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志 第58章 希瑟.阿卜修斯顿

直到十年后，锡德才再见到希瑟。

那长大后第一次相见的感觉，锡德觉得希瑟并不像小时候那样的软糯了——不过也是，在家里经过了那么多的事情以后，希瑟又怎么可能还和以前一样呢！

希瑟解除了十年守孝日子后，第一次前来皇宫，是为了来替文森特国王办事的，这也是她作为阿卜修斯女爵应该有的存留在血液中的觉悟。

文森特体谅希瑟这十年来的清苦生活，很是体贴的让她多休息一阵，但希瑟自己却是拒绝了，而且也丝毫不介意从最低最苦的任务开始——就是为锡德王子的守卫营训练做保障。

锡德是这个国家第一顺位继承人，自然身份贵重，所以守护在他旁边的守卫自然是很重要，只有交给自己去办才可以的。

但一般自己的亲信，就像阿卜修斯家族的人一样很被文森特信任，可即使是这样，那文森特也是不敢让阿卜修斯家族的人去做那么又苦又难的事情呢！

所以说这次希瑟的主动提及，文森特满意她的人品之下，也就很爽快的答应了她训教锡德手下的兵的请求。

锡德只是在希瑟初次上朝的时候见过她一次，而后因为王爵如果担任工作的话，在工作期间是可以不用上朝，直到最后完成时才向王上汇报的。

所以锡德有好些日子没有直接正面过希瑟了。

他是打听到希瑟是每天都从阿卜修斯城堡过来军队操练场训练保护自己的卫兵的——而一想到这个，锡德的心就不由地鼓得满满当当的，即使他知道那只是她的一份工作，而并不是她单独想为自己做的事而已……不过他还是很开心。

锡德每天一有时间的时候，就会偷偷观望操练场上的希瑟，看着她和香农和其他来看望她的好友言笑晏晏的样子，就十分不喜，但也无可奈何。

而后来，锡德也作为王子，被文森特派去前去视察希瑟的工作，事实上这也是他自己去向父王求来的，不然的话，他甚至觉得，自己的越发高雅阴柔的小皇叔维克多和正直温柔堂弟伦道夫都快要把全部占据了希瑟的视线了。

只是就算是那样，锡德以为自己好不容易代表去国王去视察吧，还以为希瑟会以他为尊，却没想到希瑟也并没有那样，只是不远不近，随和却又恭敬地恰到好处——

比如就在他想和她深入一些谈话，问她这几年过得怎样，又或者是对未来有什么想法没时，她却是隔着老远，都能看到河对岸发生的小孩溺水危险，然后立即冲了过去，跳下河里，游到对岸，将那个小孩救了起来。

这不就代表着她并没有全心全意地听他说话嘛！虽然她挽救了一条生命。

但她也会在自己和小皇叔维克多王爵争论，到底神明是不是最令人恐惧的的东西时，却站在了自己的这一方，反对神明是最令人恐惧的东西的说法，即使他并没有说出什么有力的话反驳维克多。

这简直不知道该不该算令他感到惊喜！

按道理来说，希瑟作为王朝的女爵，不能就这么随意的支持王室的一方，因为谁也不知道，锡德会不会真的当上国王，而要是维克多以后登上皇位的话，那么希瑟在此的做法，如果是记仇的人的话，那么对她的仕途来说，肯定是致命的。

但希瑟应该是觉得维克多王爵应该并不会如此小气才对，竟然还认真的做了一个实验——让他们一个个把手伸进黑色的箱子里去触碰一样活的东西，把他们几乎吓得半死，来证明那些未知的，才是这世界上最恐怖的东西……

其他人作何感想锡德并不知道，但被此言论弄得心神一震的锡德，却不由得被这样睿智又富有神采的希瑟给吸引了，甚至猛然想起自己小时候想要娶她的“戏言”，整个人都红彤彤地燃烧起来了。

