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山不过千里风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离开了走狼关，千风报复性地一天换一身衣服。

在沙漠中穿的都是贴身的裹得厚实的衣服，住的时间长了，习惯了倒也没什么，千风每一次回到中原再换回原先的衣服都觉得难受。

于是乎，她散了头发，换了一身白色衣服，带着罗轻在各种山路绕行，让她也能放松一下。

她们就要去芍山接朱凝了。

最好的情况下，千风不打算和杀人团见面，朱凝的行动、围剿背后的阴谋、还有傅光钟的应对，不管能发展到什么局面，千风都只有一个目标了——保朱凝。

不过时间还早，千风算过时间了，她们这样一天一天悠闲地走过去，刚好能赶上约定之期。

千风过完年出走狼关报仇，现在又回去一趟，时间正赶到了春三月，风和日丽鸟语花香的，实在无法叫人心情不好。

沿着河流前行，河流在太阳照耀下波光粼粼，偶有鱼虾跃出水面，看起来非常肥美，千风看着心动，当即跳下马跃进河里抓鱼去了。

罗轻把马栓到路边树上，坐在旁边草地上等她。

抓鱼是个幌子，其实就是千风玩性大发，她不管不顾跳进了河里，扎了两个猛子才想起来把鞋脱了，把衣服和头发束了起来，在水里玩得开心。

罗轻看她看了一会儿，知道她一时半会走不了，便开始凝神打坐。

她深知技不如人，现在逮着机会就开始修行。

刚出沙漠，千风就给罗轻列了几条路供她选，罗轻却一个没选，继续跟着千风，她倒巧言善辩：“交易还没结束，不是吗？”

千风就只好继续带着她。

千风很会自娱自乐，她本来玩得开心，不经意间瞥见了罗轻在静坐，她心情黯淡了一下，随即叛逆起来。

她故意在罗轻面前的河段扑腾，把水花溅到她身上。

罗轻忍无可忍，睁眼就要瞪她，谁知入眼的是一条飞来横鱼，罗轻受惊，连忙跳起，那鱼就正正地砸在了她坐过的地方。

她看看鱼，看看笑到倒进水里的罪魁祸首，罗轻无奈，拾起鱼去另一边放生了。

千风忙追过来喊：“你放它干什么？晚饭！”

罗轻一愣，鱼已经入水，游走了。

千风游过来，罗轻看着她，问道：“晚上不进城了吗？”

千风也一愣：“我忘了，你还没跟我出来过。以前朱凝跟我出来过，我们就吃的烤鱼，在河边睡了一晚上来着……你能接受在野外睡吗？或者今天有什么事吗？要有的话那我就出来，得加紧赶路了。”

出了走狼关，罗轻又恢复成闷不吭声的模样，千风也没再主动招惹她，谁知今天两个人都栽了一跤。

罗轻思索了一下，她说：“无妨。你开心就好，我只是你的保镖，跟随你就好。”

千风打量着她，她这话是考虑后说的。

她现在总是有意无意地提起两个人的交易关系，看样子是想把走狼关那事揭过。

千风便说：“那你得还我的鱼，那是我的晚饭。”

罗轻眼睫颤了一下。

千风说这话的时候有一种浑然天成的娇嗔感觉，也许她本人都没察觉，罗轻心却突突地跳起来。

情之一字，开了口就是覆水难收，罗轻从没放弃过喜欢千风，只是不想成为她的负担。

罗轻说：“交易内容中，你要负责我的花销和三餐。”

千风看着罗轻看了好一会，随后沉默着游走了。

罗轻将手伸进水中，轻轻搅了搅。

千风情绪消得快，她在远处闹了一下午，就恢复了心情，殊不知罗轻看她看了一下午。

赶在日落之前，千风抓上来了三条鱼，她去树丛后换了一身干衣服，回来时候折了几支青花椒和干柴，她熟练地架起了火，拿容器装了水烧着，便去处理鱼了。

千风拿了个小包袱，去河边处理鱼。她拿短刀剖开鱼肚，又改了花刀，包里还带了盐，她拿盐在鱼身上抹了，把花椒塞进了鱼肚里，回来时候又捡了几只河虾，丢进了热水里。

太阳基本落下山了，只剩了一层红色晚霞，罗轻就着火光看千风，她坐在火堆边烤鱼，旁边晾着开水——她在罗轻跟前不喝酒。

那天在绿洲，罗轻反思了很久，轻山心法对千风无效，这就意味着在轻山看到的她的记忆是假的，这一点从千风跟朱凝的对话可以分析得出。

而真正的千风的过往……罗轻见她今日烤鱼如此熟练，随身带的东西也齐全，基本可以确定她经常这么做。朱凝说她一个人流浪，是她理解的那个流浪吗？

罗轻看千风看得入神，千风回头见了都吓了一跳，她还喜欢她，图什么呢？

“鱼好了，可以吃了。”千风叫罗轻过来。

千风玩了一下午，饿得不行，大快朵颐吃得香得不行。

反观罗轻，她捧着插在木棍上的烤鱼端详许久，还是没能下去口。

千风看她：“不喜欢吃鱼吗？”

