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朝暮何所依 第4章 第四章 黄山扑梦

何朝暮听闻李青山说到心剑门被灭门一事，内心尤为震动。她从未想过最近每天与她呆在一起逗嘴打趣的少年心中，居然藏着如此沉重之秘密。

李青山道：“两个月前，我师傅收到大师兄的一封密信，信中内容是说魏忠贤等阉党得到线人密报，得知三清山玉华子道长，我师傅与前年朝廷中被杀的熊廷弼三人年轻时曾结义为兄弟，私交甚密，魏忠贤欲斩草除根，信中通知我师傅尽快躲避。师傅随即命我去三清山送信给玉华子道长。我快马加鞭地赶到三清山脚下时，便听人说昨日山上的玉华观起火，观内的人全部都被烧死。于是我上山查看，玉华观已成一片废墟，还有几具烧焦的尸体，我也分不出玉华子道长是否在内，便将山上的道观寻遍，也未见玉华子道长的身影，所以断定玉华子道长很有可能也死于这场大火了。

于是我便急忙下山，想赶回莱州，到了莱州时就听人说：“心剑门搬家了，原来的地方一个门人都没有。”我听到这话顿感安心，于是前去道场，发现果然空无一人。师傅在我送信前告诉我，如果回来时道场没人，便前往我派秘密场所，那地方非我派人绝不可能知晓，可我赶到之时，那秘密场所也被烧成废墟了，我将所有烧焦的尸体都拖出来埋葬，除了我和大师兄不在莱州，其他人全都死了。而这一切，都是魏忠贤那狗贼害的。”

这时候何朝暮道：“你说那秘密场所只有心剑门的人知道，为什么会被东厂的人找到呢？”李青山道：“这个问题我也想过，想必是搬家之前就已经被人盯上跟踪了吧。”

刘希尧道：“小李兄弟，你身陷灭门惨案，为何不隐姓埋名，甚至第一次见时还向我们自报家门？”李青山道：“大家都是忠义之人。朝暮姑娘也是，刘舵主和几位丐帮前辈也是。”

刘希尧道：“小李兄弟，你可真是单纯得紧，今后在江湖上可要小心些。”

李青山道：“也不重要了，今日我刺杀魏忠贤不成，反倒送了自己一条性命，即使魏忠贤知道我是心剑门的弟子，我也已经一命呜呼了。就只希望大师兄能平安无事。”

说罢苦笑，这时何朝暮朝李青山小腿上重重踢了一脚道：“你这呆瓜贼，和我在一起这么些天，也不把这些事告诉我，你......你根本不把我当朋友！”李青山道：“说了对你会有好处吗？”

何朝暮道：“那怎么可能......只是......只是你说出来，我说不定也可以陪你分担一点。”李青山愕然，何朝暮接着道：“起码你想吃的那些鸡呀鸭呀鱼呀的，早早就让你吃到啦！”

打趣间，突然一人跳了起来叫道：“噫！扑梦！是扑梦！哎呀呀呀呀！就是扑梦！”众人均吓一跳，回头一看原来是那范军师，一边敲打着自己的脑袋，一边呓语。刘希尧惊喜地问：“军师，您有救小李兄弟的方法了？”原来自李青山醒后，范军师便一直呆坐，丝毫没看李青山一眼，李青山说的话他也是一句没听，刘希尧见范军师苦思冥想的样子，知道李青山这怪病一定困扰了他，便一直没有打扰。此时一见范军师突然跳起，并有些疯癫模样，便知范军师一定有方法了。

谁知那范军师摇摇头道：“我已经没有任何方法了，如果我有方法，我一定不会等到现在。”何朝暮一听，充满希望的眼睛又暗淡了下来，反倒李青山这边却看不出任何情绪变化。范军师继续激昂道：“可是我没有方法，不代表别人没方法！”何朝暮的眼睛又亮了起来，催问道：“范军师，快说说那人是谁！”范军师道：“我已经说过了，就是扑梦！”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均想：扑梦是谁？这名字怎的如此奇怪？

范军师继续道：“扑梦大师，我也只是在我很小的时候听过他的名字。有一天，我师傅告诉我说：“小范啊，如果有一天这个世界上有我治不了的病，解不了的毒，那这人就一定会死。”他自称医术天下第一，但他这话说完以后，他又觉得有瑕疵，于是又补充道：“当然了，扑梦大师除外。”我问他：“那你不就是天下第二？”我师傅却说：“扑梦大师不是一个人，又像是几个人，严格意义来说，他更像一个不真实存在的人，所以不能把他放进来比，我还是那个第一，等我死了，你就是第一。”我师傅已经死了二十年了，按师傅说的，现在天下第一医师就是我了，小李少侠的病我既然治不好，那就只有扑梦大师了！”

众人皆觉得这是一段疯话，只有刘希尧和何朝暮不这么认为，何朝暮道：“扑梦大师身在何方？”范军师手指南方道：“黄山。”

何朝暮眉眼弯弯，看向李青山道：“明天我去阜城里找找有没有其他酒楼，把金毛狮子鱼，锅爆肘子，鸡里蹦买回来，你在这庙里吃了咱们便走黄山。”

