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山不过千里风 第174章 第 174 章

落凤城的凤栖浴堂，千风打听到了地方，便提早预订了房间。她们的两匹马寄养在镇外的养殖场里，千风取马时，顺便租了场主的马车，这就出发去了。

凤栖浴堂的浴场实为一片温泉，除了中央最大的泉眼用作公共浴堂外，其余的小泉泉眼，都被篱笆隔断，再加设寓所，就成了独门独院的小宅。

在温泉里泡乏味了，就踩着青石板去堂里吃点果子听首琴曲，再回来时，千风在路上顺手折了段竹枝，拿它逗着罗轻，实在是叫人爱不得又恨不得。

经过别家小宅时，罗轻瞧见了浴堂老板往里头送姑娘，她就伸手掐住千风的胳膊，千风顺着看了一眼，把罗轻拉回了家。罗轻问她：“你不管吗？”

千风将她送进被窝里暖着，浅笑一声回答道：“怎么管？人家要赚钱要吃饭，我总不能去砸人家场子。”

罗轻露出一双眼睛瞧她：“那你在抒怀轩时说的那么好听。”

千风燃起屋里的火炉，又拿来桌上的商品看，回答道：“抒怀轩不一样的。我在抒怀轩长大，我跟她们有感情，她们也能认可我做的事，其它地方的人不认识我，只会嫌我碍事。这些地方，得靠青鬼来管。”

“少给我戴高帽。”罗轻轻斥一声。

千风笑，递过手里的盒子：“精油，要涂吗？”

罗轻拿手指揩了一下，手指上就染得油乎乎的，她嫌弃道：“不要。”

千风换另一个盒子，里头是香草囊：“香草，要熏吗？”

罗轻摇头。千风笑笑，把盒子送了回去，躺进了被窝里，罗轻翻过身半压在她身上，轻声问询：“想？”

“想多了。”千风笑起来，往她额头弹了一记，“你当真是学坏了，长歪了。”

罗轻揉揉额头，不服气道：“那你试探我那么多。”

“我那是单纯问你。”千风抱住她，“洗完澡躺被窝里不舒服吗，费尽心思动来动去再出一身汗，哪儿好了？”

罗轻觑着她，千风拿手指点她的鼻子：“你把抒怀轩里的那点儿糟粕东西都给我忘了，重新学点好的。还有，别老想着我在抒怀轩怎样怎样的，我要在抒怀轩这样那样了，我还犯得着改造它吗。”

罗轻捉住她的手指，眼观鼻鼻观心辩解道：“我那是在抒怀轩学的吗，不都是你自个儿教的？我要是长歪了，那肯定是你先歪的。”

千风笑着附和：“是是是，我就是最坏的，我是棵老歪脖子树，你是树底下的小坏蛋。”

罗轻往她身上拍打，千风抱着她亲了会儿。

罗轻看看她，干脆趴到她身上，看着她的眼睛问道：“我问你，你以后还会管这种事吗？”

千风看着她，眸中多了几分柔情似水，手在她背上轻抚着，回答道：“倘若她求救了，我再管。”

罗轻默了默，试探着询问她：“那，若要是还和昆仑镇的那个女孩一样，你怎么办？”

千风说：“如果重新来一次，我还是会送她自己走，我去惩治那个恶人少爷，如果重新来这一次，她还是不想活下去，那我也没法子。”

罗轻思考着。刘塘荷告诉她死人不值得救，祖南芳说救不救得活和本人无关，千风也要求那人须得自个儿求助……

千风揉她：“你会怎么做？”

罗轻摇摇头：“我不知道……我从没做过这种事，所以才想问你。”

千风看着她，从头引导道：“那假设，假设你刚才没有拉我，而是直接上前去和那姑娘说能救她，若她今晚过得不好，那她明天就会来找你求救，可她今晚要是过得好了，那她只会当你胡言乱语，你会希望她今晚过得好坏？”

