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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怀故 第4章 旧忆

作者:歇山下 分类:仙侠玄幻 更新时间:2023-07-03 13:47:42 来源:文学城

十一年前。

薛见山将奚道酬带回窥天教时,还没有不度阁。

窥天教也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秘密组织。里面的弟子同江湖几大门派一样,被称作修士,而非教徒。

与当时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四大门派撼山邺、水庭门、别云堂、稷山居,以及没落的奚门山不同,窥天教合众门派修行类别为一体,是个杂学派,而且类类用自己门派的风格研究出来,样样登峰造极。

只是修士本身接受无能,能够学到一种以上的便是其中佼佼者了。

薛见山除了奚门山的经传修心之道没太下功夫,其他的,无论是主攻类的剑术,还是自我防御术,移花接木的易容术,或者岐黄之术都可谓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

不过最终由于修心不足招致祸患,暴毙而亡,也在情理之中。

那一年冬来得早,大雾过了几日才散去,接着灰蒙蒙便成了白茫茫一片。

江山落雪,十里冻天,湮了红尘滚滚和浮华三千。

残枝枯荷,水榭飞鸟俱净。

当时薛见山只留一人在身边,自然是他十分信任的。

那人叫关山越,是他从前在南疆,他父亲友人的孩子。

关山越家里人遭了西北巫神的巫蛊之术,悉数毒发身亡,他由于抵抗力强,没在逃亡路上殒命,到中原投奔了窥天教。捉了一个奚门山人才苟活了下来。

鉴于这人听话。薛见山就把他留在了身边。

关山越一直觉得薛见山是个孤独的人。

又可怜他,又深惧他。

奚道酬被带回来之后,关在不度阁的前身,一个酷似囚笼的暗门里很久。

关山越听薛见山的话,将奚道酬扔了进去,里面也有很多门徒,是专门研究巫蛊的一群修士。

奚门山人本身就是一种极佳的研究材料。不过教主吩咐的,不是解剖余孽,而是探测这少年体内有没有蛊毒。

众人血洗奚门山,其中内情必然心知肚明。自己杀了多少人,而实际上死了多少人。最后却只剩这个满身血污的少年逃出来了。

暗室里没有日光,奚道酬自从被带回来就浑浑噩噩,睡的时间比醒着的长不知几倍。

周围一群陌生而冷漠的面孔,无一是当初那个带他回来的人。

直到越过漫长寒冷的肃冬。

大雪压枝,积冰未融。孤鸟高飞去。

薛见山长久地待在湖心水榭,寻了恣肆的姿势在圈椅中歇着,远望着冰湖中败荷残蓬。

他轻阖上眼,往岁如风,缠绕长鬓发,缓吹入眉心。

思绪却被湖面破冰之声猝然打断。

“谁?”

无人应答,却只闻小孩子嘤咛哭声。

薛见山拂开衣角,缓步朱漆栏杆。

一个小少年跪伏在厚重冰面上,眼角不知是冻的还是方才哭的,红了一片,可怜兮兮的。

薛见山皱了皱眉头,毫无怜惜地提着少年的衣领子,将人从湖面拎了上来,放在跟前的石桌上。

小少年手心里捧着什么东西,他两眼着急地想要下去,可是石桌很高,低头望罢就变了神色。

“呜哇——”

寂静的残冬,高檐斗角的冰凌,不约而同地,于此时开始融化。

薛见山“啧”了声,眉心皱得更紧了,他忍着将那少年扼死在手心里的冲动,寒声道:“闭上嘴。”

面前的少年立刻不吭声了。

他耷拉着眼尾,摊开手掌,手心是一个羽毛都没长全的雏鸟。

薛见山看着那早生幼鸟,全身被少年焐得红通通的,一扬眉,才说:

“你饿了么?”