而锡德的这点心思很快的就被饱经世俗的文森特给发现了，文森特是经历过半世皇位的人，处理活的事情自然能给他这样敏锐的“嗅觉”，而锡德，就算少年时期再怎么勾心斗角……

更何况他也没有那样经历过，自然也是无法抗衡浸淫朝政多年的文森特。

文森特当初听锡德小时候的戏言，也知道那时候如果是希拉当上女爵，锡德娶了希瑟，那自然是对巩固皇位有好处的，又何乐而不为呢？

但现在的问题是，希瑟替换了希拉当上了女爵，那她就要承担起女爵的责任，别的工作不说，如果锡德娶了希瑟做了王后，可自己就有封地的希瑟也无法皇宫里待着的呀！

因为待在自己的封地里保证封地的各项事宜正常是王爵的责任，就算不用希瑟管皇宫，那也是无法成行的。

而且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希瑟是个女的，当然如果要嫁给锡德的话也当然必须是个女的，但这样问题又来了，因为在斯图加尔王朝里，女王爵是拥有继承权的，那么这意味着希瑟的婚姻关系必须是她“娶”一名丈夫回阿卜修斯城堡的，否则她就会被剥夺继承权——而这样的事实摆出，那么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希瑟和锡德就是两个已经被画地为牢的人了，除非放弃一方的资本，否则他们是永远不可能结婚的。

阿卜修斯家族和斯图加尔王朝在历史的长流中已经延续到了如此，又怎么能这样随随便便被一段并不怎么确定的爱情给毁了呢？

文森特不由地觉得自己该承担起守护王朝，和维护阿卜修斯家族的荣誉来了。

而他看出了可以破坏他们结合的可能性在于，想和希瑟结婚这件事的想法，好像只是锡德单方面有的，而且也还没有那么深刻，只是很仰慕的地步。

而且这件事还没有任何人知晓，所以文森特并不担心，因为如果所有人都知道锡德想去希瑟的话，那么其他人肯定也很快能想到锡德与希瑟结合的种种不便，而如果那时候的压力增强了他们捅破了纸的爱情，那么他们无论做出什么决定，相信对这个国家都是一场巨大的灾难。

所以文森特很狡诈地，一次偷偷地和希瑟说了关于锡德说她的那些“不好的话”，看上去像是提点希瑟，能让她能好好和锡德相处似的。

然后文森特又很神通地，察觉了锡德对希瑟心意的落脚之处，就是当初希瑟在生死寒风中说的那句——“我愿意把你留给这个世界……”

文森特一脸严肃地深重和锡德说了，似乎不想打击到他，但却又是为他好的那般不得已说了，吞吞吐吐。

“希瑟其实并不太能忍耐你了……但她倒没有别的用心，只是，说你真是傻，还把那句话当真了……”

毫无疑问，文森特的计谋用的非常好。

锡德因为不知道希瑟家族从来的教养，她的性情是绝对不会做出这等背后讨论人的事，自然是不可能去找她求证的——而且，在此事上，锡德也是“一厢情愿”的，自然不好意思和希瑟对质，或者对决。

但文森特知道，锡德这样人的自尊心，因为对自己判断失误的羞愧，绝对会让他此生不会再喜欢上希瑟一丁一点了。

当然因为未曾说过的原因，别人不知道他曾经想要娶希瑟的事情，所以无论锡德愿不愿意，他们都是得保持表面的关系的。

而这一点又是文森特需要维持王国平稳所要的，所以无论从那个方面来说，觉得非常棒的计谋。

是以锡德至此以后，一看到希瑟就会想起自己曾经付出了十年无果的暗恋之情，反而因爱生恨，更加看希瑟的一切都不顺眼起来了。

以前锡德还觉得希瑟无论做什么事都会问人的习惯，还真是体贴，到现在看来，却是觉得麻烦又邋遢。

而就在他们这么关系不冷不淡，但还有接触的情况时，文森特把希瑟阿卜修斯城堡的女管家赐婚嫁给别人后，希瑟就不禁有些爆发了，因为那个女管家并不想要嫁人的。

希瑟去向国王文森特请求，想要回管家——虽然心里知道有些不太可能了，因为国王是有权决定除了三大在位王爵的婚姻外的所有婚姻的，也就是说除非他愿意通情达理，否则其他人还真没有权利反抗。

