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千鹤从床上坐起,有风吹来,他看了一眼窗边,窗框上有个人叉着腿坐着,嘴里吊着根柳条晃悠着,很是悠闲。
“没人陪你睡你反而起得更晚啊。”那人用轻佻地口吻道。
楚千鹤伸手,下人便把他常穿的一件外衣递给他,他也不穿好,只是披着就下了床,三四个侍从低着头端着水盆巾帕进来伺候他洗漱,下人们都低着头垂着眼沉默着。楚千鹤似乎根本懒得开口回答,只安静地做着手里的事。
“怎么,难过了?生气了?话也不想说了?”白攸掉了个方向,跳下窗框在房里走着,下人们纷纷识相地避让,手上无事的也行了礼如游鱼一样安静地滑出门外。
白攸在茶几的果篮里挑了个苹果拿在手里,似乎在考虑着从哪下口。
楚千鹤洗漱完毕,擦着手上的水,抬眼看他,“你倒是起得早。有事?”
“倒也没什么大事,过来看看你怎样了。”
楚千鹤笑了一声,“你还学会委婉地说话了?”
白攸仔细地端详着他的笑容究竟是嘲讽还是单纯地觉得好笑,他辨别了一会,嘴角也上扬了些,说:“你倒真是个负心汉啊。”
楚千鹤将帕子递给侍从,挥了挥手,其他人便很快地离开了,走前还不忘带上门。
“林三昨日来找我说了你的事。你是为了这个来的吧。”
“他怎么说我的?”白攸又把苹果放回了篮里,颇有兴趣地等着人回答。
“他说他看见你笑了。”
“我常笑的,怎么,笑也不能了?”白攸笑容更甚了。
“林五中的毒和你有关吗?”楚千鹤看向他,单刀直入地问了,那双眼睛直直地看向白攸,冷静到有些冷酷,想一把冰冷的小刀想要通过目光剜开他的脑子寻找答案一样。
白攸似乎有些欣赏地看着他,他摸了摸下巴,说道:“没有。”
“下毒的人很快就能捉到了,确实不是你。”楚千鹤上下打量了他一会,道,“但这个毒药的来源我们怕是查不出了。”
白攸笑了一下,“你难道觉得这毒药是从我这来的?”
“但是你将这毒无解的事和他说的吧,若不是你去告诉他,他也不会昨日就自杀了。”楚千鹤走到窗口,招了招手,侍从便从走廊另一头将装着早点的盘子端过来。
楚千鹤亲手接过,放在桌上,在桌边坐下开始用早餐。
“我说与不说又有什么区别呢?他即便不自杀也是个废人了,留着也没用。”白攸撑着下巴看着楚千鹤,楚千鹤正吹着勺里的粥,神色并无什么波动。
“即便不自杀,他也活不过这个月了,你就这么想他死?”
“你要是缺人用,我近日倒是找到一个有意思的,养好了送你就是。虽然应该比不上老五的长相,但出身特殊,这部族已在世上绝迹多年。他身手也不错,是个可塑之才。”白攸说道,“我数数,若是按你的排法,这应是排名第九了?”
“我不缺人用,你也别费那个劲了。”楚千鹤抬眼看了他一眼,“我再提醒你,我的暗卫不同一般人,我的人我自会管,无论是残了还是废了都是我自己的事。不要再让我发现你像昨日一样插手我的事。”
“不然?”白攸从楚千鹤的盘子里拿走一块软糕扔进了嘴里。
楚千鹤并没有回答,也没有再动那盘子里剩下的其他软糕。
白攸知道他爱吃那盘东西,便估摸着他大约是有些生气,擦了擦手,问道:“林九就养在上回那个峡谷里,要去看看吗?”
“昨日刚死一个,我今天就去看个新的?其他暗卫我还留得住吗?”楚千鹤似乎懒得跟他废话了,“另外,不是你说他是林九他就是了,别操心我暗卫的事了,实在闲得慌你去钓鱼也成。”
“那我倒也没有那么闲。”
楚千鹤白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今日你要出门?”
“快过节了,备了点东西要送到天山去。”
“你亲自去?去看你弟弟?”
楚千鹤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白攸立刻笑着道,“你说过让我别动他的,我记得。”
“呵。难为你还记得。”楚千鹤将披着的外袍扔到架子上,看着他道,“你怎么还在这,不是说没有那么闲?”
“我准备跟着你一起去啊,这还不算不闲?”
“...你还不如跟着其他人去把下毒那个早点捉回来。”
“你那几个暗卫可厉害了,大概再过几刻钟就能捉回来了,哪有我的事啊。”
白攸眯着眼看着他叫人进来帮他更衣,多一下都不愿动的样子,和他在府外赶路时的麻利劲简直不是一个人。楚千鹤虽然总有事做,但在府里却似乎过得懒散得很,像门口那只吃饱了就睡的白猫。
“随你吧。”
“这么爽快?”白攸看着穿戴整齐地楚千鹤道。
“去的路上还有件别的事,要一起办了。”楚千鹤看了他一眼。
“我就知道你惯会使唤人的。”白攸似笑非笑地从门口走了出去。
白攸手里拿着那盘楚千鹤不碰的软糕,坐在树荫下吃着。他想起林五那张好看的脸,他自杀前意外的平静,甚至还微笑着和他道了别,只是他总觉得那笑里似乎有别的什么意思。
白攸随口问他还有没有心愿未了,林五想了想说今年还没来得及去给母亲扫墓,不过或许很快会在地府相见了。
这个答案过于平凡无趣,不是白攸爱听的那种,他打了个哈欠。
“你和楚千鹤没话可说吗?”白攸问。
“我想说和他说的话都是当下就说完了的。”林五看了看他,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流露出一种令他有些不适的善意。白攸看不大懂,也没机会问了。
他又想起提到林五时楚千鹤那平淡中看不出多少感情的目光。
“真可怜。”
白攸嚼着糕点这样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