少年听罢脸色又大变,摇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他停下,便开始表演哑剧。

……哦,因为刚才自己让他闭嘴。

薛见山看着那少年将小鸟揣到自己怀里,然后张开胳膊环抱着那小生灵。

他复又将小鸟放在掌心,小心翼翼地递给薛见山。

少年眼里好像盛着刚化开的雪水,带着满溢的期冀,以及萌发的依赖之感。

那可能是薛见山第一次同情什么东西了。

他在大雾天遇见奚道酬时,也是将他这样搂在御寒的狐裘中。

眼前的少年可能以为,这样也能救下一只夭鸟。

薛见山接过少年手心里的雏鸟,指尖轻蜷,正思索着如何捏死,可是对方用真挚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他,他手一松,掌心的鸟竟然抖动了一下。

稚嫩的鸟啼引来大鸟振翅寻找,很快,掌心的小家伙就被一只青色羽毛的大鸟叼走。

少年将脑袋转过来,水亮亮的眼睛看着薛见山,然后习惯性张开手臂,看来是想让大人将他抱下去。

薛见山却是不领情的,他转身回到太师椅中,刻意离他远些。

眉心的愁云似乎散了不少。

奚道酬看人不理睬他,只好自力更生。圆脑袋的少年跪坐在高高石桌上,伸了条小短腿下去,发现离地面还有好远。他又将那条腿收上来,换了条腿试试。

还是够不到!

真的很矮。

薛见山看着他思忖片刻。得出这么一个结论。

奚道酬伸出小爪子向薛见山抓了抓。

薛见山终于轻笑了声,他却说:“你可以试试开口,然后求我。”

小少年眉头一皱,将嘴唇抿得紧紧的。

薛见山挑眉,起身摆摆袖子,走人。

他刻意经过奚道酬坐着的石桌旁边,奚道酬一下子抓住薛见山披散的墨发,放在嘴里撕咬。

“呵,”薛见山按住他额头,骂他道,“小丧家犬。”

这才算将他从石桌上拎下来。

得了自由的奚道酬雀跃得像个小鸟,薛见山不睬他,甩甩袖子便下水榭楼台。

奚道酬一步一跌地跟着他。

薛见山忽然停了脚步。

奚道酬从台阶上趔趄摔了下来。

薛见山故意的。

他回身,也不去扶他,说:“你跟着我做什么?”

奚道酬揉揉脑袋,终于开口说:“你没有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世上没几个人见过窥天教教主,也没有人敢当面过问他的姓名。

薛见山眉头高挑,凑近了,矮下身子。他弹了弹奚道酬的额头,说:

“知道窥天教么?”

奚道酬点头。

“知道是谁灭的奚门山么?”

奚道酬滞了半晌,点点头。

“还记得你的姓名么?”

奚道酬迟疑片刻,才点头。

“那你猜……”

“——我该是谁?”

奚道酬蓦然瞳孔放大。

薛见山嗤笑一声,摆摆袖子起身。关山越从不远处匆匆过来,看到遍寻不见的奚道酬在水榭,才松了口气。

“他身上有被下巫蛊么?”薛见山捏了捏指骨,不急不缓地问。

关山越摇头:“可以确定。完全没有。他是奚门山嫡系血统。差不多就是……奚如轶的孙子。”

“果然……”薛见山转身,盯了会儿身后的少年,“是有几分像。”

奚道酬完全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俩人在打什么谜语,兀自沉浸在面前容貌年轻俊逸的男人,竟然是江湖凶名凶到吓死幼童的薛见山。

“他年方几何?”薛见山又扫了一眼奚道酬,却是问关山越。

“未到舞勺之年,方十岁。”

薛见山毫不客气地对奚道酬说:“你这个子似乎比正常十岁小孩矮了不止一截。”

“行了,你退下罢。”

关山越依言拱手退下。

薛见山又拎起奚道酬,提在手里晃了晃,眸色冰冷:“你胆敢骗我?”

奚道酬揪了揪自己的领子,伸腿去踢他:“我才没有!”

“那你说,你本来就这么矮?”

“……唔!我讨厌你!”奚道酬抓他的手,忽然咬了上去,“……可如果你,是薛见山,为什么,要留下我?”

薛见山一收手,奚道酬死抓着不放,他只好高高地将小孩子抱着,眉目可见的阴沉下来:“从今天起,我就是你师父了。”

“为师警告你的第一样东西,就是不要张嘴乱咬。”

“像什么样子。”

奚道酬攥紧拳头打在他肩头,不停地踢他。

“你听不听话?”薛见山握住他脚踝,冷声道,“想当瘸子么?还是想再关进去一两半月?”