李青山道：“不必了，朝暮姑娘，我也不知能不能撑到黄山，万一到了黄山没见到扑梦大师，到时留你一人，还如何找得我大师兄，不如我陪你去找大师兄吧，找到了大师兄，他神功盖世，说不定也会有办法帮我医好呢？”

何朝暮很清楚王行知是没有办法医好李青山的，二人武功心法均出于一脉，如果王行知能够医好李青山，也就不用等范军师苦思冥想一个名字出来了，不想南下，只是因为害怕耽误自己找寻王行知一事。于是转头对刘希尧道：“刘大哥，我冒昧喊您一声大哥，还请您别见怪。”刘希尧大笑道：“我刘某能有这样一个千金妹妹，以后可是富贵不愁了啊。”何朝暮道：“刘大哥，明早我再去城里，给这呆瓜贼买些吃的回来堵住他的嘴巴，这个人吃我的用我的，还不听我的话，还请刘大哥你们多留一晚，明天我出去的时候能有人看护着他。”刘希尧笑道：“就听你的。”

翌日早晨，何朝暮便离开破庙去往集市了。她走到一家铁匠铺门口，让铁匠帮她打了一柄长剑，然后找到一间酒楼，把李青山心心念念的那几道菜买了去。回破庙的路上，忽听有人叫喊：“魏公公死了！魏公公死了！”何朝暮顿感好奇，便向人多的地方靠近，定睛一看，便是昨天他们去的那间客栈。可是昨天的那些护卫，此时却一个都不剩了。何朝暮见护卫不在，便大着胆子挤进人堆，却见客栈里围满了人，那魏忠贤竟在其房间里自缢而死。

原来，新皇帝崇祯早就看不惯魏忠贤，但因为他势力过大，所以一点点隐忍，慢慢拔除他的羽毛，直到将他的势力削弱的差不多了，便一纸诏书，让他去凤阳府看守皇陵。而魏忠贤从京城出发前往凤阳，正好路过阜城。魏忠贤从京城出发后，仍大肆张扬，带领死士一千余人，这可惹恼了崇祯皇帝，便从京城派出骑兵，加急追上魏忠贤要他回京。他知道这是崇祯皇帝给自己下的格杀令，便自缢而死了。这一切，都只发生在李青山刺杀魏忠贤后的两个时辰。

何朝暮嗔骂道：“这早该死的臭公公，反正都要死，早两个时辰被呆瓜贼一剑刺死多好，这样就好像呆瓜贼白白送人一命似的。”说到此处，心中不免替李青山委屈。

何朝暮回到破庙，将城中发生的事告诉了众人，众人皆哑口无言。众人均觉得李青山应当是情绪最复杂的人，没想到李青山兴奋道：“这个奸贼终于死了，虽然没有亲自为师傅他们报仇，但也不用担心大师兄被人害了。”何朝暮看到李青山这模样，也稍微放下了心，于是找了些柴火和砖块，生了火，将砖块垒起来充当火炉，把买来的菜都热了。

几人吃着菜，说着话，心里都想着不同的事情，有心系苍生的，有惦记救人的，有想学习武功的。但是，数李青山的脑袋里想法最多：“不愧是河北名菜，但吃起来还是没有鲁菜合口；魏忠贤旁边那白衣剑客到底是哪门哪派的，功夫又邪门又厉害的，估计也只有大师兄能收拾他吧；既然朝暮姑娘不急于寻找大师兄，就走一趟黄山吧，扑梦大师，您可一定要治好我啊，欠朝暮姑娘的钱还没还呢；咦？朝暮姑娘好像对我变得温柔一些了；朝暮姑娘与大师兄到底什么关系；我不是一直称呼她大小姐嘛，什么时候改称呼了？当真奇怪。”

饭毕，刘希尧一行人与李青山二人告别，刘希尧道：“祝二位此行顺利，今小李兄弟有伤在身，不能饮酒，他日若能再见，定当畅饮一翻。”李青山道：“感谢刘大哥瞧得起我，今后我们就以兄弟相称了。”说着他又拿出了一本书，乃王阳明所著的《传习录》，道：“今日将这本书送予刘大哥，这本书虽不是武功秘籍，但本派武功心法皆由此衍生，若各位能够结合自派武功钻研一二，光大丐帮指日可待。”众丐帮弟子皆喜。

何朝暮道：“刘大哥，你是我从家里出来以后遇到的第二个朋友，一定要珍重呀，咱们有缘再会。还有就是范军师和丐帮的其他几位大哥，多谢你们照顾了，我们一定会找到扑梦大师的！”

范军师道：“一定会的，一定会的。找到了扑梦大师，一定要告诉我他长什么样，他怎么给你治的，他到底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是人是妖，一定都帮我搞清楚！”

李何二人共笑道：“是！”于是丐帮众人扬长而去。

李青山对何朝暮道：“我们也走吧。”

“稍等。”说着，将早晨从铁匠铺打的那把长剑扔给李青山。

李青山愕然，不知何意。

何朝暮道：“说什么人剑合一，还有什么贵派武功分两宗，最后打起来还不是要抽人家护卫的剑。”

李青山笑道：“姑娘当真伶俐。”

“当掉啦？”

“姑娘当真伶俐。”

“吃掉啦？”

“姑娘当真伶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