希瑟只有对自己婚姻的处置权，而且这对于所有人来说的情况也算不错了，因为她很早就继承了王爵，不然的话，她的婚姻就算不被国王安排，那么也会被自己的祖父或者父亲安排的，又如何能够要回一个管家的婚姻呢？

希瑟虽然没有抱很大期望，但却也没想到会听到那样的事情——原来这一切，事情都是锡德搞得鬼！

文森特对希瑟说了，他会给那管家指派婚姻，是因为锡德不想再见到她。

如果那帮着希瑟处理事情的管家不在了，那么希瑟暂时会回阿卜修斯城堡处理各项封地的事情，就不会每天来到这里了。

希瑟再也没有想到，她自己帮他训练守卫他的士兵，每天辛辛苦苦从阿卜修斯城堡来回折腾，锡德不说她本分还就算了，竟然还如此对她的手下。

希瑟实在不想再说什么，所以在锡德指责她为他训练士兵是别有用心的时候，就只是冷笑，却什么也没说，只反问了一句，“你听谁说的，还是你自己认为的？”

锡德自然不可能说自己是听了父王说的，才这样认为的，只是心里头越想起父王说的，希瑟在暗地里嘲笑自己想娶她的想法是多想的时候，心里头就不免憋了一股劲儿，就是不择手段想要找回面子。

所以锡德也不知道那话怎么就说出口了，他恶狠狠地说，“你那么丑，别在我面前出现了！”

希瑟闻言，眼里立刻有受伤的的迹象闪过，却又很快收敛，她的喉头滚了滚，却没说什么，只是掉头，走进了黑暗的王宫大殿之外。

希瑟一人淋着雨走在出宫的道路上，实际上她并没有对锡德说她丑的话感到很难过，而且实际上她最多也只是普通的那种——其实任哪一个有涵养的人，那种沉稳的气质一出，实际上都不可能难看到哪里去的，相反的，还会顺眼至极。

希瑟觉得受伤的是自己长到这么大，好不容易那么一心为他好的人，却如此讨厌自己，才很是有这么难过，只不过她从来并没有过很严重的情绪冲突。

因为那种生不如死的感觉早在十年前祖父和父亲死去的时候，她也一度悲伤得快要死去的时候--就已经丧失了那种感伤的本能了、也并不觉得她个人的情感重要，所以她也还算状态良好。

只不过这种事情可不能被别人看得出来，一个堂堂斯图加尔王朝的女爵变成了一个没有情感的人？

没有人会相信，她会不介意那种恶毒指责个人的话，说不定还会以为她在心里筹谋着什么计划报复，所以她只好在香农急急地赶过来安慰的时候，说了她心意已决，也很讨厌锡德的话——

毕竟这才算是一个地位尊贵，又不过年方十七的不成熟的女爵才会说出的幼稚话语。

不过以锡德他们现在的状况，的确很难想到一向宽厚示人的文森特会使这种计谋，锡德心里的确是因因爱生恨，虽然没有真的吗那么恨，但他的确是很不耐烦见到希瑟了。

不过希瑟也也的确没有时间管那些看上去本就无关紧要的，锡德自己的那些小情绪了。

因为才上过没几天的希瑟，却不知是何原因，竟然地权部的大臣布蒙，撺掇着去办别的差事了。

地权部长家的人，希瑟一向觉得不知为什么有些精明，虽然看上去精明的人是财政部的阿瑟才对，但希瑟就是这样觉得。

这次也是，不知道为什么布蒙竟然上书建议，让希瑟去管理边境一个十分恶劣的风气的村庄。

那个村庄的土地和人力管理前期都不太好，所以发展到后来，竟像野蛮人一般，吃各种生物，比如老鼠，蝉蛹之类，而且倒卖二手货，亲人之间也很是□□，似乎把各种礼性的社会准则都给抛却了。

