母,倒是有个养父,但他脑子有病,老是觉着有人要害他,便拿我撒气,我怕极了他,家里又没什么钱财,就劝他把我卖了,换个好价钱,正逢他脑子不好,真把我卖了,还卖进了潇雨阁,我倒是无所谓,学了一身本领,还能给他钱来养老。”
他眼皮上下打架,但还是强撑着睡意,道:“去年他老人家脑子犯病,夜里出门买酒,栽进河里,也没个人在附近,就没了。潇雨阁不想放我走,便说养父还在,想要拘着我,但后来我有次出任务回去看过他老人家,知晓老人家早就去见阎王了,也知道了潇雨阁的打算。”
“我想离开,但是除了有亲人挟制着外,离开潇雨阁需得吃下一颗毒药,每月都要去阁里拿解药,为的就是不让你把阁里的秘密说出来。我可不干,便想着假死。”
这少年不知是不是因为醉酒的原因,话密得很,想到哪说哪,用词还如此……大逆不道,不过,怪可爱的。
迟镜辞垂眸看着熟睡的少年,为官多年,倒是许久未见到如此心思纯澈,心地善良的人了,但他也不是什么大善人,起了身朝店家要了一件披风披在少年清瘦的身上,这才慢悠悠的上了楼,睡觉去了。
等到半夜秦少远被冷风刮醒时,他有些迷茫的抬头看着面前的一点灯火,心想自己怎么就睡桌上了,睡桌上就算了,怎么还没人叫他?而且,为何就没个人帮他关上窗,这是要冷死他么?
他近乎咬牙切齿的把小二叫了出来,恶狠狠地问:“你们的服务态度就是这样的?为何不叫醒我?”
小二脸上的表情可谓五彩缤纷,半响憋出一句:“方才那位公子说不要打扰你。”
秦少远风中石化:“……”
大人你这是体贴呢还是……呢?
“还有,那公子还给你要了一件披风呢。”小二弱弱的补了一句。
秦少远低头,就瞧见那披风正被他踩在脚下呢,他无语半响,气笑了,他站起身,揉了揉发麻的手和僵硬的脖子,倨傲的哼了一声,风风火火的上了楼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只留小二对着凌乱的桌子发愁。
次日,天色灰蒙蒙的,整座城像是笼进了一层雾那般,瞧不真切。
秦少远昨夜进了屋就倒头继续睡了,竟也是忘了关窗,骤降的温度让他受了凉,硬是冷醒了,打了几个喷嚏,他揉着眼睛下了床,随便洗漱一番,没看见楼下太傅大人的身影,加之没睡好,脑子一糊,竟是直接去太傅的门口守着,不知不觉间,竟是靠着门睡了过去。
路过的小二欲言又止,还是悄悄地下了楼。
迟镜辞昨夜睡得好得很,瞧见外面降了温,这才想起被他留在楼下的少年,收拾一番,正想着下去看看少年,不料开了门,一条黑影就直直倒了过来。
“啊……”秦少远吓了一跳,整个人往前一扑,幸得前面有人,也不至于摔得太难看,结果那青衣人直接避了开来,竟是不打算扶他一把,他手胡乱一抓,扯着一片衣料就猛地一拽。
迟镜辞表情有一瞬的空白,被人猝不及防的一拽,两人齐齐倒了下去,他还是垫底那个,早知他还是扶一把了。
结果就是黑衣少年扑在青衣人身上,牙齿磕在了青衣人的锁骨上,只听得“砰——”的一声,两人不约而同的闷哼一声。
门外路过的人啧啧称奇。
“光天化日两男子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秦少远:“……”
迟镜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