奚道酬盯了会儿眼前青年的眉头,忽地瘪瘪小嘴,耷拉下一双圆眼睛。

“不要丢下我……阿酬最听话。”

权当小孩子闹够了便困了,他缩了缩圆圆的脑袋,偎着薛见山,闷头闷脑地哭了两秒钟,落点泪花来,在人侧边脸上蹭干净,短小的胳膊十分顺手地圈了大人的颈子,说装睡就装睡。

“……”

薛见山晃了晃他,晃不醒。

薛见山拧了拧他的耳朵,拧不醒。

“啧。”

……

所拥有的记忆越少,唯一的那些东西就愈发分明起来。

对薛见山来说,也不过是前年的回忆。

假如重生的九年之期他有意识。

会不会偶尔想念当时的小徒弟呢?

……

尸山城。

梦魇中最让他害怕的东西。是这扇门,是后来被他踏破过无数回的地方。

不过留给世人话本里流传的几个版本,却永远是他被奚如轶扔进去的那三次,诸如:

薛见山三逃尸山门。

薛见山三爬尸山骸。

薛见山三烧尸山骨。

……

雨幕连天,菡萏摧折。

夜色如稠墨,无情人蘸取一笔,写尽奈何天。

奚道酬以为薛见山回了不度阁了,没有喊住他。

暴雨毫无消退的势头,奚道酬在水榭又停驻半柱香的功夫,实在等不下去,雨水已然积到他脚踝处了。

提起衣角刚要踏入雨幕,头顶上方却在此时撑开一面竹骨伞。

奚道酬抬眸,眸光托付掩在给云岫后的片月,而后,落到另一人眼中。

晦暗的笑意在那人眼中,很快被凉雨浇散。

“本来一走了之的。忽想起落了一个人在这里,”薛见山撑着那把紫竹伞,稍微侧了身过去,“盯着我做什么?”

奚道酬移开目光,片刻后,才讷讷开口道:“那你是特意来的了?”

耳边雨声坠落,哗然淋漓。白雨顺着伞缘连成线。薛见山隔了会儿才回话。

他嗓音中带着点懒洋洋的笑意:

“伞骨是奚门山上的紫竹。”

薛见山话落,奚道酬脚步顿了一下。袖袍上便沾了雨水。

“是不是很特意?”

周遭雨水似乎被隔绝了,奚道酬望着他,抿了抿唇角。

“哦。”

湖中新荷摇曳,雨声声脆,驱开红鲤数尾。

奚道酬矮矮身子,径直冲进了如注的暴雨里。

风雨疏狂,山雷滚滚。

“咔嚓——”

薛见山目光瞥向身侧荷花池,初生的一枝菡萏夭折在乱雨中。

他摩挲着竹质的凉意伞柄,半晌,拢袖,将竹伞遮在了莲丛之上。

………

那一夜雨下得很大,冲散了尸山城萦绕十数年的血腥气味,铁门锈迹顺着水珠淌下来,一同汇入了奚门山后潺潺流淌的长溪中。

可没过多久,顺着长溪,竟然缓缓走下一个人来。

满头白发,面容苍老褶皱,雨落不到他身上,他就如一具傀儡般,缓缓推开了尸山城的大门……

又是许久,一个鹅黄道袍的年轻人从乱草堆中走出来,他看起来都不及弱冠,可眼睛中布满血色,手上经脉暴起,一种矛盾挣扎的情绪似乎在他体内蔓延开来,他在百般痛苦折磨之下,伸手触到尸山城城门的铁锈,刚想要缩回手,却蓦然被一只枯瘦似鬼魅的手勒住!

方才进去的白发老人按着青年人的头颅,掺杂着血色的黑雾悉数送往青年体内!

老人蓦然如白纸般枯落下去,满天暴雨报复一般冲刷着他,混着血迹与泥淖将其灌入奚门山后的那条溪流中。

而鹅黄道袍的年轻人,眼中血色不再,恢复正常人的神态,可面上的痛苦却更加沉重了。

他最终还是进入了尸山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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