罗轻一怔，沉思许久，她欠起头问千风：“你会希望她如何？”

千风道：“我希望她过得好，因为我不打算救她。”

罗轻微微点头，轻着声音说：“我也希望她过得好，毕竟，我没有去和她说。”

千风看看她，拥住她将她翻了下去：“睡觉睡觉。”

“硌。”罗轻把她的手从身子底下拔出去。

一直到夤夜深沉，罗轻翻了个身轻叹一声，千风的手跟上来在她身上捏了捏：“还在想？”

“嗯？嗯……”罗轻便又转到她怀里，拉着她的手指捏，“我感觉怎样都不对，但是又无法言说，无从下手。”

千风轻声说道：“在我们刚离开煌铭时，我遇到了一位老妇人，在她家借宿一晚。她说她是年轻时被心爱的人退了婚，从此就一个人隐居荒野。你觉得她是聪明还是固执？”

罗轻胳膊撑起身子，她拿手指在千风脸上刮着，搞得自己心里有些痒痒的，她回答道：“我觉得她固执，但若是换作我，我也会和她做一样的事。”

千风睁开眼看她，说：“那便就固执下去，一个人有了值得坚持的事物，那她才是一撇一捺站得笔直的人，也只有这样意志坚定的人，才能成为青鬼。”

千风捉住脸上的手，罗轻心中一乐，她又问：“那我要是觉得她聪明呢？”

千风答：“聪明的人才会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聪明和固执不是贬义的，也不是对立的。”

罗轻握住千风的手看着她，默了片刻，她又问：“那和我想的事又有什么关系？”

千风将她揽下来，搂在怀里，下巴抵在她头发上，轻声回答：“没什么关系，哄你睡觉。”

罗轻不服气，千风就说：“你自个儿今晚都过不好，你还操心一个可能骂你胡言乱语的？”

罗轻恼道：“那还不是你先问的！”

千风驳道：“那你当我没问，嘶——错了错了……”

“重说！”罗轻斥了一声，又替她揉着方才掐的地方。

千风默了默，说道：“如果你是青鬼，那你就要想她过不好；如果你现在只是罗轻，那你想她好就是了。”

“嗯。”罗轻应了一声，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青鬼是抒怀轩的领袖，是神鬼莫测，所以它需要从苦难中发展更多的信徒，而你——你现在还在躲仇呢，自身难保还发展什么，睡好觉明天回家。”千风兀自说了一长串，反擒着罗轻的手，免得她再伤人。

罗轻看着她，反问道：“你觉得，青鬼到底是什么呢？”

“从一开始，我只想着青鬼是替你出战擂台赛而已，后来也都是你去宣讲，裴西霞去筹办祭典，刘妈妈去主持后续的安排……我到底是做得太少了，我什么都不懂……”

千风看着她眉眼低垂的样子，默默地叹了口气，揽住她沉声说道：“刚才不是说了吗，意志坚定的人就是青鬼。青鬼只是一个面具，但不是任何人都能戴上它的，许多的意志坚定的人聚集在一起，就算没有青鬼，也会有白鬼黑鬼许多东西，它只是一个象征，象征着老妇人的聪明与固执，象征着裴西霞的为什么，象征着刘妈妈的烟草园子。倘若真的要把青鬼说具体了，那它就是人，吸引人们向她聚集而来的人，这个人，她是祖南芳。”

罗轻震了一下，就听千风继续说：“而祖南芳能做到的事，你罗轻也一样可以。这句话你想听多少次我都会说，这些救人与否的事，你想做，我会第一个支持你，成为你忠实的信徒。”

罗轻抬头看她，刚放松下来想朝她笑一下，千风就扯着她躺下：“所以，有什么事你都等躲过这阵儿再说，睡觉。”

罗轻瞧她紧闭着眼睛再不理人的模样，轻轻一笑，抱住她：“睡觉。”