很多朝中之人都不敢接这块烫手山芋，当然这件事也已经到了很危机的时刻，不然也不会到现在给一个初出茅庐的女爵来做——

相信很多人也很清楚，这算是希瑟能否成为整个王朝认可的探路石，如果希瑟做的好，那么自然无人敢小瞧她，而要是做的不好，当然对她的声誉是有一定影响的。

不过说来，希瑟的这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任务也真的太难了些，但对于向来都是人才辈出，又正直如诩的阿卜修斯家族人来说，自然这标准也是被拔高了的。

希瑟对此倒是没什么异议，只不过临接受提议前，还顺走了布蒙的儿子斯坦——“我这么小就已经上朝，布蒙大人的儿子……”

希瑟并没有接下去说，但所有人都知道她接下来的意思了，但那个提议是布蒙提的，是以也没办法，他也还是只能让斯坦跟了希瑟去了那遥远的苦寒之地。

但谁都可以从这一手看出，希瑟在阿卜修斯城堡里“修行”守孝十年，也绝对是有成果的。

毕竟她这么一来，不论布蒙打的是什么主意，到最后因为他的儿子斯坦也在，也的确是会将之前的计划给打乱的，而这，也给了她很大程度反应的时间。

而就在希瑟不在封地上的这些日子里，锡德的日子也并不好过。

不知怎的，一向身体康健，并且向来精贵，运势也好的锡德就莫名其妙大病了一场，再加上首都中心的各种事务尖锐爆发，几乎是整个王朝一团乱麻，文森特夫妇也忙的焦头烂额。

无奈之下，他们只好去找本朝的巫师萨姆。

却没料到萨姆却说锡德这位尊贵至极的人，竟然会因为无爱而最后导致灭国！

而且最近整个王朝这一系列的事情发生，也与此有关。

所以巫师只是说让锡德向东走，要走很远，才能找到他的爱人……

文森特再也想不到这个原因，但看着体弱病惨的锡德，他还是狠了狠心，决定还是让锡德去做那一次冒险吧！

只不过如何说服众大臣让锡德这一国王子去东行苦难是一回事，文森特怕有人又抓着巫师这番话做文章，对锡德以后继承皇位的攻击，所以一向从善如流的文森特相出了一个办法:那就是驱逐锡德——总不能和所有人说他是去寻找爱吧！

文森特吩咐过巫师并没有让这件事给任何人知晓，所以文森特很强硬地，就令此事成行。

他借言锡德被巫师指明驱逐往出京都，此时的国家才能更好发展，不顾朝上朝下，甚至不顾罗莎琳和维克多的劝告，把锡德驱逐出去了。

当然此事，为了安全，也只有巫师萨姆，文森特和锡德知道了。

也许是通告文里，文森特为了使此事更加可信，所以把锡德的危害描述更大，整个王朝的人突然转了个舆论，把锡德批得体无完肤，这也导致了除了罗莎琳王后在外的所有人都鄙视蔑视他的情况发生。

不知道这种人生颠覆的情况对锡德内心的成长或者毅力的淬炼有如何的帮助，锡德只是越发地向东部行走，什么也没有地沉默，且孤身一人。

那时候的希瑟已经从那个荒蛮的村庄回来了，听说她工作完成的很不错，虽然还有些后手，但对于第一次办这么高难度的毫无经验的人来说，还是很完美的。

锡德向东行的时候，特意绕开了阿卜修斯城堡。

毕竟他这么这日子被人情冷暖打击了，虽然心性坚强了些，却也没必要白白送上希瑟的门前遭她羞辱的。

却没想到当他爬上奶牛场的草原时，希瑟却是骑着马，手里还牵着另一根缰绳等在那里。

从她看他毫不吃惊的眼神，锡德就知道他是特意等在这儿的。

“难道她也是要来特意嘲笑我的吗？”

锡德心想，不由地感到痛苦起来，但他也没法说什么话，因为自从以前的那些所谓朋友在他失势后说的那些话，就已经让他感到前半生日子白活的难堪了——这不是说锡德因此怀疑起了自己的人生，而是，因为他知道父王的驱逐不是真的……只是，他们那些人，现在不管是因为什么，说出的那些话，总是伤人的，虽然自己也曾有做不对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