罗轻终于咬下去一口。

千风恼火起来，上次给她买的小吃也是，非要人说了她才肯动，问她想吃什么却又不说。

千风没再说话，吃了一条半的鱼，煮的河虾蘸着盐也吃了一半，剩下的都留给罗轻。

罗轻慢条斯理地也吃完了。

千风更恼火。

本以为那次事情之后，罗轻，不说改头换面，至少得有点改变吧，在走狼关时候她是做的很好，没给她丢人，那现在两个人相处她这样又是想怎样？

或许她一开始就错了，不该把人带下山，罗轻在轻山才最自在，自己也不必如此苦恼。

千风轻叹一声。

哪里又说得准呢？她都那样对她了，她还是喜欢自己……

“你做的鱼，很好吃，多谢。”或许是千风叹息声音太重，引得罗轻不安，她道了谢。

千风点头应下：“喜欢就好。”

两个人再没说话，守着篝火喝着水，千风喝一口，罗轻才喝一口。

她不能陪她酒，至少能陪她一次水。

千风也注意到了，她轻笑两声，举起杯子和罗轻的杯子碰了一下。

喜欢她，图什么呢？

“准备睡吧。”千风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站起来去铺铺盖。

千风晚上要守着篝火，她把她的铺盖放在里头。

罗轻的铺盖，很显然是外头那个放了两只老虎布偶的。

罗轻躺下去，千风才坐下，替她挡住了部分火光。

罗轻第一次在外野宿，感受很奇妙，身边充盈着空寂的感觉，身下是春天柔软的草，虫鸣声就在耳边，非常清晰。

罗轻看了一会千风，便翻过身准备省身。

待她省身完毕，再睁开眼，眼前是黑漆漆的森林，闪着几点幽绿的萤火虫光芒，眼睛不自觉地想往黑暗深处探索，两旁的火光、萤火、树影，都不见了，好像真的要被吸进去了一样……

……

“嗯？怎么了？”千风背后被扯了一下。

罗轻坐起来，低声道：“换一下位置……”

千风往那边看看，也没什么。

她笑道：“怕黑？”

“嗯……”

千风给罗轻换了位置，贴心地坐到了外边，她又笑：“牵手？”

“……嗯。”

这一点罗轻倒没想到，不过她也不会拒绝。

千风想了想，给两个人调了下姿势，好让她能够得着把火棍，也能帮罗轻挡光，让她牵着她的手睡好。

罗轻咬了咬牙，将脸凑过去在千风身上蹭了蹭。

反正这种事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做了，早没了尊严。

千风笑了笑，抬起另一只手揉了揉罗轻的头发，轻声道：“睡吧。”

千风忽然的温柔，罗轻反而不懂了，她到底吃软还是吃硬？朱凝能强硬地追她追一个春节，她本人却又是如此柔软如此贴心……

她喜欢的，到底是这个人温柔的表象，还是强大的实力？千风又是怎样看她的？从那天失败的告白和第二天的教训，到迎接秦大哥时候她一瞬间的恨，再到今天她又这样迁就自己保护自己……

罗轻突然发现，她已经没有自我了，完全陷入了千风的陷阱……

罗轻思考着，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千风又往篝火添了两根柴，便躺下来，看着罗轻。

千风一直没有想明白她那天晚上为什么会冲动，她自认完全能控制自己，况且当时罗轻光说了“我爱你”三个字，还有今天她的情绪反复，她对罗轻到底是什么感觉呢？

坦白讲，千风认为罗轻对她的感觉不应该是爱情的感觉。

暂且不论清喜欢罗轻并且罗轻知道这件事，罗轻一个人在轻山，现在第一次跟着自己下了山，她还懵懂，需要人依靠，千风肯给她依靠，她或许是将这份依靠当成了喜欢，但是这对罗轻来说，无疑是从一个牢笼换到了另一个牢笼。

她不是喜欢自己，也不该喜欢自己。

千风早年的经历算不得好，她有第二个家，就意味着第一个家将她丢弃，也许是看着罗轻看到了自己，千风才会特殊关照她。只是，她们两个，谁也救不了谁……

春天的清晨还冷得很，罗轻被冻醒了，睁眼就看见了千风挨她挨得极近的面容，罗轻屏住呼吸，欠起身看了看周围，篝火早已经灭了，河面上弥漫了白茫茫的水雾，草地上挂着露珠，身上盖的薄被也有些润了。

罗轻躺下来看着千风，她以前都是这么过的吗？罗轻轻缓地抬起手臂抱住了千风。

明明她也会冷……

千风醒的时候，罗轻正往她嘴唇上亲了一下，千风顿时惊坐起来，手指蹭了蹭嘴唇。

她亲了她多少下？

罗轻淡淡道：“我看你很冷，往我身上钻，就抱了你。”

“啊……嗯，谢谢。”

“不用。交易中我该做的。”罗轻先一步离开，去河边洗脸了。

千风坐着醒神醒了好久，才厚着脸皮替自己开脱：避冷趋暖，人之常情；没有常情，也有先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